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到齐了,可以上菜了。” 帮厨将一道道菜从中餐厨房传出来,管家上菜。 易雪林拉开椅子,亲自为大家摆好餐具。 一家人坐到餐桌前,易织年默不作声地喝饮料。 白境虞垂眸不语,一如既往面若冰泉。 易雪林专心摆放菜品,将白境虞和白决喜欢的菜放到伸手就能夹到的位置。 白决的心思不在菜上,手指心不在焉地抚摸酒杯,谋划着说点其他的事来驱散紧绷的气氛,以免聪明的女儿想起询问他愤怒的缘由。 他看似不经意地谈论起市值蒸发几百亿的紫山工业集团。 问不久前的反收购案是不是出自白境虞之手。 白境虞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没错。” 白决还没吃饭先喝酒,放下酒杯的时候说: “紫山工业的董事长和我同一年来的S城,他也是S城建设的元老和功臣,背后商业版图非常复杂,利益牵扯极多。你得罪的不是他一个人,以后在工业资本恐怕很难行走。” “这是我工作分内事,如果他觉得得罪,那得自省一下。” “工作也要看值不值得接手。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了,你现在在业界的形象太强硬,这不好。你快三十岁了,应该学会温和达成目的的手段,不然以后与你共事的人会有防备。冤家宜解不宜结,你得罪的人多了,人家会记恨的,总有天会想方设法报复你……” 白境虞失去了谈话的耐心。 “管好你自己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白决刚刚拿起筷子还没吃半口饭,“啪”地一下又拍了回去。 “什么叫用不着我操心?你是我女儿,我不操心你操心谁?” 眼看着父女两人又没两句话就吵起来,早就做好准备的易雪林来打圆场。 “哎呀,吃饭的时候不说工作上的事,也不怕消化不良。年年,你不是给你白叔叔买了条领带吗,过几天出席峰会刚好用得上。去拿来给你白叔叔看看。” 易织年立即接话:“对对,我这就去拿。” 易织年去拿领带了,易雪林见白境虞也没想提酒的事,便起身将一大坛杨梅酒抱了起来,放到白决面前,让管家过来帮忙倒酒。 “这杨梅酒做起来花心思,需要好长时间呢。境虞惦记你,辛苦做的,今天生日大好的日子不尝一尝?” 白决白手起家,年轻的时候拼得狠了,疲倦的时候就喜欢喝一口他妈妈从老家寄来的杨梅酒解乏。 杨梅酒陪伴他度过人生的低谷,是他心中难舍的情怀。 前段时间乡下亲戚送了一罐子,喝完不过瘾,还想喝,跟管家提了一嘴,自己转身就忙忘了。 没想到白境虞帮他记着。 酒倒入手作洛克杯中,野杨梅特有的鲜香味扑鼻。 易织年挑选了石板灰和鸭绿色两条桑蚕丝领带,的确和白决的新西装非常合衬。 白决:“有心了。” 易雪林听他语气松弛下来,暴躁的情绪应该被安抚不少。 松了口气。 家宴继续。 重组家庭大多数需要时间磨合,她们家也不例外。 白境虞母亲在她小学的时候过世,之后白决单身八年,原本没有再婚的打算,直到遇到温婉又知心的易雪林,他才重新燃起生活的兴致。 白境虞跟母亲感情很深,脾气也不好,什么话戳人肺管子选什么话说。 所以在跟她介绍易雪林母女之前,白决小心翼翼地铺垫许久。 看白决顾及她的心情所以犹豫,本身这份在意已经让白境虞没那么排斥,一句话揭穿他。 “拐弯抹角的不嫌累,不就是想再婚么,你喜欢就行。能在资本市场赚得盆满钵满,养着几万员工,看个人应该还是能看准吧。别被骗就行,其他我没意见。” 十六岁的白境虞对这两个住进她家的陌生人虽不表现出抵触,可也没多喜欢。 将母亲的照片放在床头,平日里白境虞都尽量绕着家里的新成员走,甚至还和易织年在暗地里不对付了一阵子。 本以为家庭磨合的艰难时期已经过去了,没想到又横生波澜,还转换了对象。 易雪林真是头疼,这对父女在商场上所向披靡,偏偏生活技能堪忧,随便聊聊就能将天聊死。 希望这顿饭好好的,不要再生枝节。 为了堵住那两张动不动就能吵架的嘴,易雪林一直给白决夹菜。 易织年也收到母亲的暗示,将白境虞的碗堆成小山。 果然没有什么事是一顿美食不能解决的。 白家主厨手艺出神入化,整个吃饭的过程中虽说不上其乐融融,起码硝烟味在逐渐消散。 白决吃了六成饱,剩一点肚子喝酒。 “境虞,你还记得你的小侄女吗,要满月了。” 白决一开口易雪林就知道他在坚持什么。 绕了一整顿饭的时间,最后还是绕了回来。 易织年感觉气氛又不对,眼珠子立即滑向她妈。 易雪林和她对视的双眼缓缓眨动,再睁眼时已经看向了桌面。 易织年明白了。 白决说:“下周三是她的满月宴,那天我要出席科创峰会。你请天假替我出席,带件礼物过去。” 白境虞本来在用餐巾擦嘴,听到白决的话,动作变缓。 下周三,就是白境虞手机行程提醒中标注的时间。 将餐巾对折,再对折。 白境虞半垂着眼眸,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语调也和她的动作一样缓慢。 “他们家可真会挑日子,不知道那天是我妈忌日?”
第14章 “他们家可真会挑日子,不知道那天是我妈忌日?” 即便说得再缓慢,内容也足够让人头皮发麻。 易织年缩着身子低头喝可乐,恨不得马上钻餐桌下面去。 白决早就料到白境虞会这么说,眼神略发直地看向客厅正前方。 那儿挂着一幅新画。 和新定制的西服一样,也是易雪林为他准备的生日礼物。 这幅画是他非常喜欢的野兽派画家亨利·马蒂斯的《开着的窗户》。 十年前他曾经与这幅画擦肩而过,非常后悔。 今年,易雪林委托一位代理人从伦敦苏富比拍卖行将其拍下。 送抵的时间算得非常精准,就在今早。 在接到那通电话之前,他还开开心心地和易雪林一起确定新画的位置。 此刻再看这幅笔触豪放的油画,大胆的色彩犹如天堂的大门在他面前开启。 他在网络和书上凝视过无数次的画真的出现在他的房间、他的眼前时,带来的冲击令人张皇不安。 “他们不知道,你也不知道?” 白境虞坐在那副画的正下方,目光犀利到能将这世间一切事物都刺破。 一字一顿的话带着空荡荡的回声,不惜伤害任何人,却说得从容,甚至不见憎恶。 “对,科创峰会比她更重要,我早就知道的。” 白决额头上隐约有根青筋在跳动。 山雨欲来风满楼,易雪林本能地屏住呼吸。 易织年突然道:“我去吧。” 她柔和的声线尽量往上扬,控制着分寸,不至于刺耳,但也必须吸引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小婶婶还让我帮她买藏红花和冬虫夏草呢,之前我一直没时间,这次正好一块儿办了。白境虞你忙你的事儿吧,我去!” 话说完,一桌子人没一个接话,弄得她又忐忑起来。 “我去……我去合适么?” 易雪林立刻接话:“你不是一直没休年假么,刚好,就当休息休息。” 白决和白境虞都没再说话反对,那就默认他们都赞成。 这顿饭吃得谁都不舒服,易织年更是消化不良。 一桌子的饭菜只吃了一半,白境虞就要走。 不是说好今晚在家里过夜么,易织年没想到她还能反悔。 也是,一顿饭下来说什么都不对付,换成谁都不愿意再待。 白境虞走了,易织年自己待着难受,跟着夏步青的车一块儿离开。 临走时易雪林转给易织年五万块钱,嘱咐她: “白家小婶婶要的冬虫夏草和藏红花你买好点的。” 易织年“哦”了一声。 “但也别买最好的。” 易织年微微一怔后,说:“明白了。” 易雪林摸了摸女儿的脑袋,“辛苦我们年年了。” 易织年软软地笑:“亲妈怎么还客气起来了?走啦。” 易织年跟着白境虞上车。 白境虞闭目养神,神色平静,但易织年能看得出她的疲倦。 刚刚打完一场硬仗,大老远赶回来给父亲过生日,结果闹成这样。 将心比心,不心累才怪。 易织年以为她睡了,不想吵她,拿出耳机,打算听会歌。 刚要戴上耳机,依旧闭着眼的白境虞开口: “周三,你请假方便吗?” “方便呀。”易织年眨眨大眼睛,“我是真想请年假,不是专门为了你。” 白境虞的张棺材脸总算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睁开眼时眼睛还有点酸,眼药水忘记带了。 拿出手机,白境虞发了条微信语音出去。 【明天还是去我家接我。东三环那个,你知道的。】 易织年明白了,如果不是家宴上的变故,今晚白境虞是想在万嘉城待着的。 所以…… 易织年也有点想不通,她们来之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连易雪林都没有跟她明说。 白境虞对夏步青说:“夏姐,这段时间你都不用来接我了。” 夏步青一贯沉默寡言,或许是因为职业操守也或许是对别人的私事不感兴趣,任何事她都不问原因,只执行。 夏步青平稳地“嗯”了一声后,问易织年: “易小姐,明天开始我接送你上下班?” 夏步青是易雪林聘请来的,薪水也是她付,职责就是接送白境虞和易织年,为这对姐妹处理琐事。 易织年是个小白领,被奔驰S级车接送太扎眼,必定会被同事问到家里的事,很难受。所以她多大数时间里都是自己挤地铁,除非天气恶劣的时候才会麻烦夏步青来一趟。 最近刚入夏,正是S城的雨季,易织年已经被泡了两双鞋,再泡下去她得光脚上班。 “好呀,麻烦夏姐姐啦。” 陈幻的微信回过来,也是语音。 白境虞贴在耳边听她的声音。 【嗯,好。】 大概是怕只回一个字显得冷淡,“嗯”字之后又跟了一个淡淡的“好”。 陈幻那头的背景声音有点儿嘈杂,敲敲打打的,估计还在工地忙活。 热闹的人气和陈幻忙中抽时间快速回复她的体贴,让白境虞稍微从魔怔中抽离。
215 首页 上一页 14 15 16 17 18 1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