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晴雯拖着躯体朝工厂大门走去。 一辆车刚停在工厂门口。 乔秘书朝纪晴雯快速走来,终于在她晕倒的前一刻,将人揽入怀中。 把纪晴雯安置在车上,又给她披上了外套,乔秘书静静地望着这个倔强的美人。 第一次见到纪晴雯时,纪晴雯安静地站在宴会厅一角,青涩又懵懂,似乎还不习惯身上那过分修身的短款礼服,一束光照在她身上,照得她美丽的五官苍白透明,已经不是纯洁,而是圣洁。 此刻,纪晴雯身上多了几分从容,也早已经褪去青涩,不变的是气质中的恬淡和安静。 依然圣洁,依然美丽。 乔秘书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想从纪晴雯的面颊上抚过,但最终没有付诸行动。 “你知道的,只要你肯求饶,蒋总什么都会答应你的。” 在蒋华容动了杀念之后,能从鬼门关折返的人,纪晴雯算是唯一一个。 如果不是被更重要的事情绊住了,蒋华容一定亲自来见这个让她气到头痛欲裂的小鸟。 “蒋老头病危,速归。” 这是蒋华容那不成器的弟弟给她发来的消息。 而且,老蒋总强撑着一口气,指名要见蒋华容。 蒋华容不能拒绝。 病房门口,一堆人在等着。 细微的哭声在走廊里回荡。 蒋华容摇曳的大衣一角才出现在长廊尽头,走廊里的人自动分开一条路。 这蒋氏帝国实际的掌权人矜贵倨傲,珍珠的耳坠并未让她多几分温婉,反而更添几分寒意。 “姐姐,你总算来了。” 一见蒋华容,围坐在床边的人自动弹起。 老蒋总昏黄的眼珠难得澄明一次,满是褶皱的眼皮勉强撑起,枯树一般的手摆了摆。 “其他人离开。”蒋华容意会,命令道。 在场其余人好奇老蒋总临终遗言,却又迫于蒋华容的压力,只得遵从。 “父亲。”蒋华容居高临下,表面恭顺,脊背却并未弯曲半分,睥睨着床上垂死的老人。 老蒋总自嘲地笑起来,他这个女儿,心一向很硬,从五年前,她夺取集团实际控制权,走到他面前,轻声对他说:“该让位了”的时候起,他就知道蒋华容注定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 “什么事这么好笑?” “我笑你的心还是不够硬,”老蒋总的声音仿佛老破的风箱一样,“最后,你还是没有下决心杀了她对吗?”
第79章 “不是心软,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老蒋总嘲讽道:“你是我的女儿,蒋家人的故事,总是发生在一代又一代人的身上。” 老蒋总回忆起了跟结发妻子的故事,也就是跟蒋华容生母的相遇。 并没有什么新意,偶像剧般的初遇,富人家的少爷跟朋友打赌要到路过少女的微信。 少女天真,少爷桀骜,一来二去,情愫暗生。 蒋家生意突生变故,少爷落魄流落街头,女孩却并未远离,总是默默陪伴。 家族境遇变好,少爷向父母提出要娶少女。 即便遭到诸多阻力,少年的心依然坚定。 但,所有关于美梦的幻想,都在他单膝下跪求婚的那刻打破。 “嫁给他!嫁给他!” 周围的好友们在起哄,或嫉妒,或嘲笑,或真心祝福。 老蒋总的思绪飘回到那个令他感到无比挫败的晚上。 面对从天而降的富贵,被鲜花和钻石包围的少女却仓皇逃离。 朋友们发出“嘘”声,这让意气风发的少年颜面尽失。 “她拒绝你的理由是什么?”蒋华容问。 “很可笑,”老蒋总说,“她说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喜欢我,但自觉无法给我带来利益,也无法留住我的心,所以她答应了另外一个穷小子的求婚。” 这万花丛中过的少年,桀骜的二代,品尝到了失败的滋味。 越失败,越新奇,越想得到。 “下层人的认知总有问题,我却无可自拔爱上了这卑劣的人,”老蒋总说,“倘若那时我下定决心让她消失,那一切都会停留在合适的时候,我会怀着珍重的心情缅怀她最好的样子。” “你做了什么?” “放了一把火,让她在世上从此没有血亲,包括那向她求婚的穷小子。” 如此,一切就有迹可循了。 蒋华容家庭观念淡漠,对母亲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印象,毕竟那时候她年龄尚小。 只记得母亲有一天突然性情大变,接着,就被送进精神病院,不久就郁郁而终了。 “何必?” 以当年蒋家的门第,想要什么样的姑娘要不到,偏就入了迷着了魔,非要用这种手段将人留在身边。 原来这就是所有人讳莫如深的秘辛。 所谓的豪门童话,只不过是强权对底层的一次掠夺。 故事里的公主,从头到尾只是被人摆弄的傀儡。 “你嘲笑我,我把同样的嘲讽送给你,日子过得顺风顺水,偶然被刺扎了手反而觉得念念不忘。” “别提起她,”蒋华容面色不悦,“我跟你不一样,她和母亲也不一样。” “拒绝金钱和权力,是认知上的缺失,你可以短暂迷恋这样的病人,却决不能为此驻足不前,”老蒋总的手攥紧了,“跟林家的联姻不能出现偏差!” “不需要你提醒,我知道自己要什么。” “那就……那就好……”老蒋总大口喘着气,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但仍旧闭不上眼睛。 “放心,你死后,骨灰会放在静思堂。” 静思堂是蒋氏宗祠,陪伴过老蒋总的两位故去的情人,骨灰也入了祠堂。 老蒋总这个人最怕孤独,等他辞世,把他的骨灰跟两位红颜摆在一起,应该也合他心意。 老蒋总呼吸的声音越发急促,像个老破的风箱,他察觉到大限将至,可仍有话未说。 蒋华容上前,抓住了老蒋总的手:“弟弟那个草包,我不会动他,你可以心安了。” 老蒋总依然摇了摇头。 死神已经降临,他终于意识到还没说出口的,最重要的事情。 可以骗任何人,但骗不了他自己。 “骨灰……”老蒋总越发激动,却最终没说出话,头一歪,撒手人间。 一直在外等候的蒋氏其他人,冲了进来,开始哀嚎。 医生也彻底宣布了老蒋总的死亡。 但老蒋总那一双昏黄的眼睛,无论如何,从哪个角度看上去都像是在盯着人。 所谓的死不瞑目大概就是这样。 医生上前去试图合上老蒋总的眼皮,但无论如何都会睁开。 直到蒋华容看不下去,俯下身对着尸体耳语。 而后,那眼皮在轻抚下合起,再没有睁开。 “你对老蒋头说了什么?” 她弟弟有些好奇。 “我跟他说,会把他的骨灰洒进长江。” 当年,蒋华容生母死后,骨灰按照她的遗愿,撒入奔腾的江水中。 蒋华容的弟弟笑了:“还以为他会想跟张姨的骨灰拌在一起。” 乔欲的航班落地,是半夜三点。 手机才开机,就看到纪晴雯发送来的医院地址。 乔欲直奔医院去。 好在这时候是凌晨,接机的粉丝并不多,路上的车辆也很少。 乔欲闯进病房,看到一个高大身影伫立在病床前。 也看到一个身影躺在病床上。 她怎么可能认不出躺着的人是谁。 不敢发出声音,又希望自己看错了。 乔欲走上前一步,却被伫立一旁的人拦了下来。 乔欲双目已经通红,却还是忍到出了病房才质问。 “乔秘书,”乔欲的声音都在抖,“她怎么了?” “今天她在商场跟人起了冲突,遭到了报复。” “是你老板做的吗?”显然乔欲对于冲突的说辞并不相信,单刀直入,“是她对姐姐下的手吗?” “如果是蒋总,纪小姐现在应该在太平间,”乔秘书说,“不信,可以等你的姐姐醒来,亲自问问她。” “最好不是,如果让我知道……” “如果让你知道,锂矿的交易你还要插手是吗?”乔秘书挑眉望了望乔欲,“政坛水越深,我劝你不要走得太远。” 乔欲无瑕理会乔秘书,心系纪晴雯。 “纪小姐是公众人物,今天的事情已经报警了,但出于对她名声的考虑,我建议你不要声张。不要打听。” 待乔秘书走了,乔欲走进病房,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纪晴雯。 护士提醒乔欲,旁边有休息室。 乔欲拒绝了护士的提议:“我坐在这里挺好的。” 想姐姐一醒来就能看到我。 第二天,纪晴雯醒来,手指触碰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她警觉起身,才发现是乔欲趴在她的床边睡着了。 少女凌厉的眉眼显出一些疲惫,好看的手搭在纪晴雯的被子上,怕她忽然消失一样。 纪晴雯抚了抚她的长发,却不想将睡梦中的乔欲陡然惊醒。 小孩抓紧了纪晴雯的手,十指很有默契地嵌在一起。 乔欲问过纪晴雯受伤的事情。 纪晴雯也只说是商场购物发生冲突。 后续警方调查结果和商场监控也证实了纪晴雯的说辞。 即便如此,乔欲仍然自责,瞒着纪晴雯推掉了接下来好几天的行程。 端茶倒水自不必说,任何一点小事都不肯让纪晴雯做。 凡是换药,必定亲自动手。 纪晴雯不肯让她上药,否则乔欲一见那伤口,总要心疼得眼泪掉下来。 晚上,纪晴雯梦到那天的事,把自己吓醒了。 醒来之后无论如何地也睡不着,于是凑到旁边乔欲的怀里去。 纪晴雯的手从乔欲的睡衣下摆钻进去。 本想跟对方开个玩笑,吓一吓她。 没想到乔欲早也醒了,只以为她手冷,把她的两只手按在自己的肚子上,又把下摆捂起来。 纪晴雯笑了笑,吻上她的肩头:“老婆。” “嗯?要喝水吗?我去给你倒。” “不是,”纪晴雯笑着,一双手不安分起来,“你不是很想我吗?” “现在不想了。” “为什么?” “因为你受伤了,所以为了养好身体,只能亲亲。” “你真的不想?”纪晴雯挠乔欲痒痒,迫使她转过来,面对着自己侧卧。 乔欲的面颊早已因为思念而绯红,却还是执拗地说着拒绝的话。 “我只是一点点皮外伤。” “那也不行,医生说了,要静养。” “好吧,那亲亲。” 温热的气息从锁骨处攀升。 是谁明明脚趾都已经蜷缩起来了,却还是说着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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