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是燕祁临时找来的,并不精致,可聊胜于无,好在还能用它打发打发时间。 燕祁走之前叮嘱她,不要随意走出军营,等他们从聊坝原回来,就立刻启程去日曜城,刘元乔猜想,燕祁是想将王庭迁回日曜城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她该思虑的事。 刘元乔在侧帐对弈了四日,脑中记得的大大小小的棋局都被她玩了个遍,实在没什么好玩的了,干脆用黑白子垒房子。 垒着垒着,刘元乔发觉有什么不太对。 她环顾四周,帐中的一切都好,唯独不见了八两。 八两在营帐中待不住,刘元乔便许它每日出帐玩两个时辰,可今日八两出去了似乎不止两个时辰。 于是刘元乔起身走到帷幕前,将帷幕掀开一点,外头的日光渐渐西斜。平日里申时之前八两一定会回来,可今日已然过了申时,却并不见八两的踪影,刘元乔不免有些担心。 “孤臣。”刘元乔向帐外唤了一声。 孤臣立刻出现在刘元乔面前,“君侯有何吩咐?” “不知为何,八两今日还未回来,能够烦劳统卫替吾找一找,吾担心它会有什么意外。” “是。” 孤臣召集了几名侍卫,利落地领命而去。 刘元乔在帐中等候许久,一直等到月升日落,才等到孤臣回来禀报说,未曾找到八两。 孤臣迟迟未归,刘元乔心中已有七分笃定八两出了事,然亲耳从孤臣这里听到,她还是难以置信地面色白了一白。 孤臣见了,主动提出再带人去仔细搜寻。 “你多带些人,万一……”刘元乔没有说下去,孤臣却听得明白。 八两突然失踪,若非意外,便是人祸,只是他们暂且想不通究竟是何人要对一条黎鹫狼下手?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但多带点人总归是没错的。 夜晚的雪沁原本就安静,军营里的人被抽掉了大半以后,营帐周围就显得更加空旷,刘元乔站在帷幕外,只能听到呼啸的寒风。 “更深夜寒,君侯还是入帐吧,”守帐的士兵好心劝说。 刘元乔想了想,觉得自己若是生了病,只怕会添乱,便听了劝。 一直到半夜,孤臣他们都没回来。 刘元乔焦躁难安,在帐中来回踱步,时不时掀开帷幕伸长脖子往远方张望。 远方乌漆墨黑一片,并无一点光亮。 八两失踪这事儿实在诡异,可现下刘元乔无心去思索个中缘由,只想孤臣快些将狼找回来。 然而等来等去,都没什么消息。 夜已经很深了,那么多士兵散落在雪沁原上,刘元乔担心他们也会出意外,正犹豫着要不要让传令官用号角声将大伙儿召回来,忽然听见一阵奇特的动静。 “咔哧咔哧”,既像踩在枯叶上发出的声响,也像吃东西时的咀嚼声。 隐隐约约的,听不真切,响了一会儿就消失,听了一会儿又响起。 这声音让刘元乔很不舒服,她掀开帷幕对外头的人说道,“你们可曾听见什么动静?” “动静?”士兵们四下转了转,“君侯,没有什么动静啊?” “哎不对!”其中有一个士兵抬手示意大伙儿安静,“好像真的有声音,你们仔细听。” 又是一阵“咔哧咔哧”的声音。 “留下两个保护君侯,其余人随我一同在周围找找。” 帐前的士兵一下子散了,人一少,刘元乔便更加觉得冷。 她掩紧自己的外袍,牙齿忍不住打颤,看了一眼同她一样打颤的两名士兵,忍不住开口,“你们若觉着冷……” 话没说完,刘元乔却停下来。 “君侯说什么?” 刘元乔侧过耳朵,她怎么觉得“咔哧咔哧”的声音就在她身后不远处。 ---- 注释:
【1】出自《孙子兵法》。
第84章 破阵曲(十五)
“嘘”,刘元乔打了个手势,循着声音外营帐的另一侧找去。 “咔哧咔哧”,越往后,声音越明显,然而夜黑得很,不大瞧得见路。 “君侯,我去燃一支火把过来。” “去吧。”刘元乔挥挥手,一名士兵拿火把去了,刘元乔身边只剩了一人。 “君侯,那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身后的士兵指了指营帐的角落处,刘元乔定睛一瞧,那角落里果真有什么东西,黑乎乎的一团,还在蠕动。 “八两?”刘元乔不确定地唤道。 那团东西仿佛听懂了她的话,转过头来,一双幽绿的眼睛在暗夜中清晰异常。 “真的是八两!”刘元乔急忙跑过去,一把将八两抱进怀中,“你去哪儿了,怎么在这儿?” 刘元乔又惊又喜,急忙对身后的士兵说道,“你去告诉他们,已经寻到声音的来处了,是八两,还有,让传令官给孤臣他们传信,就说八两找着了,让他们赶紧回来!” “可是君侯您一个人……” “无妨,吾自己抱着八两回营帐。” “是,臣这就去。” 月光照射不到的角落里就只剩下刘元乔一个人,大片大片的阴影不断覆盖到她的背上,她却恍然不知,全副身心都被八两吸引着。 “八两,你到底跑哪儿去了?你看你,身上湿漉漉的,又去哪里撒欢了?还有这嘴里,”刘元乔从八两的口中抽出一条长长的不知道什么植物的茎,“你怎么在吃草!草有什么好吃的,走,咱们回去让人给你备肉吃!” 刘元乔抱起八两往前面有光的地方走,走了没两步,后脖颈一沉,失去了意识。
燕祁日夜兼程,顶着风雪前进,终于在腊月初二这一日上了聊坝原。 巴彦亲自指挥将士安营扎寨,主帐的地桩打到第七根时,一名斥候慌慌张张地冲过来,“雪沁原大营有加急战报禀呈,请王汗过目!” 巴彦接了羊皮卷,丝毫不敢耽搁,急忙去寻燕祁。 燕祁在临时搭建的简易帐篷中查看堪舆图,见巴彦一脸急色,便知有事发生。 “怎么了?”她问。 巴彦将战报呈给燕祁,“雪沁原送来的加急战报。” 一听到“雪沁原”三个字,燕祁匆忙拿过来打开看,每多看一行,脸色就青上一分。 巴彦猜想此事大约非同小可,“王汗,雪沁原……” “君侯被人劫走了。”燕祁转手将战报给了巴彦,巴彦拿到后一目十行看了起来。 “这……先用黎鹫花将八两引出军营,造成失踪的假象,以此将大部分兵力调出军营,后又将八两放回去,引诱君侯出帐,伺机将人劫走?这是不是忒费力了些?这人图什么?”巴彦又想到什么,“王汗,不会是……” “之前故意没将人筛干净,是觉得日后会有用,却被秦阿将计就计,”燕祁的脸上已经隐隐出现怒色,“时机把握得这么好,环环相扣,恐怕她在将黎鹫狼引进日曜城那一回,就给自己留了后手。” “王汗,君侯身系大魏,明日的议和恐怕会生变。”燕祁将背后之人挑明,巴彦微微一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不外乎是为明日的议和增加筹码。 “本王以为经此一役秦阿再难翻身,原来她早就给自己留好了底牌,”燕祁的目光穿过白雪皑皑的聊坝原,落在百里之外的皓城,“她想让锡善保她,刘元嘉就是她同锡善交换的条件。”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巴彦急切地问道。 寒风卷起地上的雪花,雪花落在堪舆图上,燕祁伸手掸了掸图上的雪,“君侯身份非同一般,兹事体大,先保君侯,至于秦阿,”燕祁淡淡地继续说道,“让她再苟延残喘几日,这一回不行,那就等来年春日本王入皓城的时候,新账旧账一起同她算!” 燕祁手指在堪舆图上点了两下,勾勒出一条行军路线,“锡善此人善变,不能不留后手以防万一,你明日安排人埋伏在此处,伺机而动。” “是。”
刘元乔觉得自己有点倒霉。 在大魏的时候,十几年都没遇到过拐卖劫持,可来了图勒以后,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她居然又被人劫持了,前两次是在集市便也罢了,这一回她居然是被人从军营给劫走的。 被劫走以后,她被塞进了一辆马车,还未等她躺好,马车就开始疾驰,一路颠簸之中,刘元乔不禁思索,究竟是哪位神通广大的人,能破开燕祁的安防,将她带走…… 思来想去,她也只能想到一个人。 燕祁的死对头,秦阿。 咦…… 刘元乔抖了抖,这个女人好可怕,怕是长了八百个心眼,难怪能和同样有八百个心眼子的燕祁交手那么多回,人还安然无恙地待在北图勒当左夫人。 只是这一回,不知道是她嬴还是燕祁嬴。 倘若真是秦阿让人劫走的她,那个种原因不用脑子想,也知道怎么回事。 不就是为了腊月初三的议和吗? 秦阿,或者说北图勒想用她同燕祁谈条件吧。 想着想着,马车就停下了。 过了不久,刘元乔便被人带到一座宏伟的营帐之中,这座营帐比起她在雁城的红帐也不遑多让。 就在这座营帐中,她见到了那个传闻中的秦阿夫人。 若让她来形容一下秦阿,她只能说,秦阿很漂亮,且一看就是长了八百个心眼的那种漂亮,不过也就是很漂亮吧,美的话倒也谈不上,毕竟她见过真美的,就是她皇伯父的宠妃,梁昭仪。 那张脸才叫风华绝代,天下无双。 她盯着秦阿的脸走神,秦阿却并不在意,让人给她松了绑。 “你便是大魏的承平侯,刘元嘉?”秦阿端坐在铺了熊皮的胡床上,“承平侯,我为用这样的方式请你来作客而感到抱歉,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刘元乔没疯没傻,自然不会相信秦阿“作客”这种说辞,“左夫人不惜暴露在燕祁王身边最后的眼线也要将吾绑过来,恐怕不是请吾来作客的吧?” 秦阿笑了笑,“原来君侯会说图勒语,那妾备下的译官便用不着了,”秦阿对立在身侧人挥挥手,“你自退下吧。” 刘元乔揉了揉被绑的发麻的手腕,“秦阿夫人消息一贯灵通,会不知道吾听得懂图勒语?” 秦阿目光灼灼,“君侯似乎对妾很有敌意,这就奇了,君侯是大魏人,妾可没得罪过大魏啊。” “你是同大魏没仇,可你同燕祁王有仇啊。”刘元乔揉了半晌,手腕才感觉不那么麻了。 “看来君侯同燕祁关系不错,”秦阿蓦地勾唇,“很好。” 刘元乔顿感不妙,她直觉自己掉下了一个大坑,“你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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