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实际上,此法并不仅可用于夫妻道侣,也并非一定要行夫妻之事。 若有功法在手,只需二人神识相融,心意相通,最重要的还有一点,那就是得到邺都皇脉的认可,方行。 商姒之所以有底气应承陆时鸢一场造化,也与此有关。 她早先就探查过陆时鸢体内损坏的灵根与沉积的伤势,若是用邺都秘法再加以几味特殊的天地宝材为引,完全恢复不是问题。 然而说得轻巧,两个之前毫无交集的二人要做到完全的心意相通,又是另外一回事。 “陆时鸢,”秘法施展第二次中断,商姒的耐心也即将告罄,一双好看的远山眉微微蹙起,这一次,她唤了陆时鸢的全名,语气有些僵硬,“你若是不信我,那我也帮不了你。” 施展秘法于来说虽不费力,却也耗费心神。 长夜漫漫,已过大半,侍婢精心布置过的喜床上被褥仍旧叠的整齐,未曾动过。 二人相对而坐,陆时鸢的额间已冒出薄薄一层细汗,一张俏脸也相较之前苍白不少。 显然,这两次的失败尝试对于她来说太过费力了。 她低垂着眼,听到商姒的话以后肩膀轻微抖动了两下,鸦羽般的长睫在眼部下方覆上一层阴影,让人瞧不真切眼中的情绪。 “今晚就到此为止罢。”见人如此,商姒作势欲起。 然而—— “等一下,女君!”情急之下,陆时鸢伸手拽住了商姒的喜袍。 火焰一般的红,刺目耀眼。 商姒侧目回头,低眉不语,一双好看凤眸在不笑的时候让人瞧来略有压迫感,这是属于上位者的威压。 “商姒,可不可以再试一次?”陆时鸢篡紧手中衣物,收拢五指,指尖几欲嵌入掌心。 她轻咬朱唇,坚定道:“这一次,我一定可以。” 将自己的灵识完全放开,等于是将自己的性命与隐私全然交付另一人手中,特别是当二人修为有着天差地别的时候,那么修为较低的那一方可堪比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一次两次难以做到也是人之常情,可商姒没有那么好的耐心。 陆时鸢当然知道,现在是自己有求于人。 商姒会要她的命吗?她的命能有什么用? 所有的担忧不过是多余。 “那就再试最后一次。”拒绝的话到了唇边又变了番模样。 商姒略有些躁郁地抬了抬自己的左手,清脆的铃声再次响起。 二人的灵识在屋内展开,相触,交融,这一次出乎意料的没什么阻碍。 商姒有些讶异,却还是催动着秘法帮助对方缓缓修复废掉的灵根。 只不过当陆时鸢感觉到自己的灵识被另外一股陌生的气息完全包裹滋养之时,还是没忍住轻哼出声。那是一种很特殊的感觉,让人无法抗拒,却又时时刻刻感觉到它的强大和威胁。 “时鸢,别怕。”脑海中,商姒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这是她今天晚上第二次这样唤陆时鸢了。 清泠的声音带有特殊的魔力,褪去躁郁和不耐以后只剩低低的柔,让陆时鸢彻底放松下来。 也是这一刻,陆时鸢才完完全全感受到商姒的修为到底有多恐怖,即使是全盛时期的自己,在这位邺都女君面前也恐怕不值一提。 后半夜的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悄悄流逝,次日醒转,商姒已不见了身影。 陆时鸢在侍女的伺候下更衣洗漱,好好感受了一把什么叫做邺都君后的待遇。 而伺候的人也不知是得了谁人的吩咐,昨夜还一口一个“君后”不肯改口,今日又纷纷改称她为“姑娘”。 “流珠,商姒呢?”经过商姒昨夜的滋养,陆时鸢今日很明显感受到自己那废死的灵根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虽只有一点,可聊胜于无,有好转就是好事,是以她心情大好,想要当面再次谢过商姒。 “三界最近都不太平,此前为了少君的事情女君大发雷霆,之后筹备大婚又堆积了大批政务未曾处理,今日天未亮就往朝华殿去了。”每每说起商姒,流珠脸上总会出现莫名的敬意。 不只是她,这座皇城内似乎人人皆是如此,可见商姒这个主君有多么得人心。 说完,流珠又似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摸出一块纯黑的令牌交到陆时鸢手上:“对了,姑娘,这是女君留的邺都黑铁令,让你务必贴身带着,若是日后遇上什么麻烦事尽管亮出来给人看,见令如见君。” “女君还说,姑娘倘若觉得无聊可带上随从到邺都城四处逛逛,咱们邺都还是很热闹的。” 陆时鸢随口应下,一双澈亮的眼黏在手里的令牌上,仔细打量着。 相比逛街,她还是对商姒给的这块令牌更感兴趣。 见令如见君,这不就是电视剧里常演的金牌令箭吗?不管往哪走拿出来一亮“唰唰唰”先跪倒一大片!! 虽然不知道会不会有这样的效果,但拿着这块令牌陆时鸢总有种“我上面有人”的奇怪安全感。 她未细看,将令牌连带流珠送来的其它东西小心收进空间戒指,而后转身询问:“流珠,从我师门来的那些人被安置在哪了?” - 邺都女君大婚,婚事虽然办得匆忙,但请柬也还是送到了各大世家的家主手上。 这一对在外人看来荒诞的结合,私下没少被三界诟病,只有其中少数参与过千年前大动荡的长者在看到陆时鸢的画像时,略微动容,好似因此明白商姒为何会选一介无用凡人相伴了。 但显然,无论外界如如何流言漫天,商姒都并不在意,甚至为了照顾陆时鸢的感受,她还特地遣人给对方的师门剑灵宗送了一份烫金的喜帖过去。 事实上,在修仙门派只跻身二流之列的剑灵宗压根没资格与邺都搭上关系。 可偏偏这是陆时鸢的娘家。 从流珠口中得知师门一众人等被安置在城东行馆,陆时鸢出了皇城,就径直朝东边赶去。 不得不说商姒给的黑铁令还是很好使的,从皇城一路出来,凡是遇上盘问的巡卫她都只需轻巧亮出令牌,一路畅通无阻。 然而让人略感意外的是陆时鸢才刚刚飞身出了皇城,身上的传音符就接二连三闪了起来。 这种情况就像是整座皇城被设下某种禁制,无法进行外部传音,以至摆脱禁制以后传音符一下爆了。 一团团光点在符纸争先恐后往上跃,陆时鸢点开最上面那个—— “陆师姐!” “我们遇到麻烦了。” 是小师弟的声音,除此以外还伴随着街道两头嘈杂热闹的哄闹声。 陆时鸢愣了一瞬,随后咬牙运起体内稀薄的灵力往脚下催动,加快了速度。 邺城主要被分为五个区域,其中南、北两个城区鱼龙混杂,是城外来客最爱去的地方,因为在那个地方常常有见不得人的灰色交易,说不定能淘到宝。 西边是邺都住民,都是些有底蕴的老妖怪了,一般人不会去招惹。 至于东边,则是最为靠近中心皇城的地方。 这一片是巡城军的重点看顾的地方,建有多处邺都用来接待外界贵客和各大世家来人的行馆。 陆时鸢将体内的灵力催动到极限,饶是如此,还是晚了一步,等她到的时候剑灵宗一众人等拥成一团,围护着中间已经受伤的剑灵宗弟子。 而他们的对面只站着两个桀骜的贵公子,这二人蓝衣玉冠,面容清隽张扬,唯一值得一提的是他们那醒目如玉石般的银瞳。 “银狐一族。”只一眼,陆时鸢便识得二人的身份,声音跟着沉了下去。 对面男子闻得陆时鸢的低语,眉梢轻挑,朝她轻瞥过来,眼神轻挑又散漫。 “时鸢。”人群中沈光很快发现了陆时鸢的到来。 陆时鸢拨开人群,上前两步查探受伤弟子的伤势,秀眉轻拧:“师兄,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在邺都打起来了?” 沈光一张俊脸涨得通红,怒道:“还不都是那两只臭狐狸,前段时日他们现身作恶恰巧遇上我派长老,吃了不小的亏,是以今日当街遇上将我等认出以后怀恨在心,出言不逊挑衅在先,多番刁难在后,我辈修炼之人哪里忍得下这口气!” 兴许是太过气愤,沈光说话的时候额间青筋暴起。 谁想话音刚落,有人比他反应更快,只听耳边传来“咻”的一声,对面男子手中蓄起一道深厚的灵力化作利刃凌空斩来,丝毫不留情面:“一口一个臭狐狸,我看你们这些人教训还没吃够!” 这一下沉光若是挨下,不死也够呛,陆时鸢几乎是下意识出手将随身的法器扔出去挡。 很快,半空中传来法器碎裂的声音。 “……”好吧,这就是使用低劣三无产品的后果。 陆时鸢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法器在这一击攻势下碎成粉末,而后稳当当朝自己劈来。 可就在蓝光逼近,陆时鸢算计着一击之下自己是否能够侥幸留条命的时候,她周身忽然猛地绽出一圈金色灵光将那道蓝色的灵气弹开,而后将其缠绕,轻松碾散,再分出一道余气径直朝攻势发起者窜了过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上一秒还狠戾嚣张的男子几乎来不及反应就被这道余气击中胸口掀翻倒地,甚至狼狈吐出一口猩红色的血。 不过瞬息的事情,众人屏息静气,看出了神。 很快,有人发现金光的来源于陆时鸢腰间那块漆黑不起眼的令牌。 “是黑铁令!” 周围看热闹的鬼怪们认出这块令牌以后,终于流露出一丝异样的神情。 也是这时,看热闹的人群自觉靠往两边分出一条道来,密密麻麻的黑甲士兵有素分开,迅速在周围清出一块空地。 为首的男子步伐沉稳,脸上戴着骇人的鬼面具,一双凌厉的鹰眼扫过现场众人,而后落在了银狐族那位尚未出手的男子身上:“凌渊,你银狐一族近来是越发厉害了,胆敢在邺都出手,可想好会有什么后果了吗?” “误会而已,我们又不是故意的,出手没收住。”凌渊收拢手中折扇,脸上吊儿郎当的神情终于正经了起来,“南晋,我可是你们邺都请来观礼的贵客,你邺都虽强,难不成要为了区区几个凡间卫道者与我银狐一族为敌吗?” 话音落地,几乎是同一时刻,一股强大的神识自中央皇城铺开至城内每一个角落,所有人都下意识抬头望去。 感受到熟悉的威压,南晋直挺的背脊微不可察僵了僵,他微微仰脸,有种莫名的情绪在眼中漫开。 他不动声色,朝陆时鸢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下一瞬,一张质地特殊的传音符主动从陆时鸢的随身空间里跃了出来,符纸凌空浮动着,像在跳舞,它周身闪着耀眼的符光就等着主人伸手去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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