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到了陈幻面前,紧张成这样? 林恃默默观察了一会儿,发现,不对。 不是单纯的紧张,而是顺从。 舒泉特别顺从陈幻。 她知道陈幻的喜好,点酒又倒酒,还买了陈幻喜欢的零食。 舒泉:“恃总,你想吃点什么?” 林恃:“……我不喜欢吃零食。” 舒泉:“哦,好的。” 酒吧渐渐热闹起来,人一多,服务员又照顾不过来,舒泉亲自去跑了一趟,把零食拿回来,放到陈幻面前。 舒泉已经非常主动又周到地照顾所有人了。 可面对林恃的时候,那份客气又生疏的态度会被当事人轻易察觉。 舒泉了解陈幻的所有口味,但不知道林恃的。 她跟林恃还处于半生不熟的关系。 这份半生不熟,让林恃不爽。 可有什么办法,人家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青梅。 她呢?和舒泉认识还不到半年。 林恃面无表情地喝闷酒。 突然想到一件事。 在KTV玩的那晚,舒泉说自己初恋不是商初。 林恃看向陈幻。 懂了,这才是初恋。 …… 通常情况下,那根小羽毛出现在裴醒的梦境时,是在天空中飘荡着。 裴醒站在地上,或者干脆躺平在地上看着它。 它永远自由自在地在空中飞舞,裴醒能记下它所有丝状羽枝被风吹拂时的变化。 只要能看到它,即便只是遥远地眺望,裴醒都觉得心满意足。 但今天,小羽毛降落了。 小羽毛落下,变成毛毯般的一大片,盖在裴醒身上。 好舒服。 裴醒翻了个身,用力抱着它。 柔软温暖的感觉贴着她的肌肤,噩梦在周围虎视眈眈,却没能进犯。 小羽毛居然守护了她的睡眠。 …… 裴醒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是窗外的夕阳。 夕阳将一大朵云染上了血红,斜斜地切割着天际,将天空撕成了两种不同的颜色。 以前她只要一回到家,就会将窗帘拉上。 无论春秋,不管晴雨,一贯如此。 她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看过夕阳。 没想到,挺好看的。 易织年坐在窗边的摇椅上,身上染了橘红,手里捧着一本书正在仔细地阅读。 她优雅地翘着腿,前后轻轻摇摆着。 书籍的名字叫《噩梦》。 作者名为“混沌”。 推荐语里写,这是一本恐怖小说。 小说里的主角能够看见这个世界上每个人的颜色,而他们的声音也会变得具象化。 有些像刀,有些像针,有些是子弹,能够轻易伤害主角。 易织年看得入迷,却不觉得恐怖。 这本书就像有种特殊的魔力,吸引着她不断往下翻。 要不是发现裴醒醒了,她可能会一口气将这本300多页的小说看完。 裴醒没戴眼镜,看窗外的夕阳是一整片的色块,看易织年轮廓也模模糊糊的。 这一觉睡得太舒服,以至于醒来时,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睡了多久,眼镜放在哪儿。 “你怎么还在啊……易织年。” 裴醒的声音恢复了不少,喉咙也不再像刀割一样痛,只是还有点没力气。 易织年将书放到一旁,说:“裴老师,你怎么一醒来就要赶我走?来,测一□□温。” 裴醒翻了个身,靠近床边。 易织年拿体温枪“滴”了一下,像位沉稳的大夫看着显示屏说:“嗯,已经降到37度了。裴老师,我这哪是送鸡粥啊,是给你送退烧的灵丹妙药来了。求求了,体温不要再反弹。” 裴醒说:“我的眼镜呢?” 易织年帮她把眼镜拿来,“裴老师你近视多少度?” “五百度。” “那摘了眼镜等于半瞎了。小时候学习太用功了么?” 裴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有一瞬间卡顿,随后淡笑道: “可不么,成天被摁在书桌前学,刷题没刷到两眼发黑不许睡觉。” 易织年不信,“我可知道裴老师是上少年班的天才,天才不都是上课睡觉下课了疯玩,在书桌前刷题的都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 易织年尬聊的本事高超,就算硬聊也能聊出别开生面的气氛。 说着说着,易织年好奇了起来。 “裴老师,你也有小时候么?” 裴醒戴上眼镜,“你这是什么问题,我能生下来就三十岁?” “有点想象不到裴老师小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易织年心道,这暗示已经很不算暗示,得是明示了。 快点把相册拿出来,让我看看小裴醒有多可爱! 裴醒还真像没听懂,从床上起身,“那就别想象了。易织年,你怎么拿那本书看?” 易织年:“……” 裴老师,这话题转得太冷酷了。 我现在真的怀疑你生下来就三十岁。 易织年说:“我想等你起床看看情况,刷手机刷得眼睛疼,不想刷了。你这儿什么也没有,只有那一整面的书墙,正好我好久没看纸质书了,想看着书等你醒。裴老师,你不会讨厌我吧?觉得我乱动你的书。如果你不喜欢这样,我向你道歉,保证下次再也不会了。” 这小机灵鬼,裴醒心想,这世界上真的有人舍得责备她吗? 裴醒说:“书的存在意义就是给人阅读的。我只是好奇,为什么那么多书,你偏偏选择了这本。” 易织年说:“第一眼就看到了它。黑色的封面,还叫噩梦,很吸引我。” “吸引你?你不害怕吗?” “我还挺喜欢这类故事的。” “……没想到,小姑娘个子小小胆子挺大,敢看恐怖故事。” 易织年思索了片刻,说:“我是挺胆小的,但这不算恐怖故事啊。主角能看到别人的颜色,还能看将所有的声音具象化,这不是超能力吗?” 这不是超能力吗? 这是超能力吗? 裴醒从来不这么认为。 小的时候,她第一次问妈妈,为什么3是黄色的。 妈妈第一反应就是带她看医生。 从医院回来,妈妈告诉她,这是病。 十一岁,裴醒跟她爸说,你的声音是藤蔓,你每说一句话,藤蔓就往墙上爬一点。一点点吞噬这个家。 她爸爸将测量仪砸在她脑袋上,说她和她妈一样,是怪物。 鲜血划过她的脸庞,顺着桌沿淌到地面上,她眼睛都没眨。 她对曾经背叛她的恋人说,你说谎的时候,玻璃上会起雾,肮脏的雾。 对方说,裴醒,你真他妈有病。 她曾经试图跟所有亲密关系、有可能进入亲密关系的人提及她的联觉症。 她说,你是粉色的。 对方说,我不喜欢粉色,裴醒,你多大了,还喜欢将人用颜色分类?很幼稚。 被这么一堵,后半句就没法说了。 后半句是“我很喜欢粉色”。 裴醒不喜欢回家,或者说,她不喜欢“家”这个概念。 因为家里的人会将她的手腕和桌腿锁在一起,让她读书,只是读书。 不在乎她的痛苦和疲倦,不在乎她眼里的世界和别人有什么不同。 久而久之,她也不在乎这个家了。 “家”这个词让她害怕,又厌烦。 她不能理解什么叫“家”。 不过就是个容纳几个人的空间,一个阴冷的洞穴罢了。 每天放学,她都要找各种各样的借口在外面游荡。 在还能去补习班的年代,她给自己报了无数的班,下课后继续去书店待着,看书,只是看书。 困了,就在书店的椅子上睡觉。 这个习惯一直跟随到她成年。 离开了父母,她买了自己的房子,依旧不喜欢这个空间。 她还是喜欢待在书店。 可今天,这冰冷的洞穴里多了一个人。 这个人不害怕她,扬起漂亮的眉毛,对她说,“联觉症”是超能力。 眼里竟带着真实的钦慕之情。 这是裴醒第一次听到别人称赞她的联觉症。 “易织年,晚上留下来吃饭吧。”裴醒不知不觉,拉了一下易织年的衣角,“我给你做饭。” 蓦然之间,她似乎明白了所谓“家”的概念。 “家”不是婚姻,不是房子,不是任何物质和欲望堆砌出来的空间。 而是心的归处。 此心安处是吾乡。 “家”因为易织年,难得有了温馨的意义。 她不再是躲藏在洞穴里的怪物。 易织年目光落在裴醒的指尖上,思索的情绪从她的眼底快速流转而过。 为什么裴老师不直接拉住她的手呢? 是因为担心被拒绝吗? 易织年将裴醒的手从自己的衣角撤开。 在裴醒的注视下,易织年直接用手捏住了裴醒的指尖,往掌心里拢。 温热的触感相连。 她甜甜一笑说:“好呀。” 作者有话说: 此心安处是吾乡——宋·苏轼《定风波·南海归赠王定国侍人寓娘》
第64章 晚霞散尽,星垂苍穹。 易织年从裴醒家出来的时候,裴醒递给她一个小仓鼠图案的牛皮纸袋。 裴醒:“谢谢你今天来探望我,这是回礼。” 易织年还在回味裴醒做的那顿晚饭可真好吃,没想到还有回礼。 “回礼”倒是很符合裴醒恪守礼尚往来的社交准则。 易织年接过口袋,鼓鼓囊囊的,不太重,像是吃的。 易织年好奇,“我能现在就拆开看看吗?” “当然可以。” 大概是纸袋太可爱,易织年将它打开的时候都格外小心,生怕可爱的小仓鼠被撕破了。 果然是吃的。 还是她非常喜欢,又很难买到的小熊巧克力夹心饼干。 易织年捏着纸袋一点点的边缘,讶异道: “裴老师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款饼干?” “你喜欢吃啊?那正好了。” 裴醒嘴上是疑问句,笑容可一点都不带疑惑。 易织年怀疑,真能这么巧,正好送到她最喜欢的零食吗? 这款饼干真的很难买。 这些年来,易织年都是靠着亲朋好友的投喂才能隔三差五吃上几口。 退了烧的裴老师恢复了精明,笑得很狡猾。 易织年是比同龄人懂事儿,但人也单纯。 对于别人说的话,她的第一反应是倾向于相信的。 更何况裴醒怎么会知道她最喜欢吃这款饼干? 裴醒还真知道。 教易织年的那一年,裴醒发现这小姑娘心思单纯,没别的爱好,到了大学居然连恋爱都不谈,就是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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