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以女装模样见官如卿, 魏清璃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好似扒开了一层层,将所有的自己, 尽数展露。 她没有回答,以官如卿的足智多谋,在这里遇见,根本无需解释。 见官如卿脸色苍白,魏清璃问道:“你离心丹发作了?” 对于离心丹,魏清璃从魏清遥口中听过一些,可终究都是传说, 无人见过离心丹是何样。 魏清璃只在初见时,见官如卿发作过一次。她甚至不明白, 为何官如卿总说离心丹祸她,如果很少发作,那可是疗伤练武的圣药。 赤练蛊无数次的蠢蠢欲动和折磨,魏清璃都无从知晓。 “那好像与你无关吧。”官如卿挂起浅浅笑意,无谓地说:“正如皇上是男是女,也与我无关。毕竟我只是个挂名贵妃,你又是女子,一切都是虚象。待我完成天字书院之命,就会请奏太后赐红甲令牌观摩,届时造块假令复命,便与璃公主,哦不应该说皇上你再无牵连。” 无人见过红甲令牌,据说只有先皇、太后、忠王见识过,所以令牌造假也是个策略,只是没见过真令,何以造假? 官如卿之所以想到造假,是不想在皇宫再待下去。立功后要么偷,要么求恩赐,只有这两个法子。 皇宫的泥潭过深,权谋的水太寒,她不想参与其中。 当然,有人想过河拆桥,灭她口,也非易事。 官如卿虽唇角含笑,言语间透着了无牵挂的冷淡。魏清璃觉得她似乎变了,又说不出与以前有何不同。 理是这个理,自己是男是女,与她何干? 她要的是皇上这个身份的相助,并非自己。她是魏清璃还是魏清扬,于官如卿来说不重要。 官如卿拼命想离开,自己是搏命去夺位。两条大道,左右纵伸而去,只会日渐行远。 “言之有理,仿造令牌也是法子,我也没见过红甲令,若能做好天字书院,自由进出凤鸣宫,拿红甲令对你来说,易如反掌。” “届时还望皇上相助。”官如卿双手作揖,生分感让魏清璃有些难受,就算两人从没交心,也未像现在这般疏离。 或许是因为发现自己身份失望了吧,又或许她从来都是任务大过天。 一个没有情感的人,为何总忍不住去期待呢? 魏清璃每年都会做回自己,换上女装来此走走,近日因为被官如卿知道身份,深受困扰,有些心乱。 小时候,她遇到不开心的事,就会躲到秀峰阁看书,一待就是一整天,那时太子会保护她,任由她耍性子,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现在她失去了庇佑,只敢在夜深人静之时,顺着这条暗道,偷偷过来。 “别忘了我交待你的事,你我共存,方能各取所需。”魏清璃说。 官如卿轻嗤一笑:“你我共存?可别说得这么动听,相互利用而已。”她转身看向满墙古书,故意叹息,道:“不过,无论皇上对臣妾是否有杀意,在拿到红甲令之前,遇到任何事臣妾都会护皇上周全,毕竟护了皇上才能得太后之心。” 她转换了称呼,好似一切又回到了从前。 可官如卿的话,却很扎心。 “你护我,仅仅是因为这?” “不然呢?我从来都是为了红甲令,不是为了你。” 斩钉截铁地回答,微微刺痛了魏清璃的心,她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很好,本该如此。”说罢她往楼梯走去,欲离开。 走了几步,她停了下来,似有不甘,可最终只是说:“你可以在此练功,无人会扰你,近日我也不会再来。” “多谢,不过明日我会出宫回娘家探亲,要暂别皇上一段时间,可别说臣妾不告而别哦。”官如卿要出宫向忠王复命,也要加快推进天字书院之事。 所有事宜早不宜晚。 “你就这般急于想离开?”魏清璃难得蹙眉,忍不住走回:“就因为我是女子,你失望了?” 她以为官如卿是因为这个与自己疏远,就算虚情假意,以前还会故意打情骂俏,现在态度冷漠,字字如刀,割得她鲜血淋淋。 官如卿上前,围着她走了一圈,对魏清璃的突然动怒,疑惑不解。 “皇上何出此言?”她唇角勾了勾,笑靥如花:“即便你是男子,我也不是真妃,就算互看过身体,同为女子,也没什么吧。” 三言两语竟让魏清璃无言以对,她只觉得胸闷气短,说不出一句话,只得拂袖而去。 官如卿没有多言,更没有挽留,她览阅书墙,正想找点武功秘籍翻翻,突然听见楼下传来几声重咳,紧接着是什么东西跌落在地的声音。 她继续找书,本是以为魏清璃不慎摔倒,并不在意,但想到这个娇弱的病秧子,正是身体最脆弱之时,该不会出事了吧? 官如卿顿了顿,由木梯而下寻去,果然发现魏清璃晕倒在书柱旁。 “皇上?”她轻唤一声,缓步上前,扶正魏清璃的头。 不知是咳疾所伤还是肺气所致,魏清璃唇角咳出了血。 官如卿四处寻望一番,秀峰阁首层当是有什么机关可以通往奉先殿的,否则魏清璃没可能进这密封的空间,她又不会轻功。 当务之急,应该把人送回奉先殿,她可伺候不了。 还是先把人弄醒吧,官如卿心念。 她摆正魏清璃,开始将离心功法的真气,输入魏清璃体内,上次用真气调理内息,颇有成效,但这次却是不见成果。 “皇上?璃公主?”这种时候,官如卿不知该如何唤她好,知道身份后,一切都不同了。 “魏清璃。”她只好直呼其名,依然不见反应,官如卿只好换个极端之法,尝试驱动赤练蛊为其调养。 即使这样会因此导致离心丹之毒发作,她也没有犹豫。 官如卿右手双指并拢,左手运用功法指向手臂红印,赤练蛊刚苏醒,官如卿便感觉到皮肉被啃噬的彻骨之痛。 内力之风掀起衣袖,两条红印开始游动。 离心疗法果真见效,魏清璃眉目动了动,微微睁眼,隐约看见官如卿的手臂。官如卿疼得额间渗出冷汗,她见魏清璃清醒,收功回气。 “我去叫未央来。”她转身想走,被魏清璃一把拉住,她体虚气弱,冰凉的手指触碰到官如卿的掌心冷汗。 “我怎么记得以前你这只手臂没有红印。”魏清璃虚弱低说道,初见毒发时,她分明记得红印在另一边。 官如卿抽回手别在身后:“与你无关,皇上还是好好顾顾自己的身子吧,别有命打江山,没命享王座。” “本就没想多活。”魏清璃支起无力的微笑。 官如卿与之独处,浑身疼痛的她,还没完全恢复,她只想去奉先殿叫人。 可刚走出几步,便听见魏清璃在身后问:“你要丢下我吗?” 她虚弱低哑的声音,竟透着几分哀怜,此时的魏清璃双瞳含水,气若幽兰,与平时判若两人。 男装与女装,不过是皮囊之差,气质却是天壤之别。龙袍加身,身居高位,便如一座冰山,冷酷薄情,杀伐果决;换回女装便是楚楚动人,令人有种想要保护的病娇美。 或许是习惯了帝王的无情和算计,官如卿见她女装时的柔弱样子,想起第一次自己也是这般拉住了她的手,满怀希望。 “你来指路机关,我送你回去,不过不是舍不得你,是回敬你当初救我之情,我不喜欢亏欠任何人。”官如卿背对她蹲下,魏清璃轻抿唇口,潜藏笑意。 官如卿的心软,让病弱的她,内心防备的羽翼渐渐张开。 她微微抬手,抚上官如卿的肩膀,吃力地趴到她背上。为了让她方便,官如卿向后挪了挪,压低了身子。 魏清璃身材高挑,体重却很轻,官如卿练武之人,自然轻而易举就能站起。 “怎么走?” “那里。”魏清璃指向书墙角落,有本书凸出,官如卿心领神会,用脚踢了踢,书墙打开,一条暗道深不见底,却是灯火通明,不知延伸至何处。 她背着魏清璃小心翼翼地走着。 “我是不是很重?” “病秧子能有多重?”官如卿淡淡回答。 魏清璃无力的双手,耷拉而下。她斜靠着官如卿的肩头,眸间倒映出的微光,都是官如卿的侧颜。 她的体香一如既往地迷人,沉醉在温柔的梦中,魏清璃可以放下一切,做自己。她怀念还是公主时的自己,也盼望有天能重新换上女装站于人前。 可终究只是奢望,她连让心停靠的资格都没有。 病得昏昏沉沉,像宿醉般,半梦半醒,世界真真假假,她可以自欺欺人。 “怎么走?”官如卿不熟暗道,走到岔路就不识方向,魏清璃用意念抬手指了指方向:“小时候,父皇背过我,太子皇兄也背过我,没想到今天会是你......” “从今天往后,我们互不相欠了。”官如卿说到这句话,语气放缓了,她怎么可能与魏清璃互不相欠。 飞花谷这笔血债,此生都无法偿还。 即便她不是直接凶手,即使她没有杀谁,可毕竟是其中一员。若有天真相揭露,定是拼个你死我活的局面。 第二颗离心丹甚好,让她的心坚硬如石。 “你是不是很失望,我是女子。” 不知她为何总纠结这个问题,官如卿轻笑:“我想后宫那些妃子才会失望,漫漫长夜只有等待,终其一生也等不来宠幸。” “她们也不是我想宠幸的人。”魏清璃终究没说出这句话,她默然不语,只是抬手勾住官如卿的脖子,努力扶住这一刻的依靠。 她安心踏实地靠着,只觉得意识越来越模糊,不想睡去,想贪恋这一刻的温暖,终究还是抵不过病发的衰弱。 魏清璃缓缓闭上了眼睛。 官如卿低眉望了望她的手,似乎松了些,她又转眸看向肩头之人,思绪复杂,只能面无表情地继续走着。 这地道蜿蜒复杂,若不是灯火之路,无法辨别行路方向。 又到了一个岔路口,官如卿问:“都不知道绕哪里去了,现在往哪走?” 但身后之人没有给出回应,魏清璃的手臂无力地耷下,就连呼吸都弱了几分。 “皇上?皇上?”官如卿连续唤了好几声。 不知是睡过去还是晕了过去,身体怎会突然就垮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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