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亲也能活。” “可是家中没有男人顶着,像今日被人欺负到门口来的事,只怕会更多。” 洲渚显然不愿意跟李青瓷讨论这些事,李青瓷也把话题转回到了正事上来,道:“我倒是认识一两个胥吏,或许可以帮你们引荐一下。” 洲渚脸皮厚,并不想跟李青瓷客气,于是赶忙道:“那先谢过李郎君了。” “我约他们到茶楼去吃茶,若是成了,我再让人来给你说一声。” …… 把李青瓷送走后,洲渚去秦微云落脚的地方找池不故。 秦微云已经无法下榻了,许是到了弥留之际,知州吴师尹、司法参军林璠都来探望他,听听他对自己的后事有没有什么安排了。 秦微云还有子嗣在老家,他被贬来南康州编管,儿子也被罢了官,但没有陪他来这地方遭罪,而是被他喊回了老家好好经营家产。 他早已析产,因此并不烦忧分配遗产的事。他也不希望子孙大老远地跑来南康州将他的棺材送回老家再下葬,于是让吴师尹将他葬在漏泽园,好歹有池仪作伴,又有池不故帮忙料理他的身后事。 吴师尹应下了。 秦微云对池不故说:“希望洲赫死的那天,你能烧纸告诉我。” 吴师尹和林璠的脸色都有些古怪,毕竟这话要是传到奸相的耳中——哦,秦微云都快死了,就算奸相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秦微云似乎还有话要跟吴师尹说,于是让池不故先出去。 被胥吏拦着而进不得门的洲渚看到眼眶泛红的池不故,一把推开了胥吏,上前心疼地道:“阿池,你别哭。” 池不故摇了摇头,跟胥吏说明洲渚的身份,免得洲渚被抓走。 屋内,秦微云其实也没有什么要嘱托吴师尹的,不过有感于池不故这些日子对他的照料,他想托吴师尹帮忙关照一下池不故。 这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吴师尹也应下了。 秦微云没有遗憾了,心口憋着的一股气没了,浑身就跟被抽丝了似的,就此闭上了眼。
第59章 暴露 秦微云病逝, 吴师尹写了讣告分别送到汴京与秦家的老家去,随后等秦微云几子赶了过来后,与一应官员凑钱为他主持了丧葬之事。 池不故与洲渚也前去帮忙了, 原本听到风声,想来凑热闹的陈县尉与黄长生看到她们出现在秦微云的丧礼上, 表情如遭雷劈。 “她们跟秦微云是什么关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陈县尉问黄长生。 黄长生也很懵, 心里有种不妙的预感。他塞了一些钱到跟着吴师尹来治丧的州府胥吏的手中,问:“那两位小娘子与已故的秦监当是什么关系?” “她们呀,具体的不太清楚,只知道秦监当临终前曾嘱托知州对她们多加关照。” 另一胥吏笑得猥琐:“指不定是秦监当的红颜。” 他的无端猜测引来了之前那位胥吏的呵斥:“别胡说, 败坏秦监当的名声和人家小娘子的名声,被知州知道了, 你肯定没好果子吃。” 黄长生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多年前, 他曾经来秦微云那儿打听洲渚身世的事, 他之所以肯定洲渚是洲赫的孙女, 就是因为秦微云的佐证。如今却有人告诉他, 秦微云其实认识池不故跟洲渚,而且对她们还颇多关照? 那秦微云的证词还可信吗? 倘若洲渚真的是洲赫的孙女, 秦微云会对她如此关照吗? 再想到这些年, 池不故与洲渚的关系始终如漆似胶, 哪里像是隔着世仇的仇人? 黄长生意识到自己可能被池不故、洲渚,还有秦微云联手给骗了! “她们竟敢骗我?!”尽管还未能确定, 但黄长生心中已经生疑,就不会再轻易地相信, 他十分愤怒,理智险些被怒火烧没了, 看到吴师尹在里头,他才骤然冷静下来,跑去跟陈县尉讨主意。 屋内,池不故冷眼看着黄长生出现又离去。 丧事办完,众人按照秦微云的意思,将他葬在了海康县的漏泽园——秦微云的儿子十分不能理解父亲的选择,但不愿意违背父命被人说不孝。 葬礼毕,秦微云的长子表示要留在海康县守孝。吴师尹不去干涉秦家的家事,而是将池不故叫到一边,说了秦微云临终的遗言。 “你若是遇到难事,可以让人来州府来找我。”吴师尹道。 池不故明白,吴师尹对自己的关照是有限的,她不可能真的蹬鼻子上脸,将自己摆在受一州之长庇护的位置上。 她拜谢了吴师尹后,又道:“民女有一事想要请知州体察。” 吴师尹目光一凝,他之所以愿意照拂池不故,是因为秦微云所托,但他刚提出来,池不故便有事找他帮忙,他多少会不高兴,觉得池不故跟其父池仪刚正不阿的性子相差有些大。 不过他还是耐心地准备听听池不故要找他帮什么忙,道:“何事?你直禀就是。” “在民女直禀之前,请容民女唤一蜑户女前来面禀。” 吴师尹眉头微蹙,竟然不是有所求吗?而且还牵扯到了蜑户,池不故到底意欲何为? 他颔首应允。 池不故朝早有准备的洲渚点点头,洲渚便到漏泽园的停灵房,带了一个少女出来。 少女年十七八,皮肤黝黑、衣衫褴褛,身上还有一股常年在海边生活、打渔时留下的味道。她第一次见到知州这个级别的官员,有些紧张:“奴黄氏女见过知州!” “你们这是……”吴师尹看向池不故,只盼她们不要再打什么哑谜。 黄氏女道:“奴想状告海康县尉陈平及其妹婿盐场主事黄长生互相勾结,无视朝廷的禁止采珠令,威胁逼迫南康州数十蜑户为其采珠。奴之父兄,皆为其采珠而溺毙,奴不愿从之,被其夺走了家产、船只……” 这黄氏女名征,她是黄长生的族人。 前文曾提到过,黄长生为了一己私欲,威逼利诱其族人替他下海采珠,为此溺死了至少两个族人。然而,死者的家属都被黄长生先威吓再给一笔钱的做法给收买了,死人的事便随之被抹平了。 不过,黄长生不曾引以为戒,反而变本加厉。因近两年,前有陈文玉跟他作对,坏了他不少好事,后又有增收商税,昔日靠他庇佑的盐商厌恶他贪得无厌的嘴脸,跟他闹掰了。 黄长生与陈平得到的好处逐渐变少,便又把主意打到了蜑户的头上去,想让他们采更多的珠。 在他们的强迫之下,黄氏族人下海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而且以往采十颗珠,他们至少能留一两颗,现在黄长生只允许他们采二十颗才留一颗。不愿意下海采珠的,就会被他带着人上门报复。 在这般逼迫下,黄征之父先因遭遇暗流没能及时上岸给淹死了。黄长生依旧用老办法来安抚黄征的家人,但今年才开春没多久,黄长生又来村里征珠,黄征的兄长这次下海也没能上来。 一个家里,两个顶事的男人都没了,只剩黄征及其母两女,其母受不了打击也跳海自尽了。黄征找黄长生讨公道,黄长生却干脆吃起了绝户,将黄征父兄留下的房屋、船只还有钱财都占了,再将她驱逐出村子。 黄征走投无路,本也打算跳海跟家人团聚,但被来海边渔村收海货的冯佑民、梁姻所救,他们将她带回州府,耐心开解之下,她才说出真相。 冯佑民与梁姻听了她的身世,并不担心会得罪黄长生,反而还将事情告诉了池不故。 池不故曾断言,黄长生必有一日会遭受族人的反噬,黄征的出现,正是对应了这一点。 池不故问黄征:“你可想为父兄讨回一个公道?” 黄征怔然,旋即心急如焚地点头:“愿意,我愿意!只是,我要如何做呢?黄长生与陈平在海康县只手遮天,哪怕报官了,他们也只会官官相护。” “你们渔村并不归属海康县所管,即是说,你并不一定要在海康县报官。”池不故说完,沉思了一番,道,“眼下有个机会,只是时机未到,你可愿意等待一阵子?” 黄征自然是愿意的,不过洲渚并不是立马就相信了黄征,她让人去渔村那边打听过,又小小地试探了黄征一下,看看黄征到底有多少决心,别到时候真到了公堂上面却打了退堂鼓。不仅自己没能讨回公道,还会牵连池不故。 黄征这一等就等到了秦微云下葬之日。池不故知道吴师尹会到漏泽园去主持葬礼,于是提前将黄征藏在了漏泽园里。 黄长生可能会派人盯着夏馆,却不会派人盯着漏泽园,而她必须要赶在黄长生搞事之前,先让吴师尹关注到黄长生的不法行为。
第60章 金兰 吴师尹在南康州任知州已经有五载, 原本按正常的迁转流程,文官是三年一迁转,武官为五年。然而, 那是在正常的情况下,如今朝廷大权为奸相洲赫所把控, 上下皆是奸相党羽,普通官员的正常迁转流程都被卡了, 只有依附奸相才能得到公平的对待。 吴师尹自入仕就没想过依附洲赫一党,因此他不断地被排挤,像发配一般丢来了南康州。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怨天尤人, 而是兴学校,修府志, 惠政于民。 不过, 他一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 在衙门上下都抱着消极懈怠的态度的情况下, 他对各县的情报获取条件有限, 因而并不清楚陈平和黄长生干过的那些事。 可正因如此,他就算知道了黄长生与陈平的所作所为, 也无法立马就将他们抓起来惩处, 毕竟还需要收集他们的罪证, 等罪证确凿,才能一举定罪, 否则打草惊蛇,让他们销毁证据则后患无穷。 吴师尹道:“既然你没有到州府衙门去击鼓鸣冤状告陈平与黄长生二人, 而又涉及采珠之事,本官还需先让人去调查取证, 待查实了,才能还你一个公道。” “多谢知州!”黄征虽然有些许失望,但她如今孑然一身,并不惧怕等待,只要有希望,等再久也是值得的。 吴师尹走后,池不故对黄征道:“在州府有消息传来之前,你就先安置在这边吧!” 黄征又叩拜池不故:“不管成与不成,池娘子的相助之恩,我黄征没齿难忘。如今我身无一物,只能为奴为婢,侍奉在池娘子的左右了。” 池不故还未说什么,在外头听到这话的洲渚却炸毛了,向来害怕停尸间从而不敢踏入半步的她此时再也顾不得旁的,直接跑进去,一把抓住池不故的手,道:“不用,阿池有我照顾,你要报答她,可以帮她干活,以身相许什么的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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