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她被关在家里,等待吕峰上门结亲。 而最后见到徐蓝椋的那天,尽管她的心里再多不愿,在母亲一遍遍哭诉有多不容易后,她妥协了。 所以,她只能对徐蓝椋说对不起。 而在对不起说出口的那个瞬间,在徐蓝椋将镯子扔进她怀里转身离开的时候,她才知道为什么会找不到徐蓝椋,也终于懂得自己对徐蓝椋的感情是什么。 只可惜一切都晚了。 她们就此错过。 故事就到了这里,韵春听着眼眶红了起来。 小山坡,镯子,还有以前经常会从艳平姨那听来的唤做‘小蓝’的人…… 这些种种,都是她不曾了解的韵月琴的过往。 听着美好如云,实则灰暗如泥泞。 她看着韵月琴,满眼的心疼,可却无可奈何。 其实她和舅舅姨姨的关系并不亲,而妈和他们也很少来往,因为…他们读了书,去了大城市上大学,毕业后也就在大城市工作。自从姥姥姥爷去世后,他们便很少回老家,这么多年,总共也没见过几面。就连韵月琴生病,他们也只是来医院看一眼,说还有工作要去忙,留了钱便走了。 而在韵月琴的葬礼上,韵春都没见他们掉多少眼泪。 韵春抱住了韵月琴,轻声说:“妈,我爱你。” 韵月琴拍了拍韵春的胳膊,柔声笑:“妈知道。” 韵春流下了一滴泪,她想韵月琴不是自私,她只是没得选,或者说,她有得选,可…没有人听她的。 她做女儿,应该了解妈妈。 韵春抱紧韵月琴,低声喃喃:“你想做什么就做吧,我不会再说什么,我尊重你的选择。” 韵月琴擦掉韵春眼角的泪,望着女儿的面庞,眼底闪过了心疼。这个年纪,本该似花朵儿般绽放,随性自由,可韵春却有着不该有的韧劲和成熟。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安慰韵春的话,可看到韵春抓着的手,小声哭着又喊了一声妈后,韵月琴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 那天韵春的话她想了很久,她想劝路青雪离开韵春这件事,她是不是做错了。 硬生生地拆散她们,就好像当年她妈妈让她远离徐蓝椋那般。 所以在最后,韵月琴摩挲着韵春的脸,对韵春说了声对不起。 韵春回了一句没关系,然后对韵月琴说她不在意,因为只要路青雪想见她,她们还能见面的,只要等路青雪气消了,她们就能见面。 接着她们又聊了一会儿,韵月琴就被徐蓝椋收入了镯子中。 再然后没几天,徐蓝椋打电话告诉韵春,韵月琴给她留了一封信离开了。 听到韵月琴离开的消息,韵春虽然难过,可更多的是高兴。 韵月琴可以有她的生活了。 而韵月琴留给韵春的信只有七个字:宝贝,妈妈也爱你。 --- 听到韵春的话,徐蓝椋冷笑:“你都同意了,我还能说什么?她就没有在意过我的感受好吧?而且你觉得,我能关得住她吗?你妈最后拿着镯子一起离开的连个念想都没留给我。” 最后这句话从韵月琴离开的那天,她就听徐蓝椋说了。 当时是她随口问镯子放在了哪里,徐蓝椋先是顿了下,然后黯然伤神说镯子被韵月琴带走了。 虽然韵春好奇韵月琴带走镯子做什么,难道是怕徐蓝椋触镯生情?但她没有多深究,虽然那个镯子是韵月琴的遗物,但知道是徐蓝椋送给韵月琴的后,她就没想再从徐蓝椋手中要回来。 “其实我今天来是有一个东西要给你的。” “什么?” 韵春放下筷子,起身到了玄关处,从挂着的羽绒服中,拿出了一个东西。 走到餐桌边,掌心摊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她问:“这个擦手油的盒子你见过吗?” 徐蓝椋望着。 那是一块陈旧的、直径差不多为七厘米的圆形铁盒,上面印着黑色红色的花纹,中央写着它的品牌名。 而最开始徐蓝椋见到的,要比现在的要新。 她怔目,不敢置信地问:“这是…你妈妈的?” “嗯。” 韵春说着收回手,拧盖子。 “她生病的那段时间,天天都看着这个盒子。好像不止那段时间,我小时候就见她看过很多次。” “我问她为什么一直盯着个空的盒子看?小时候觉得好玩,跟她要,她不给我。” “她说这是一个对她来说很重要的朋友给她的,不能转送给别人。我问她就算是我也不行吗?我妈说不行,因为那个人对她来说,是跟我一样重要的。” 韵春说着打开了盒子。 盒子并不是空的。 在韵月琴去世后,韵春收拾她的遗物时发现,盒子里放着一张黑白照片,一寸,上面是两个人的合照。 韵春能认出其中一位是韵月琴,而另一位她之前一直都不知道,现在…她肯定这人是徐蓝椋。 照片被保护的很好。 就算二十多年过去,也没能从照片中找到一点岁月的痕迹。就好像照片里的两个人,永远活在拍下照片的那个瞬间,那个…无忧无虑的青春时期。 徐蓝椋颤巍巍地接过盒子。 她以为这种破盒子,韵月琴早就扔了。 手指摩挲着盒子,她细细地感受着铁盒子的冰凉,一如她送给韵月琴时一样的温度。 这个盒子是她妈妈的,送给韵月琴时里面还留了一点擦手油。那个时候韵月琴一直帮家里干活,手上全是干裂,她看着心疼,跟她妈要擦手油,她妈以为是她想玩,就把剩下没多少的盒子给了她。 而她也知道韵月琴的性子,如果拿着一整盒送她,她肯定不会要。所以她就拿着剩下一点的擦手油去找韵月琴,对她说这个油抹着可以让她的手不那么疼。韵月琴最开始嫌贵,不敢用。她说这是她妈妈不要的后,韵月琴才勉强收下。 然后韵月琴让她帮忙涂手。 那时候徐蓝椋握着韵月琴的手,除了心疼韵月琴外,心里只想一件事:韵月琴的手腕好细啊!如果像她妈妈那样戴着一个镯子,肯定会很好看! 那时送韵月琴礼物这件事,就在她的心里盘踞。她知道想要送韵月琴礼物,就不能再跟大人要。而是要靠自己挣钱,买一个专属于韵月琴的礼物送给她。 可—— 徐蓝椋没再往后想。 她目光泛柔地看着盒子里的照片。 照片是她让一个叔叔给她们拍的,她也有一张,可是她的那张,在当年离开村子时被她撕碎扔到了小山坡上。 让风吹走了碎片,宣告着她和韵月琴此生不再见。 她恨韵月琴,可做梦时却怕韵月琴恨她。 怕韵月琴恨她不告而别,恨她就这样决绝离开。 “……” 韵春沉默了许久,待看到徐蓝椋眼中的情绪渐渐平复后,她才悠悠开口:“虽然你一直说我妈对你没什么感情,但我想…你误会了她。” “我妈对你的感情,很深。” 徐蓝椋放下了盒子,可视线却还停在里面的照片上,喃喃开口:“可跟你妈过一辈子的人不是我。” 语气里充斥着不是怨恨,而是嫉妒。 她嫉妒陪了韵月琴一辈子的那个人。 “我妈说了,喜欢不一定要在一起。”韵春顿了下,“不过我不是很认同这句话。” 她甚至在心里觉得,这句话,是韵月琴自己安慰自己的。 是最无可奈何的下下策。 是没办法选择的最后宽解。 --- 吃过饭,韵春收拾了碗筷,又陪徐蓝椋坐了会儿,边喝茶边下象棋,等到了天黑才起身离开。 已经是深冬。 出了家门在楼梯里就感受到了冷空气,等下了楼,寒冽的风吹过。韵春裹紧围巾,双手插入口袋中,踏着夜色,走过一盏又一盏的昏暗路灯。 只是在走了还没三十米,韵春忽然转头看向了徐蓝椋家的窗户。 要是她没记错,能看到这条路的窗口,是徐蓝椋家的书房。 那里黑窟窿似的,看不到任何东西。 韵春眨眨眼,回过头继续往家走。 伶仃身影,比吹过的寒冷东风还要萧条。 而风吹动的白发,远远的看,让一双柳叶眼里沁满了心疼。 未开灯的书房,路青雪穿着黑色暗花旗袍,倚在窗边。 她看着细窄小路间越走越远的白点,冰封的眸闪动。 能这样远远看一眼韵春,她知足了。 “真不打算和她见一面?” 徐蓝椋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徐蓝椋看着路青雪,道:“比起之前,她现在像是个活死人。” 有血有肉,能呼能吸,虽然谈话时有说有笑,可给徐蓝椋的感觉,韵春现在就像是剩一口气吊着。 而这口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 望着走入拐角消失的小白点,路青雪淡淡收回视线。回首,眸色比天上的月色还要清冷。 她没有回答徐蓝椋的问题,而是说:“琴姨我已经安排好了,不用担心。不过时间不确定,所以还是按照之前说的,这件事不要告诉小乖。” 停顿了下,路青雪补充:“包括我的事。” 徐蓝椋:“…好。” 得了回应后,路青雪没多做停留,只是在离开前瞥了眼韵春离开的街道,好像在找韵春的影子。 随着路青雪离开,书房里便剩下了徐蓝椋一人。 客厅的灯光照入,徐蓝椋在微弱的光下打开了擦手油盒子,看着上面和韵月琴的合照,徐蓝椋眸光晦暗,指尖摸索着照片上韵月琴的脸,纠结了二十多年的问题在今天得了愿,她的嘴角微微一扬:“原来你是喜欢我的。” 而韵春这边,回到家的她,第一件事就是给燃尽的香炉中,插上新的香。 看着相框里的路青雪的照片,韵春稍稍撇了撇嘴角,带有疑惑的轻声低语: “妈妈离开了,你也不要我了。我仿佛又回到了17岁那年,回到了最开始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可——” “我好像没17岁时那么坚强了。” “这个冬天,好冷。”
第64章 韵春一直忙到了春节。 她讨厌的节日。 往年除夕这天, 韵春不贴春联,不放鞭炮。白天会窝在出租屋,自己炒两盘菜, 喝点酒。无聊就叫上朋友打游戏, 或者喝多了直接去睡觉。等工作时间一到, 她就穿上棉服,戴着护耳口罩和手套, 骑车前往KTV, 别人这天到KTV是阖家团圆, 是和好朋友聚会喝酒。可对韵春来说,只是工作。 在她这里除夕就只是这天叫除夕而已,跟平常没什么区别。 可是当深夜站在窗前,望着对面楼内的万家灯火, 看着他们透亮的玻璃上贴着红色窗花, 听着空中鞭炮声轰鸣时,她像是下水道里偷窥外面繁华世界的老鼠, 觊觎着外面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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