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那你摆什么脸色?” “没有。” 这次许乐遥走过去拉住了她的衣袖,在她那张八风不动的脸上瞧了半晌,从她这幅和往日没什么区别的面上硬生生看出了端倪,而后肯定道,“你有。” 许乐遥站在了她的前路上,双手环胸,对她扬了扬下巴。 “说,我究竟哪里惹你了?” 叶渔歌静静地站了会儿。 左右现在也远离了岐王门口放哨的那些兵卒,干脆直言道: “你向岐王献策,水淹鸢城?” “……” 许乐遥面上的笑意在这一刹消失。 作者有话说: 更了~ * 感谢在2023-10-20 01:08:04~2023-10-21 21:26: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zthy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这棵树更高 10瓶;上善若水、鱼跃 3瓶;50531426 2瓶;蠢萌的山大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天 “是。” 许乐遥在深吸一口气之后,坦然认下了这件事,她摊开手,直直地看向叶渔歌,“你也知晓,如今我们大军仅剩三城未夺回,那位……撑不了多久,岐王仁善,但总要有人来破局,当这个历史罪人——” “我不在意后世史书如何书写,献此计我愿遗臭万年,但大宗不可久战,不可让这战火烧向南边。” 作为主将,沈惊澜应该是最知道这结局的人。 许乐遥不信她能眼睁睁看着大宗的军队在转危为安、扭转颓势之后,再因为皇帝驾崩的事情陷入内忧外患中,上.位者需要名声,她不需要,所以这燃眉之急,由她来解最为妥当。 此战已有那么多将士埋骨北地,像曾经为了君王征伐、为了豪族征战、为了部落吞并而保家卫国的那些战争一样,这中原的国土每一层都埋过忠骨,那些将士都能入地狱,她为何不能? 叶渔歌看着她坚定的神色。 静默半晌,才淡淡道,“看来你已做好觉悟。” 许乐遥点头。 而叶渔歌那张与叶浮光有几分相似的眼眸里则难得出现一些复杂,她最终什么也没说,还是再度看向前方。 “你还是生气?”许乐遥在她背后问道。 这次叶渔歌回头看她,虽然不是往日那副清冷的面容,可是那出尘的气质同样在她的身影里留下痕迹,她摇了摇头。 “我不生气。” 她说,“只是你我殊途。” 这次许乐遥没有再追上去,就在夜色愈浓的城墙下,凝视她的身影没入黑夜里。 …… 常常出入岐王身侧的那位游医似乎与那位当红的谋士不合。 有些眼尖的很快发现了这件事。 不过北境的战事已不容他们互相探讨这些流言。严薇君、白榆这两位曾经在禁军中不怎么受待见、但此次被皇帝的中军带来太原,并且还立下了守城之功的禁军,再度进入岐王麾下。 并且被破格提拔。 沈惊澜给了这二人三日,要求她们各自领一支队伍,将鸢城旁边的厉城、宛城拿下,与她的大军形成三面之势,重重包围。 下达作战指令时,她坐在高堂之上,墨色的凤眼里都是凛冽的痕迹: “打凶些。”她说。 严、白这两位也曾在她麾下办事过的将领自然明了她话中之意,这是只要求速度,甚至无论伤亡、只求能用最快的办法拿下这两座城池。 她们对视了一眼,纷纷掀过战甲、跪下行礼,“遵命!” 就在这两路大军开拔时,沈惊澜欲留下五万人守太原城,仅带三万人朝着鸢城的方向,亲自督战。 留在太原的将领,包括在皇帝身边寸步不离侍疾的扶摇,都亲自去她的屋里劝过她,但沈家人的脾气倔强似是流在身体里的血,没人能劝住她。 于是他们改而请求岐王带上更多人—— 大衹人伤了皇帝之后,就带着剩下的所有人且战且退,主力全都留在鸢城,保护那个怕死的三王子,岐王是攻城,如何能用这三万打五万呢? 况且鸢城附近已被大衹人坚壁清野,即便大衹人再不擅长守城,岐王也不该轻视他们。 再者,民间都流传着先皇留下财宝在鸢城的故事,倘若那大衹人在这半旬里偷偷挖了密道出去,靠着倒卖财宝、买些粮食,就这样在城里强撑,她这三万人连围城困死都做不到,究竟要如何? 这些将领都觉得岐王疯了。 然而一道道军令仍旧如常发下去。 - 直到岐王出城那日。 她一身绯红战袍在城外风中猎猎作响,黑色玄甲在战袍下散发出低调的光,玉冠束起的长发随长.枪上的璎珞一起飘在空中。 青霜长枪被握在她的掌中,配上她肃然神色,也是一样寒光凛凛,好似从未离过她身畔,一如当年。 许乐遥作为谋士,随军一同出城。 而叶渔歌就在城墙上目送她们离开,北风萧瑟,实在不容她眼中装下太多的情绪。 就在岐王出城之后,一则流言在市井中甚嚣尘上—— 岐王带着远远少于大衹人的将士去打鸢城,是因为她有一则妙计,能够让鸢城不战而降。 流言起初还在夸赞岐王是破军星下凡,用兵如神,可后来传着传着,流言里就加入了更多的东西,譬如鸢城地势较低,就在黄河边,如今又是秋汛,若是截断黄河的水流、挖一条沟渠将水引过去,一旦决堤,秋汛的黄河会吞没这座城。 “岐王要水淹鸢城”。 消息传入中原腹地。 本来还盼着王师收复北地、让十六城流落在外,被外族人奴役驱使的人们都陷入沉默,朝野也没有任何声音。 “收复失地”的念头与“一城百姓”的生死在他们脑海中不断交替。 可那些黔首又能做什么呢? 他们听到消息,只默默地回到自家的地里,在田埂上叹一口气,脑海里的念头只有“还好是鸢城,不是我的城”,“那些百姓苦的嘞,所幸先前南边发大水时我跑到了北地,听了媳妇的话,没再往北走了,不然咱逃过一劫,又是一劫。” 他们庆幸,沉默,悲痛,可那些眼泪终究也落进黄土地里。 大宗开战,官府收的粮、征的丁就比先前多了,他们哪里有时间去管那座已经被大衹人统治的鸢城,若是不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他们死得会比即将被水淹没的鸢城人更快。 …… 而这则消息也同样被鸢城的大衹探子所知。 他们将信将疑,派出很多路斥候去打探岐王的大军状况,结果发现除却随军的伙夫、运送辎重的民夫之外,这些兵卒很多都拿着锄头、铁镐,跟“挖渠引水”的传言直接印证。 岐王似乎也没怎么在意这些探子,派人驱赶都是慵懒的—— 犹如从前无数次,笃定胜利在她。 当她的军队在鸢城外驻守,每日只意思意思派人攻城,甚至还挑巳时开始攻城、酉时就鸣金收兵的极其健康作息,令城中的大衹人开始坐立难安、彻夜不眠。 尤其半夜,为鸢城抵挡黄河水患的那片树林里总是响起砰砰砰的恐怖火器声,就更难让那些人闭上眼睛,连在噩梦里,都是感觉到有冷意顺着自己的脚背、脚踝一路往上,最终静静地将他们淹没。 率斥候队的头领跪在贵霜面前,语气颤抖地用大衹语说道,“大宗人是真的打算用水淹了这座城!即便他们帐中的将领试图劝解、甚至有人发动了哗变,却只被岐王下令推出去斩首示众!王!我们得逃!” 贵霜坐在城中的王座上,蓝色眼眸低低敛着,陷入沉思。 好像即将埋葬黄河的人不是她。 她甚至弯了弯唇,转头去看旁边神色已经看不出端倪的医者,“阿云,你如何看?” “……” 宓云没说话,他想活,他不想陪着贵霜和那个不肯醒来的圣女埋葬在这里,可是他也知道,自己所有的仰仗都在贵霜这里,而这个人从不给叛徒任何机会。 于是他中规中矩地道,“听闻每个尝过权力滋味的人,都会上.瘾,而中原有许多人,都会向往那至高无上的王座。” 贵霜露齿一笑,似乎听见了笑话。 “你是说,那皇帝命不久矣,她能登基?所以才一改从前的仁善,变得这样急功好利?权力也能改变她吗?” 这是贵霜不知道的问题。 她生来就拥有如今的这一切,并不知道从无到有是怎么样的感受。 可她却觉得,沈惊澜不是这样的人。 她一定还在筹谋什么。 于是她道,“再等等,按照我的计划去做。” 宓云低下了头,藏住眼中神色。 - 大军抵达的第一日,鸢城外是乌泱泱的兵卒,每一顶军帐都像是在窥伺这座城池的饿狼。 夜晚火器营制造出的动静,像是年节的焰火,跟这即将流血千里的战场形成荒谬的对比。 大军驻扎的第二日。 厉城告破。 哪怕这是贵霜原本的计划—— 她就是要用那十三城为诱饵,骗得沈惊澜来到这里,在这个终点,和自己一决胜负,可是……这十三城实在丢得太快了,而那些逃回来的散兵游勇,都将大宗的军队形容得像是鬼神一样恐怖。 ‘他们想屠城’ ‘倘若不降,我们都得死’ 这些逃兵是这样说的。 屠城、水淹。 听起来,沈惊澜真的太像传说中走出的地狱修罗,从前的那些仁与善都是她居于人下时的伪装,现在在战场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恶鬼,才是从前那个能够为大宗打下半壁江山的战神。 慈不掌兵,她若是那般瞻前顾后,唯唯诺诺,又怎么能够这样百战百胜? 先前的燕城败仗,只不过是她被自己人背叛、被算计之下的意外。 而那一场败仗,或许真的改变了她很多,让她更需要一场胜利。 一场不择手段的胜利。 无论方式,只要能夺回十六城,纵使她登基为帝,她所立下的功绩,也能胜过所有地坤,谁又能指摘她?而她成了帝王之后,后世史书如何书写,总会肯定她曾有过的功绩,哪个帝王没有一些不痛不痒的污点? 唯有贵霜皱起眉头。 她总是忘不掉那次和沈惊澜的交手。 明明实力逊于自己,对方却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像屹立的巍峨长城,沉默坚韧地守护身后的国土。 她的九节鞭、她的匕.首,都是这样告诉贵霜的。 ——这样的人,真的会在短短的时间里,因为权力的诱惑,变成这样不管百姓生死的恶鬼吗? 贵霜迟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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