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伉一声不吭。 “朕是看你母妃死得可怜,若非你想嫁祸太子,你母妃也不会因为被你散播的消息误导去和太子对质,也就不会被刺客误杀!”乾武帝深吸一口气,“你母妃的死皆因你而起!你也算自作自受!” 听见这话,刘伉心中嗤笑。他清楚地知道那王太医是谁的人,更知晓是谁在王太医告老还乡的路上暗杀了他,还不是他眼前的这一位天子!这么多年,他的父皇借着他的名义做了多少事他不是不知道!太子死了或是被废黜,对谁最有利?在朝臣看来当然是对他这个同昌王最有利!他此局谋划不成,本来就是嫌疑最大的那个人,若真想保他,至少也会正正经经走廷尉审案的章程,耗上十天半个月再结案,这样才是真正洗刷他的嫌疑,如今只用了一天就结案,他的父皇是生怕朝臣看不见他!所以他不会被三言两语所迷惑,父皇抹去他的痕迹,看着像在保他,实则是想坐实他夺嫡,然后身为天子的父皇不愿皇室丑闻外扬,更惑于慈父之心,这才饶恕他一回!如此一来,王太医就顺理成章地变成了他同昌王的人! “儿臣惶恐。”刘伉顺势伏在地上,“请父皇责罚。” 乾武帝见他不争不辩,顿时放下一颗心,语气不免缓和了些,“你是该惶恐!有些东西朕不给,你就不能自己来抢!你可明白?!” 刘伉双肩颤抖,“儿臣受教。” “罢了罢了,”乾武帝大手一挥,“此事到此为止,下不为例,不过虽然结案书里抹去了你的手笔,但是朕不能不对你略施惩戒。” 刘伉将头重重嗑在地上,“请父皇惩戒。” 乾武帝很满意刘伉的认错态度,“你已经成婚一年多了,按规矩早该去封地就藩,朕是舍不得你才让你一直待在长安,可是你啊!太让朕失望!等这事儿的风头过去,朕会寻个由头下诏让你就藩,你做好准备。” 意料之中的惩戒。 刘伉一副感恩戴德状,“儿臣谢父皇!”
荥阳的贺礼紧随着乾武帝的赏赐被送到了元极殿,刘遂为表郑重,当着送礼人的面一一打开看了,看到一枚巴掌大的青色玉璧时,惊喜地托在掌心赞叹道,“这玉璧成色温润通透,当真是绝品。” 夏芷闻言上前福了福身子,“此物是孝安皇后赐予翁主的,翁主身上有伤,不能亲自前来探望太子妃殿下,便着意添置了这一枚玉璧,翁主特意叮嘱是送给太子妃殿下的。” 刘遂了然,“阿乔费心了,阿乔代孤受伤,孤心中本就过意不去,如今又送这样重的礼,待太子妃情形稳定下来,孤一定亲自去探望阿乔。” “多谢殿下,殿下早先命人送来的药材补品,翁主用了以后好了许多,王上与王妃本想亲自来元极殿,可陛下不允外人打扰太子妃休养,所以命婢子传话,谢殿下挂念。”夏芷将荥阳王妃的话带到便不再久留,“婢子先行告退。” “嗯,你回去告诉阿乔,她的心意孤知道了,让她安心养病。”刘遂点了点头。 夏芷去元极殿的这段时间,刘元乔心中七上八下的,她自认为做得隐晦,怕刘遂看不懂她的意思,左等右等,终于等到夏芷带回了刘遂的话。 “嗯,吾知道了。”刘元乔一扫多日担忧,顿时感觉胳膊上的伤也没那么疼得慌,“对了,吾命你给董家女公子送的补品你可送去了?” “送去了,”秋芃调好药粉搁在一旁的几子上,“翁主,该换药了。” 刘元乔艰难地侧身将受伤的胳膊送到秋芃面前,问道,“那华妍阿姊如何说?” 秋芃一层一层卷起刘元乔的袖子,“女公子说,举手之劳,翁主不必挂怀,请翁主安心养伤。” “你送药时,光禄丞和夫人可在?”刘元乔按住袖沿,她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不少,解开棉布时不再疼得龇牙咧嘴。 秋芃很容易就取下包扎的棉布,“在的。” “他们就没说什么?”刘元乔又问。 秋芃回忆了一下,“光禄丞说‘太子妃殿下才命人送完,翁主又命人送补品来,实在令臣一家惶恐,阿妍不过是做了她该做的事,贵人们如此,倒是折煞阿妍了’。” 刘元乔思忖片刻,拿不准董华妍究竟有没有抗住光禄丞的压力保守住秘密,想着还是确定一番为妙,“你今儿再去一趟,就说吾养伤养得无聊得很,想同董家阿姊说说话,请她过来一趟。” “是,婢子为翁主换完药便去。” 刘元乔这般担心是有缘由的。事发当晚,她和燕祁去东宫的营帐时被一路跟来的董华妍看见了,董华妍说,她是见她神色紧张,以为出了什么事,便想来看看能不能帮得上忙。董华妍说得真切,加之当时无人可以托付,便请求董华妍帮衬,在后头护送太子妃,他们先行一步去往崇德殿,董华妍也配合得十分天衣无缝,按说她不该担心,只是兹事体大,她得问清楚。至少,得把话挑明,弄清楚董华妍和“她”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情。
崇德殿变故之后,乾武帝也没了继续留在上林苑的心思,于是在结案之后的第三日正式下诏起驾回宫。此时此刻在乾武帝的心中,哪里都没有他最为熟悉的千秋宫来得安全。 回到千秋宫,乾武帝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松衡重新炼药,他觉得松衡在上林苑的炼丹房练出的药没有在千秋宫炼出的有效。他曾问过松衡是何缘故,松衡说,千秋宫是帝王居所,选址同天上宸星所在的方位吻合,因而汇集天下龙气,只有在千秋宫炼出的丹药才对龙体最佳,这也是乾武帝迫不及待回宫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回到千秋宫后,乾武帝一连服了三日的丹药,倍感神清气爽,容光焕发,可是到了第五日,他渐渐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大对劲,急忙召来松衡询问。 松衡先仔细观察乾武帝的面相与手相,随即面色凝重的起了卦,卦象显现后,松衡的脸上仿佛罩了一层严霜,看得乾武帝胆战心惊,“国师,可是朕这一卦有何异常?” 松衡叹了口气,“不应当,不应当啊。” “不应当什么?”乾武帝顿时如坐针毡,“请国师知无不言。” 松衡指了指卦象,“陛下请看。” 乾武帝依言看了,但是他并不会看卦,“还请国师直言。” “贫道观陛下面相与手相有异,于是起卦,可这一卦实在不妙,陛下的龙气似有外溢之嫌。”松衡的话令乾武帝心惊胆寒,他急忙问道,“国师可能看出朕的龙气为何外溢?” 松衡盯着卦象又是掐指又是捻诀,半晌才道,“帝为宸星,宸星独一无二,众星拱辰理所当然,可是贫道却发现在陛下宸星的西面有一颗小星,此星同宸星比起来微不足道,但……” “但什么?” “但这一颗小星的边上竟有一颗相星,正是这颗相星不断将宸星的龙气引渡给小星,长此以往,等这颗小星渐成气候,恐怕就要和宸星呈分庭抗礼之状了,届时,天下必定大乱。” 松衡说完,乾武帝立时脊背发凉,几乎慌了神,“国师可能看出小星昭示着何人,相星又是何人?” “小星在西,此人的元宫应当在西面。” “西面……”乾武帝思来想去,西面的王侯将相可太多了,“可否再详细一点。” 松衡几番推测,“小星神秘难以推测,不过它边上的相星倒是可以一观,据贫道观测,这颗相星,本应当是拱辰星中的一颗,似乎被人强行扭转推到了小星身边,这才使得小星渐成气候。” 说到此处,松衡随口问道,“陛下最近送了什么人去西面?” 西面?乾武帝如遭雷击。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且结合松衡的话,他越想越觉得猜测是对的。 “国师,朕倒是想到一人,若用他的生辰八字,国师是否能做出更为准确的推算?” “若有八字,那必然是能的。”松衡回道。 ----
第118章 雁城春(二十二)
燕祁本已定下三日后返程,乾武帝一再劝说她在长安多留几日,盛情难却之下,燕祁将返程的时日推迟到了七日之后。 刘元乔一口气松了没一个时辰,听闻燕祁推迟回图勒的消息,又再度紧张起来。 她最终并没有去求证刘元嘉送来的药粉是否混入了燕祁的东西,只将它当成巧合,她隐隐觉得,燕祁是故意用了一个她在日曜城给她上药那回见过的药瓶来下套,目的就在于试探她,她可不会上当。 荥阳王妃从外头走进来,见秋芃又在给刘元乔换药,便征求她的意见,“阿乔,方才宫里来人,说陛下今日要在琅音殿设宴庆贺皇室有喜,你去不去?” “去。”刘元乔几乎没有犹豫,“既是庆贺太子妃有喜,若阿乔借口伤势未好不去赴宴,岂不是会让陛下觉得阿乔在挟恩以报?” “你说的不无道理,也罢,那就去吧,”荥阳王妃看了一眼案几上的瓶瓶罐罐,“那这些药……” “这些药就不用带去了吧,阿娘,”刘元乔说,“宫里有医师。” 琅音殿宴会,宴请了在京的宗亲,朝中三品以上的臣子,以及图勒的燕祁王。 崇德殿变故那一夜燕祁虽然不在场,但是她就住在宸极殿边上的垂拱楼,乾武帝不信她没听到什么风声。为了挽回皇室的颜面,也为了安抚刘遂,乾武帝这才决定隆重地庆贺太子妃有孕。 在琅音殿举办的宴会都是正宴,出席宴会的一干人等无不着礼服,刘元乔身上有正一品的公主爵位,她的礼服十分繁琐,一层一层穿上,顿觉身上背了十斤的石块。 好在她受了伤的事是人尽皆知,乾武帝免了她的礼数,使得她能够安安静静地待在位置上当一尊雕塑,不必跪拜,也不必你来我往地饮酒。 刘遂看出她不太好受,特地遣了人来问,需不需要替她寻个由头让她去后殿暂歇,刘元乔看了一眼对面言笑晏晏的太子妃,摇了摇头。 太子妃也不好受,可还是强撑着跽坐在太子身旁,她哪里还有理由告退呢。 秋芃在一旁尽职尽责地给她布菜,可是刘元乔没什么胃口,胡乱地吃了几口就停下了,然后漫无目的地放任自己的目光在殿内游走,也并非漫无目的,她的目光从未往乾武帝那边的高台上偏移过。 殿中的气氛渐渐活络,乾武帝欣慰地看向太子和太子妃的方向,“如今,朕也有孙辈了,朕心甚慰啊!” 众人纷纷附和的附和,道贺的道贺。 听完恭贺,乾武帝看着殿中小辈目光越发慈爱,刘元乔被这目光捎带过时,心中“咯噔”,她怀疑陛下想旧事重提,给她来个指婚。 刘元乔急忙扯了扯荥阳王妃的袖子,荥阳王妃微微侧身,用眼神示意她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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