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秋日的太阳已经将我的背面晒的略略发烫,我昏昏欲睡地翻过身,想再正面烤烤自己时,猛然发现在面前这堆背包与外套的那一头,也就是我现在的对面,还坐着一个人。 我再仔细一看,不得了,那人身形纤细,青丝如瀑,在这荒山野岭美得就特别的突兀,再后来,那人转过了脸,我看清楚后不由自主地感慨,怎么又是宋与眠。 这个又字在这个时候用就显得不是很礼貌了,但比起这微微的冒犯感,我更在意的是,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我问她:“你怎么没跟着他们去漂流?” 宋与眠的回答带着一丝无奈:“漂流要两个人一组。” 两个人就两个人呗,我们这趟过来,最不缺的就是人。 我不以为意:“知道啊,我又不是没漂流过。” 宋与眠没说话,只是看着我,在看得我浑身发毛之前收回了目光,然后在离我不远不近的地方找个了石头,靠着坐了下来。 我越想越觉得奇怪,按理说宋与眠不该成为被落下的那一个,除非是她自己不想去,或是她的搭档不想去… 思绪到了这里,我突然想起昨晚她那句,你去吗? 我是怎么回的来着,我说,常喜让我去。 她回,我也是。 又发来一句,我跟其他人都不熟。 而我呢,我记得我那时对着屏幕邪魅冷笑,心想不熟个屁,不熟你还给人你的微信。 不对,这不是重点了,没人管我是怎么冷笑的,当下的问题是,宋与眠原本的搭档是谁,以及,哪个傻瓜这么没有眼力见,把宋与眠一个人抛到了这荒郊野岭的天地之间。 我愤然起身环顾四周一圈,略一沉吟,发现不好,营地里只有我和宋与眠。 那就是说,宋与眠的搭档。 他妈的就是我啊。 一时间我心里莫名地泛起了愧疚,但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有些烦躁地顺手拉开一罐可乐,还非常不幸的中了奖,喷涌而出的泡沫洒了我一手,我不轻不重地啊了一声,自认倒霉地甩了甩手,正好看见我的腿边摆着的还没收起来的单反相机,片刻愣神的功夫,宋与眠就递过来一张湿纸巾。 “哦,谢,谢了。”有些意外地接过纸巾擦干净手之后,也许是出于对于宋与眠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感激之情,也许是晒了一下午太阳头昏脑涨,更也许是我心里那些小小的私心,还没等对方说出那句客套的不用谢,我便自作主张的提出了邀请。 “那个,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要不要…做我的模特?” 宋与眠显然非常诧异:“我吗?” “对,就是,我给你拍几张照片吧。”宋与眠PTSD在这个时候又非常不适时的发作了起来,预想到自己有可能会被拒绝,我又迅速的给自己铺好了台阶,“啊,当然你要是不愿意的话也不用勉强,我就是正好带了相机,怕你现在无聊——” “好啊。”宋与眠随意地拨了拨被风吹得略显凌乱的头发,没等我说完,便抬眼应了下来,上了大学的她有种高中时代没有的韵味,举手投足间初显的风情竟让我在那一刹那着了魔般地发起了怔。 许是我太久没回应她,她又喊了我一声。 “常乐,可以开始了吗?” 我才如梦初醒一般,仓皇抬起相机,装模作样地把自己藏在取景器后面,尽量摆出专业的架势,透过镜头与她对视,发烫的脸才感到自在许多。 深呼吸几下,尽量让她觉得我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拍照机器。 “可,可以了。” 我觉得,我这一趟漂流之旅做过最愚蠢的事情,就是为了应付常喜,随随便便的找了张16g的内存卡就出门了。 两天的行程算不上长,但作为团队里唯一会拍照的人,再加上常喜那单方面对我的压迫,真正留给宋与眠的储存空间,就显得太过逼仄。 在农家大别野的大通铺里将就着度过夜晚后,第二天我们简单地沿着河边做了顿烧烤后,便结束了这一趟团建,坐着大巴回了学校。 回去以后没过多久,常喜便催着找我要片子,我被她催的不堪其扰,干脆报复性的熬了一个通宵草草修完了片,连带着那些有的没的的合照一起,在差不多中午的时候顶着两个黑眼圈,一股脑地发了过去,果然没多久以后,刚消停没多久的同乡群又活跃了起来。 常喜迅速地把合影发到了群里,偶尔掺杂了几张她自己的精修做作写真,底下的学弟学妹们也非常捧场地排着队刷着“学姐好漂亮”的队形,我一如既往地沉默着,甚至毫不留情地关了屏幕。 正好这时叶敏敏和另外两个室友下了课回到宿舍,刚推开门,就扯着她的闽南普通话软乎乎的抱怨:“常乐,你一天到晚到底在干些什么啦,今天导演课的秃头教授又点了名,还催每个组的短片进度,现在我们空有个剧本,而且你作为主创还旷课,我们真的很辛苦诶。” “抱歉啦。”不知不觉我感觉自己的口气也被她带的跑偏,“我有急事,在帮人修图。” “谁啊,好看吗,你接的活吗?”叶敏敏边说着边走到我的桌子边,俯下身子凑近我的电脑显示器,瞪着眼睛看了半晌,突然哦哦哦哦地惊呼起来。 “你一惊一乍的干嘛啦!”我侧过身子,捂住耳朵拉开了和她的距离,转过头也看向了我的屏幕,发现正好停留在宋与眠的照片上,不知为何心底划过莫名的心虚,赶紧伸手捂住了电脑屏幕,“好啦,你回你自己那里去吧。” 叶敏敏当然没有理会我,甚至还拉过另外两个室友,把我的桌子围得水泄不通,扒拉开挣扎无果的我后,平复了一下心情,低声惊呼:“常乐,她好漂亮哦!” 另外两个室友,何琉与江羽西也点头表示赞同,江羽西问:“你朋友吗?我好像在学校见过她。” 我否认:“我们也算不上是朋友吧…” 叶敏敏啊了一声:“我知道她,经管学院的宋与眠。” 何琉惊叹:“常乐,有一手啊,接上了经管院花的活啊。” “我没有,这只是社团活动时顺手拍的——” 当然我这微弱的辩解一点也没有说服力,她们还是自顾自地说着话。 “常乐,她好相处吗。”叶敏敏已经激动了起来,“我摄影作业也没着落呢,下次能不能帮我约她当模特啊。” “?叶敏敏。”江羽西瞪大了眼,伸手咬牙扯了扯叶敏敏的脸,“你昨天还说让我做你模特,你还做不做人了?” “嗷!我忘了!姐姐!姐姐!对不起!窝摘也不港了!” 一片喧闹中,何琉沉吟片刻,托着下巴深沉道:“我有一个不成熟的小建议——” 我心下划过一丝不详的预感,赶紧出声遏止:“那就等你成熟了再说。” 叶敏敏又一次无视了我的话,一拍脑袋:“我也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那就等你冷静了再说。” 确认过眼神,刚刚还咬牙切齿的江羽西也恍然大悟,兴奋的越过了我搂住了两人的肩膀:“其实,我也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当不当说——” “那你们慢慢讨论,”我趁着她们黏在一起的当口赶忙准备开溜,“我先补个觉。” “常乐!” 在我正做贼一般,偷摸着打算轻手轻脚上床装死时,勾肩搭背的三姐妹中气十足,异口同声地转过头喊住了我。 我心下腾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艰难地咽下心虚的口水,警惕的看着她们:“你们要干嘛?” “想要托付给你一件大事。”叶敏敏走过来,仰着头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你能不能跟宋与眠说说,请她做我们短片的女主角啊?” 来了来了
第8章 我当然非常坚决地拒绝了她们。 在她们非常失落的叹息声中,我把我认为好看的照片整理成了一个压缩包,发给宋与眠之后,便放下包袱一般的爬上床,没想到叶敏敏这厮脸皮厚的可以,不屈不挠地跟着我爬上了床,在我惊恐万分的挣扎里嗲声嗲气地哀求。 “拜托啦!常乐!你就帮忙问一下嘛,又不会少块肉。” “会少的。”我一向不喜欢这种朋友之间过于亲密的肢体接触,没过多久我就缴械投降,“好了,好了,你先从我床上下去,我还可以考虑考虑。” “你说话算话啊?”叶敏敏松开了胳膊,将信将疑。 “当然。” 反正也只是考虑考虑。 “不行,你七考虑八考虑,肯定就把事情考虑没了。”叶敏敏倒是非常了解我,“要不这样,你不好意思开口,把她微信推给我,我去问。” “哈?凭什么。”我下意识的就想拒绝,“你们又不认识,我这样自作主张推给你,不是显得我很轻浮?” “你在想什么呢,我这是公对公的邀请,合情合理,我看你是想独占人家微信吧?” “我才没有!”我被叶敏敏激得恼羞成怒,立马找到宋与眠的名片给她发了过去,“我推给你了,你自己问去吧!” 做完这个动作我就后悔了。 “好耶!” 叶敏敏如愿以偿,轻快地跃下了我的床,我自觉失态,痛苦地捂住脸。 五分钟后,床下三人一阵欢呼。 “耶!她通过了!” 通过就通过吧,人家又不一定理你,理你了又不一定会答应,答应了,不还有机会反悔吗。 十分钟后,床下三人沸腾了。 “天哪!她答应了!” “常乐,常乐,你睡着了吗?宋与眠答应了!” “太好了!她还说对我们的片子非常感兴趣——” 太反常了,宋与眠怎么会答应这种事情呢。 我忍不住问:“你和她说了什么?” “啊?”叶敏敏抬起天真无邪的笑脸,“我就说我是常乐的室友,我们组现在有一个作业需要找一个漂亮的女主角,常乐推荐了你,她就答应了啊。” 救命啊。 随着喜悦的声浪,我的痛苦也在五脏六腑开始沸腾了起来,无视了她们的呼唤,我闭着眼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以逃避这惨淡的现实,没想到没逃避多久,还真的就睡了过去。 醒来之后已经到了傍晚,习惯性拿起手机,宋与眠在我睡着的时候礼貌地回了我一句谢谢。除此之外只有那些被我设置了消息免打扰的各大班级或社团群还在不断跳动着未读的数字,时刻提醒我,你和这热热闹闹的大学生活格格不入。 要说起我这昼夜颠倒的作息时间,还是拜高三那年残酷的艺考集训所赐。 在大多数人看来,特长生里,美术生永远是最轻松的那一拨人,一是对于应付统考类的考试确实容易速成,二是这几年美术类的扩招确实给很多文化课不怎么样的人提供了捷径。说实话一开始我确实也抱着这样走捷径的侥幸心理,但等我真的投身进入了残酷的艺考工厂以后,我才发现根本没有那么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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