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之遥自嘲地勾唇,余光瞥见那个已经昏迷过去的猪脸男,第一次感到了无法改变一切的无力感。 内心如黑泥般不断泛滥的自我厌恶与唾弃,停止于少女递过来的湿纸巾中。 她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像只乖巧的小鹿,偎在青年身边,小心翼翼地捏着他的手,紧接着,温柔地擦去那些肮脏浑浊的污血。 许之遥僵硬地扭头,对方似有所察,微微仰头看向他。 然后朝他弯眸一笑:“我没猜错的话,你好像是有洁癖的。” 两人上楼时,对方将她从墙边拉回中间的动作,她一直没忘。 许之遥说不出话,他这样看着她,脑子里只剩下了另一个让他疯狂的念头。 ——他想吻她。 他这么想,但没法这么做。 最后,所有的爱/欲与压抑的情绪,化作一句包含了委屈的话。 “你还喜欢他吗?” 付向晴没想到他的话题会跳得这么快,怔了下,随即转头,在人群中找到了想找的人后,冲着她道。 “赵同学,等陆子民醒了,麻烦你替我和他说一声,我们分手了。” 她坚定得,就如同当初下决定要改名时一样。 赵晓浅脸色一僵,感受到众人的视线,声音听起来有些慌乱:“你想分手就分手,让我转告他干嘛?” 付向晴很冷静:“你留在他身上的味道没有散干净,我刚才不小心闻到了。” 有些人很奇怪,明明私底下玩得很花,但表面上偏要装得很干净。 而屋里的这群人,显然都有这种毛病。 他们一个个用批判的目光看着赵晓浅,浑然忘了,自己刚才起哄让陆子民亲吻女生时,一个比一个还要激动兴奋。 赵晓浅的面子还是有些薄,被大家这么看着,登时羞愧得不敢再反驳。 付向晴将她的沉默当成了默认,同时也清楚,就算赵晓浅不说,屋里其他的人,肯定也会将自己说的话,添油加醋地告诉陆子民。 至于会有什么样的效果,反正分手了,那就与她无关了。 终于解决了这件压了一整晚的事,付向晴一下子放松下来。 她察觉到有人正看着自己,顺着视线来源寻去,不怎么意外的,撞上许之遥灼热的目光。 这一回,青年不再镇定,像个偷看被抓的小偷般,慌张地躲开了。 付向晴没有多想,她对这间屋子里的人,现在只剩下了唯一的想法——希望这辈子都别再和自己有接触了。 至于许之遥和姜时言,她不知道他俩在这些人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道理她也清楚,两人既然会出现在这里,那就表示,他们大概也不会是什么太干净的人。 姜时言灿烂的笑容真的能打消人的戒心,因此尽管她知道这个道理,心里还是难免会想着,可能他俩不一样。 但不一样的概率有多少,她不敢赌,也没必要去赌。 自己和这间屋子里的人,不会是一个世界的,包括他们俩。 为何会情不自禁地走过来帮青年擦手?她想,或许是潜意识想让自己感谢他今晚的照顾吧。 付向晴将一切想得透彻,见青年的手也干净了,便没了留下的打算,刚想兀自离开,紧闭的包厢门,骤然被撞开。 接着,一群又高又壮的肌肉大汉冲了进来。 走在最后面的,是一个身型娇小、长着张娃娃脸的女生。 她浑然没意识到屋里太过安静,刚一进屋,就扯着嗓子大喊。 “快把那个正在揍人的怪物给我拦住!不然人被揍死了,你们负责!” 喊完才觉得室内的氛围不太对,女生后知后觉地环视了下,发现周围并不如想象中的混乱,这才满是幽怨地瞪向一旁表情无辜的姜时言。 她恨恨咬牙:“姜时言你死了。” 娃娃脸的出场方式有些尴尬,但也不是毫无作用。 昏迷不醒的陆子民被其中一人扛走,目的地是一公里外的某家私立医院。 临走之前,许之遥当着众人的面,从他口袋中摸出了那袋还没来得及派上用场的烈性药物。 付向晴以为这是毒/品,她从没想过自己还会和这种违/禁/物品扯上关系,惊慌得不行:“这,这个要报/警的吧?” 青年因她的单纯而显得有些无奈:“只是春/药,不是白/粉。” 付向晴呆呆地点头:“哦。” 她不知道这玩意儿要不要报/警。 赵晓浅的反应,在这种时候看起来要更合适一些。 她是勾搭了别人的男朋友,但也没有道德感败坏到背刺同性的地步,瞧见陆子民竟打算使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一张漂亮的脸扭曲得像是吞了几只死苍蝇似的。 大汉们开始请人离开,将室内清得只剩下许之遥他们四人后,最后一个离开的大汉,还很有眼力见地替他们将门带上。 姜时言很有电灯泡自觉,她没有继续待着,认命地拽着带人赶来的鹿绵绵,去找场地负责人商量这一屋的烂摊子的赔偿事宜。 付向晴自然不会留下来。 “那我也走了,再见。” 她很有礼貌地同对方道完别,动身往前。 一直没喊过疼的青年,突然发出一阵吃痛的“嘶——”。 脆弱的声音听起来太让人心疼,付向晴听得清楚,不由得停下步子回头看他。 许之遥捂着自己被陆子民砸过的脸,一张漂亮的脸蔫哒哒的,看起来要多可怜有多可怜:“我的脸开始疼了,你可以陪我去买点药吗?” 他露出这样的神情实在反常,毕竟在这之前,他给付向晴的印象,就是个没什么表情的冷淡的人。 付向晴虽困惑他为何突然形象大变,但还没忘记自己不敢赌他俩是好人的想法,她不擅长直接拒绝,只好委婉表示:“姜学姐应该等下就回来了,要不你还是让学姐她们陪你去吧。” 无关人士不在,青年露出了他冷漠外表下的柔软内里,面对少女的态度,越显亲昵。 他委屈巴巴地开口:“其实刚才那个人是姜时言女朋友,她俩已经抛下我走了,所以我能拜托的就只有你了。如果不是没有办法,我也不想这么麻烦你,但陆子民打得我真的好痛,你真的不能陪我去买下药吗?药店就在附近,我们走过去只用三分钟左右就能到,不会耽误你太久的。” 付向晴觉得他这话里的信息量有点大。 她还以为他们俩可能是友情以上、恋人未满的关系,结果没想到,姜时言的性取向,竟和青年一样。 关于同性相恋这种事,她也是上了大学以后,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非异性之间结合的恋爱的。 当下的确很震惊,毕竟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接触这种事。 倒也不会厌恶,可能是因为见多了恶心的男人,她反而觉得,两个女孩子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 青年一错不错地盯着她,见她没有露出厌恶之类的神情,心底松了口气,试探着问:“你应该不会歧视她们这种感情吧?” 她连忙摇头。 “那你能陪我去买药吗?” 付向晴还有些犹豫,这个点实在太晚了,尽管对方看着真不像是个坏人,但孤男寡女的…… “好吧,是我强人所难了,不过是买个药,我也没必要非要拉上你。那我自己去吧,只不过你还是得和我一起下去,这么晚了,你自己打车不安全,我让我朋友送你回去,她就在这附近开酒吧,经常上夜班,所以你也不用有心里负担。” 许之遥以退为进的这番话,彻底让少女没了戒备心。 她一边感谢青年的体贴,一边又为自己的冷漠感到羞愧,见对方真的拿出手机要给朋友打电话,有些不好意思地阻止了他。 “谢谢,那,那我陪你去买药吧。” 许之遥一脸感动:“谢谢,真的太麻烦你了,为了表示感谢,到时候我请你吃饭吧。” 付向晴连声拒绝,见对方似乎歇了心思,这才安下心。 两人前脚刚下楼梯,后脚刚跟经理进了门、打算根据现场损坏程度来商定价钱的姜时言便收到了新的微信消息。 【许双标:从今天开始和鹿绵绵扮一下情侣,在她面前假扮就行,等我和她关系再近点再跟她道歉解释。】 【许双标:[转账10000元]。】 【许双标:周结。】 姜时言:“……” 她真的服了! 造谣她喜欢鹿绵绵也就罢了! 一万块?!! 侮辱谁呢!谁他大爷的缺你这连买个包都不够的一万块啊!!!
第九章 药房的确很近,值班的只有一个看着很年轻的小姑娘。 她弓着身子趴在前方的透明药柜上,下巴压着手臂,眼神略显涣散地盯着眼前正在扩音播放的搞笑综艺。 声音在安静的药房里显得有点响,响得压过门边的陶瓷风铃发出的清脆铃铃声。 逐渐耷拉的眼皮,在无意识瞥见前方突然多出来的两道人影时,惊得瞬间收了回去。 小姑娘瞪大了眼,样子看似是清醒过来了,实际上神智的回归还是慢了些。 太过迷糊的后果,便是嘴巴跑在了脑子前面,只记得店长离开前叮嘱的话,忘了斟酌一番,直接一口气全都复述出来:“不好意思,避/孕/套缺货了,有人需要的话就让他们先去另一条街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 话说完了,她才算清醒。 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嘴角扬着的礼貌性笑意僵住。 她清楚地瞧见少女因为自己的话而瞬间羞红的脸,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上班之前就该把自己这张没有分寸的笨嘴给抽烂! 小姑娘明显工作经验不足,压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犯的错误,一张清秀的脸,慌得几乎没了血色。 是另一个顾客开口打破的尴尬。 “麻烦给我拿点擦伤的药膏,谢谢。” 他的语气听起来没什么起伏,叫她实在没法判断他是否生了气。 小姑娘看过不少发生在夜间的刑事案件,每一个都是血腥又残忍的。 面前的人样貌优秀,但光凭这一点,她不敢确定这不会是一个易怒的漂亮变态。 一想到这,更是紧张得不行,拿药的手,哆嗦得几乎要抖出残影来。 对方似乎看懂了她的不安,冷淡的神情柔和不少,声线也放缓了些:“没事,不会投诉你的,这些多少钱?” 小姑娘多看他两眼,见他是真的情绪稳定,这才暗自松了口气,报出价钱后,想了想,又从边上摸过来一盒创口贴:“谢谢。” 许之遥接受了那盒附赠的创口贴,提着药袋往外走。 来时两人几乎是贴着走的,现在嘛,他发现身边人因为小姑娘的话而刻意同自己拉开了一些距离,心里叹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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