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那琨钰姐姐家出事了,集团曝出丑闻了。”辛木把手机递给辛乔。 辛乔心里一跳,快走两步过去,把手机接到手里。 那是一篇新闻稿,慈睦集团召开发布会,承认创始人周承轩先生数十年前的医疗过失,并向当年的患者家属、整个医疗行业、以及全社会致歉。 以慈睦医疗集团的体量,这件事很快引发关注,直接在微博窜上热搜。 很多照片和视频片段被疯转,发布会现场,周济言一袭笔挺西装,深深鞠躬的幅度超过九十度,让人看不到他那张传承了周承轩同款儒雅的脸。 评论刷疯了:“周承轩怎么没出现啊?是不是被抓去坐牢了?” “早过了追溯期好吧,现在就是对周承轩个人声誉的影响,还有对慈睦集团的影响,慈睦的股价这下危险咯。” “怎么会是慈睦自曝啊?” “哪可能是自曝啊?肯定是被竞争对手抓住把柄了呗,宜美集团最近的势头不是很猛么。” “与其让对手背刺,自己先跳出来开新闻发布会,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真是耍得一手好公关。” 只有辛乔知道,掌握了周承轩往事证据的,根本不是什么竞争对手,而是周琨钰。 周琨钰并没有出现在新闻发布会上。 “老姐?” “嗯?”辛乔回神。 辛木问:“你见过琨钰姐姐的爷爷么?” “见过一次。” “他是什么样的啊?” 其实隔了这么久,周承轩那张儒雅笑着的脸,在辛乔心里都略有些模糊了,只是清楚的记得:“他有双温暖而干燥的手。” 就像她第一次见到那肇事富二代的爷爷一样。 表面儒雅的老人,走过来握她的手,老人的手如被岁月抽干了水分的树叶,握上去暖暖的,他对失去了亲人的辛乔表示抱歉,辛乔一度以为,有着这样一双手的老人,是可以信赖的。 “想不到啊。”辛木叹一声。 ****** 新闻发布会后台。 周济言坐在休息室里,正解开自己衬衫的定制袖扣,秘书拿着平板在一旁与他对接工作。 有人轻轻叩了叩门。 “进来。” 门口露出周琨钰一张端雅的笑脸。 “三小姐。”秘书毕恭毕敬。 周济言叫秘书:“你先出去吧。” 秘书路过周琨钰身边,又冲周琨钰一点头,替他们关上了休息室的门。 “三妹,坐。” 周琨钰笑问:“在看股价?怎么样了?” “根据现在的走势来看,应该跟我们事前预测的差别不大。”周济言坦言:“重创。” 周琨钰柔润的扬着唇角:“大哥,你也真是舍得。” 周济言深看她一眼:“三妹,你也真是舍得。” 周琨钰从不是什么天真的人。 她一手拿着周承轩往事的证据又如何?一旦选择曝光,她是跟整个慈睦集团作对。不止周承轩一个人要对付她,慈睦上上下下都要对付她。 就算她周琨钰是只狐狸,以一己之力去推翻整个王朝,哪有这么容易? 她从不天真的做此设想。 与其推翻一个王朝,她真正有可能做到的,是推动一个王朝的更迭。 周承轩手腕颇高,谨慎低调,这类人唯一的弱点,大概是多疑且专断。即便退居二线这么久,他仍是端坐在慈睦那白色帘幕后的一抹幽魂。 周济言年近四十,说白了,仍是被周承轩推到幕前的一只傀儡。 可周济言到底也继承了周承轩的野心,照这样下去,难道耗到盛年已过,他仍要做一个没有话语权的太子? 更何况,他不是不知道,周晋鹏是站在私生子周济尧那一端的,照这么拖下去,局势愈发复杂,慈睦集团最终归属于谁,还真不好说。 周济言需要一个机会,那么,周琨钰就给他一个机会。 周承轩的往事曝出来,慈睦这艘旗舰必然遭遇重创,可周济言是舍得的,一艘不归属于他的豪华战舰,和一艘千疮百孔的属于他的战舰,很好选。 他足够年轻,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去修复。 周琨钰把自己的股份给了他,如若其他股东为着慈睦的整体利益倒戈,使周承轩成为集团不得不放弃的那颗棋子,他们便有可能成事。 这场哗变之中,周济言便会从“慈睦集团下一任继承人”,变成真正的“慈睦集团掌舵人”。 周济言问:“三妹,你要什么?” 周琨钰笑笑:“要你保辛家姐妹平安。” “还有呢。” 周琨钰挑了挑唇角。 这就是他们周家人了。 “放弃股份”说来简简单单四个字,可真当大笔财富和随之而来的权势摆在你面前,真正能放手的又有几人? 就为了一段感情?周济言这样的人绝不相信。 周琨钰说:“我要几家医院的经营管理权,每年按比例分红。” 周济言沉吟一下。 “现在整个集团的收入,医院经营已经不占重头。” “那你为什么要医院?” 周琨钰笑笑:“我学医出身,做生意自然比不过大哥,管理医院多少跟我专业沾边,不会让大哥觉得我没用。” 周济言玩味的看着她。 狡兔死,走狗烹,周琨钰不是不防备他。 慈睦是私立医院,走的是“医管分离”的路线,周琨钰的资历不足以胜任任何一家医院的院长,但她要管理权,对医院的大小事务、发展方向都有置喙的权利。 “大哥,你是需要我的。” 周济言最终松口:“好吧。” 周琨钰端起面前的茶盏,轻抿一口。周济言继承了周承轩的习惯,茶是口味,也是气韵,走到哪里,都让秘书带着这套便携式的茶具。 周琨钰又何尝不是一样呢? 记得小时候生病,那时爷爷和父母都去了国外寻求合作,来学校接她的不过周济言一人。 那时的周济言不过一个刚上高中的少年,由司机陪着,周琨钰还记得她靠在车后座,倚于周济言怀里,周济言是从体育课赶过来的,身上有打完篮球后微微的汗味。 那是她和周济言为数不多的亲近。 像任何一对普通的兄妹。 可现下她坐在他对面,她在算,既不能要得太少,让他怀疑她另有目的,又不能要得太多,让他怀疑她野心勃勃。 这便是她的家族了,哪有什么一劳永逸的事呢? 她只不过用一只狼,让自己暂且从虎口里摆脱出来。以后的局势再作改换,他们又会不会再反目? 那是以后的事了。 周琨钰倒没有很担心。 步步为营,战战兢兢,她从小享受了周家多少的资源,这就是她必须要承担的代价,也是她一直以来学习的本事。 周琨钰喝完茶站起来:“大哥,医院里还有事,那我先走。” 周济言点点头:“我们的牌已经打了,接下来就看爷爷怎么出牌吧。” ****** 周琨钰回慈睦前,先开车去了趟周家老宅。 那是一个宁谧的午后,她坐在车里仰头,能望见周承轩所豢养的那群鸽子,扑棱棱振翅划过秋日里灰霾的天。 她觉得自己是有些可笑的。 这件事拖了这么久,她终于发现是因为自己心里,到底存着份天真的渴念—— 会不会她拖得久一点,周承轩就多一点机会想通,在她去找周承轩谈这件事的时候,他会愿意自己站出来承认这件事。 可周承轩一句话足以打破她这份天真的幻想了。 或许作为一个周家人,她也没有真正天真过。 她没有进屋,直接开车走了。 端坐于屋内的周承轩,一定能听到她开车离开的动静,可是一切的暗涌,都藏在天空悠扬的阵阵鸽哨声间。 爷爷,你该感谢你自己把我们养成了这副模样。 真正能击溃你的,唯有你自己的后人。 ****** 周琨钰回医院处理了一些工作,收到辛乔微信:“今天加班么?” “不加,正准备下班。” 辛乔的电话打过来:“我在你们医院门口。” 周琨钰半仰靠在办公椅上,她的办公室视野很好,遮光帘半拉着,能从窗口望见秋末淡橘粉的夕阳:“你来干什么?” 辛乔那边顿了顿。 “来接我女朋友下班。” 周琨钰一怔,扬起唇角。 走到窗边,柔腻的指尖挑起些遮光帘,望着窗外的夕阳:“再说一次。” “我说,我来接我女朋友下班。” 到了现在,她们终于可以在日光下、月光下、星光下。 坦坦荡荡的,说出那蓄谋已久的三个字——“女朋友”。 ****** 周琨钰收好了包离开办公室,开车到慈睦门口,找到了站在那里的辛乔。 这一点不困难,因为无论什么时候,辛乔的背影永远那么好分辨,直挺挺的,像一棵直指苍穹的树,永远不肯弯一弯自己的背。 辛乔拉开副驾的门,上车。 周琨钰看着她扣好安全带,开口问:“看到新闻了?” “嗯。”辛乔问:“事情会变成什么样?” “变成新一代狮子王和老狮王的厮杀,我这只狐狸躲在旁边看热闹。”周琨钰轻轻的笑。 “代价是什么?” 周琨钰不会再骗辛乔了,她说得很坦诚:“让出了我所有的股份,并且,在大哥面前暴露了我的手腕,他从今会提防我,也许以后,我会又一次被卷入复杂的局势里面去。” 辛乔抿了抿唇。 “可我从小享受了周家多少资源?这代价不是我应该承受的么?” “而且,”周琨钰挑唇而笑的时候,端雅的神色会显出一丝丝媚态:“我从一个十分有钱的人,变成一个比较有钱的人,这会不会让向来仇富的辛队,变得更喜欢我一点?” 辛乔没答,只叫她:“开车。” “去哪?” “回我家。” 一路上,辛乔偷偷的看周琨钰。 周琨钰没有刻意笑起来的时候,她的神情很安静,望着挡风玻璃外的树、走过的行人、商场外墙所悬的巨幅海报。 安静到甚至有一些寂寥。 她把车停到街口,和辛乔并肩,顺着窄窄的旧街往里走。 走进旧筒子楼,辛乔掏出钥匙开门,跟在写字桌前刷卷子的辛木打招呼:“琨钰姐姐来了。” 哟? 辛木捏着笔暂且没回头,盯着卷面上所印的字母y,眼睛瞪得像铜铃。 她姐说“琨钰姐姐”的语调,挺温柔啊。 这两人什么情况?和好了这是? 她这才放下笔,走过去:“琨钰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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