魔尊大人即使绷着一张脸,也完全没有办法遮掩那张脸本身所具有的魅力,反倒将靡丽和冷清中和得极好,更显出一派诱惑来。 孟易觉盯着她的脸,几近出神,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不知何时,步思帷的手腕从她的手中挣脱了。 步思帷一言不发,就连一眼也没有再施舍给剑祖,直接就化为了一束光线,没有半分留恋地走了。 而孟易觉,她只感觉身后似是被步思帷的灵力温柔地推动着,也化为了一道光线,离开了这个她长大的地方,不知要去往何方。 景色流转之间,步思帷永远在她前方半步,一步之遥,却又远若天涯。 孟易觉伸出手,想要握住她空着的左手,却怎么也触碰不到,就好像……是步思帷有意在避开她一样。 无情道猛地抬起头,看向魔尊飘散的墨发。 ——她这时才意识到,自从见面以来,步思帷从来没有,哪怕一次,将她的视线放在她身上的。 —— 魔尊走后,原本寂静沉静的思齐宗又恢复了活力,山门之中原本还在紧张兮兮避难的弟子们纷纷活动了起来。 “这也太恐怖了,我都快吓尿了。” “我都不敢抬头!” “所以说坊间传闻……其实是真的吗?” “你管那叫坊间传闻?那不就是真相吗?只不过受魔尊压迫,才不得不改了说法罢了。” 年轻些的弟子们聚在一起叽叽咕咕地讲,他们大多才十几二十岁,还没有见过步思帷最决绝的那段时间,因此还有些胆量敢在背后议论这位魔尊大人。 “唉唉,只能说是世风日下,天玄联盟竟也不敌化外魔族,只得任凭真相被埋没,礼义廉耻究竟该何去何从啊!” 有忧国忧民的弟子感叹道。 不过很快,他的这股劲就被年长些许的师兄师姐给掐灭了。 他们严厉喝道: “今日之事,不得外传!更不要被我们发现有哪怕一个人,在外抹黑珏瑷尊上的名声!若是被发现了,逐出门去,永不得入我宗门!” 听见这话,刚刚还议论纷纷的弟子们纷纷缩起了脑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门中那般庇护在坊间传闻是“无情无义无仁无爱,同前任魔尊同流合污,还和现任魔尊有着不清不楚关系”的珏瑷尊上,但最终还是自己的前程重要,也没有人敢再说上那位珏瑷尊上哪怕一句话。 而在弟子们所看不见的云端之上,老者的眉宇之间,所显现的却是毫不掩饰的忧愁之色。 药鬼站在他的身后,陪他一起望向远方。 “时间已经不多了,世界正在走向灭亡。” 老者喃喃自语道,似是说给药鬼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我能模模糊糊感觉到,孟易觉的回归,是世界的意思。” “这是为了自保吗?” 药鬼终于插了一句话。 “应该是,毕竟上一次的危险,也是孟易觉解决的。” “我们本以为无情道是这个世界的隐患,没想到将无情道消灭以后,世界还是不能恢复健康。” 老者没有理会药鬼的插话,只是继续他的喃喃自语: “这一次,孟易觉是不是还能……解决掉这个世界最大的危险呢?” “魔尊……”
第102章 魔界 孟易觉这还是第一次来到魔界, 以前她最多只远远地在小山峰上张望过魔界灰红的天空。 不知为何,百年之后的魔界居然仍然停驻在北境的边缘,同那座崭新的明烛城遥遥相望。 天色昏沉, 即使是白天, 也仍旧像是被一层浓雾给遮掩着一样, 散射不出一丝日光,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 人的心理状态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孟易觉跟在步思帷的身后。步思帷就像后脑长了眼睛一样, 始终跟她保持着约两步的距离, 无论孟易觉再怎么加快脚步, 也始终无法跨越这两步的鸿沟。 魔界的主人依旧没有同她说话,孟易觉有时会生出一种错觉, 好像这个人只不过是步思帷所制作的、有点像她的一具傀儡,而真正的步思帷, 此时正在层层叠叠的乌门之后等着她,待到见到她时, 便又会露出如以前一样温柔的笑意, 将她拥入怀中。 孟易觉摇了摇头, 将多余的想法全都赶出了脑袋。 不知道这座宫殿是谁人所建造的, 傲立在魔界红黑的土地之上,藐视着这片混乱的土地。 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 她随着魔尊跨过一道道台阶, 走过一条条回廊,宫殿宽阔,却空无一人, 更让人感觉冰冷。 如同迷宫,又如同令人窒息的坟墓。 “……” “……” 默然无语。 身后的人想要伸手去拽住步思帷的衣袖, 但却被她轻松避开。 孟易觉望着那抓空了的手,心下五味杂陈,心焦与慌乱一齐涌上来,激得她不觉叫了出来。 “步……” 可当她抬头之时,眼前哪还有魔尊的影子。 唯留一片黯然的天光,有如一场死前的走马灯,带着艳冶的颜色,将她引入到幻境之中。 “……” 密密麻麻的疼痛啃咬了上来,孟易觉低下了头,双唇抿得紧紧的。 可她还没来得及感伤,稚嫩的声音就将她拉回了现实之中: “孟——易——觉——!” 一道白影猛地扑进她怀中,纵使她看不清那到底是什么,还是下意识地将其抱在了怀里。 孟易觉低头看去,只看见是小小的一个人儿缩在她怀中,此时正一边含混不清地说着些什么,一边用着她的衣襟擦拭泪水。 她还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两道高昂的犬吠就随之而来。 “嗷——!” “嗷嗷嗷嗷!!” 一黑一白两道影子紧随其后,蹬着后腿就往孟易觉身上扑。 如果说一开始那个小女孩还是孟易觉勉强可以承受住的重量的话,那么这两条一百多斤的狗子对孟易觉来说就绝对是致命打击了。 “砰”的一声,这四只就这么在魔尊生人勿进的宫殿中摔成了一团。 孟易觉还没从摔倒的头昏脑胀中醒过神来,就听见身上的哭声传来,伴随着身侧两条犬科娇气的嘤嘤声: “孟易觉……你总算回来了……这么多年你到底跑哪儿去了……他们都说你死了……但、但我……” 这下子孟易觉还能不知道现如今趴在自己胸口的人到底是谁吗。 她嘴角扯出了一个无奈的笑,伸手摸了摸那个毛茸茸的脑袋。 一百年不见,就连九九也学会化形了,只是,她现在化的这个形,好像和她当时一直叫着要化成的狐狸精样子八竿子打不着就是了。 “好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她柔声安慰道。 “你还知道回来!” 九九装满了泪水的眼眶毫无威慑力地瞪了她一眼,接着又埋首到她胸口,小声地说: “我们还以为你真的、真的……” 话还没说出口,一连串的泪珠就又再次落了下来。 “抱歉……” 孟易觉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能摸摸她的头,低声道歉。 “那你既然回来了,毛毛和小咪也会回来吗?” 九九又抬起头,圆圆的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希冀。 她希望孟易觉能说“是”,但孟易觉不能。 “抱歉……” 孟易觉放在九九头上的手僵硬了一瞬,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只能说出这一句。 这下就连犬吠也停止了。 犬科的尾巴低垂着,忘记了晃动。 一阵风吹过,枯黄的落叶被卷起,飘到了她们身旁。 魔界原本万分荒芜、寸草不生,但在千乘珠的作用之下,就连这样的土地,也开出了花朵。 “但它们最后走的时候并没有难过,” 孟易觉闭上眼睛: “它们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眼前浮现的是白虎与鹰隼的模样,它们如今在“宛采”的身旁,会开心吗? “如果我和你这么说,你能稍微不那么难过一点吗?” 孟易觉支起身子,身旁的两只狗子顺势将脑袋放在了她的大腿上,泪眼汪汪地看着她。 “马马虎虎吧……” 九九噘嘴,两只手胡乱地将自己眼睛里不受控制涌出来的泪水抹去,但嘴上还是要不甘示弱地朝孟易觉叫道。 她对宛采的记忆很模糊,那时她还太小,只依稀记得那是个温暖的女子,她就连她的脸也记不清,自然也就不能够理解毛毛和小咪那不知从何而来的执着。 但即使如此,她也依旧尊重它们的选择,因为那是它们自己的选择,而不是旁人所逼迫着做出来的决定,但是,她仍然为此而感到悲伤。 在宛采走后,毛毛就承担起了类似于“族长”的角色。封雪峰上,没有一只妖兽能对毛毛感到陌生,因为它总是最快出现在你身边的那一个,虽然平日总给人一种一直在睡觉的感觉,但它们每一只兽都知道,它们之所以能那样安然生活一百多年,都是因为有毛毛在。 小咪也是如此,虽然它总是喜欢扶着额露出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模样,但,正如松一松二一样,山上许多年幼的妖兽都是被它带大的。 毛毛和小咪……对它们来讲,是类似于家人一样的存在。 一朝失去了毛毛、小咪和孟易觉,彼时的封雪峰,一片消沉,如果不是步思帷及时赶到,将它们带到魔界,恐怕……思齐宗也不会轻易放过它们这些皮毛骨肉俱是宝物的妖兽吧。 “啊!这些话之后再说!”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原本还在孟易觉身上暗暗抹眼泪的小妖兽突然一蹦三尺高,匆匆忙忙地拉起她的手就往里间闯。 小狐狸的手热热的,还沾着湿意,估计是刚刚才抹去的泪水,但孟易觉也没计较,倒不如说,她喜欢这种感觉。 回到修仙界好几天,只有九九,和照常围着她打转的两只狗子还同一百年前一样。 孟易觉唇角勾起一抹笑,就这么听话地被她拉进了里间。 “今后咱们就一块儿住这儿啦!” 小女孩的手非常大气的虚空一挥: “我可是在这儿住了有五十多年了!没人能比我更清楚哪边住的更舒服!” 她昂起头,神色自得。 “这间房,” 她踩了踩房间的地板: “是整座宫殿光照最好的地方,我就勉为其难让给你吧!”
150 首页 上一页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