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弦没有回答,伸手在窗外接了一朵雪花,凑到嘴边尝了尝,“是甜的——” 她弯着一双灵气满满的眼看向她,“你要尝尝吗?” 寒风吹过,浮起美人的发丝,她迎着寒风没有丝毫的瑟缩,像一只傲立在风雪中的红梅。 莘澄明白了。 风是自由的,风弦也是。 她是强留不住她的。 —— 第二天,顾云和柳絮站在前厅,只等来了莘澄。 “前辈呢?”顾云问。 莘澄面色不善地瞥了她一眼,“还在睡,你要是诚心大可仿照程门立雪站在外面等她。” 柳絮虽然一开始和顾云攀谈甚欢,可在莘澄强大的气场下也不敢为她说话,乖乖地跑到一边捡起木剑准备练剑。 顾云敢怒不敢言,风弦根本不像是会故意迟到的人,这一定又是莘澄的把戏! 她愤愤地坐在庭院落满雪的石桌上,看着莘澄带着柳絮练剑,一招一式都简单没有美感可言,她无聊地左右看着。 却见白翠慌慌张张地走来,对莘澄道,“殿下醒来,现下已往这边赶来,但是很生气的样子……小的实在拦不住。” 莘澄心中“咯噔”一声,刚想说什么就被远处怒气冲冲的身影发现。 顾云站起身要迎上去,没想到风弦直接绕过她一把拽住莘澄要溜走的衣角。 “阿絮,顾云你们先去前厅内歇一歇。” 顾云抿唇,余光瞥到她另一只手扶着腰就知道此事绝不简单,此时此刻最好的策略就是带着柳絮快速逃离战场。 “荣襄亲王,咱们……”顾云刚想将柳絮一同带走,却发现一头白发的裘嫱拿着煨热的橘子站在树后看戏。 柳絮不解地看向她。 顾云补充道,“走,咱们一起过去找裘大师。” 柳絮被她拉到大树下,为了隐藏好,还被她拽住被迫蹲在被雪堆掩埋的灌木丛中。 裘嫱接受良好地拿出剥了一半的橘子,“吃点?” 顾云不客气地接过,又掰出一小份给柳絮,“谢谢。” 柳絮蹲在地上懵懵地接过。 裘嫱靠一头与雪色相近的白发很好地隐藏在树后,没有丝毫违和感。 “裘大师,怎么样怎么样?”顾云需要实时转播。 裘嫱耳聪目明,“别急,吵着呢……” —— 风弦未施粉黛的脸上尚还残存着一抹红,细看脖颈上还有未消退下去的红痕深深浅浅地交叠在一起,新旧不一。 “昨晚什么意思?”风弦实在生气,昨晚的情形确实是自己感觉有点愧对她补偿她。 但她……拿出那些东西未免也太过分! 莘澄抿着唇不说话,垂下头又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风弦可不再上当,每次都是这样!在床下答应得好好的,一到床上就如狼似虎的,这谁受得了! 莘澄眸色一深,继续委屈巴巴道,“可是是你说什么都可以的……” 她想起风弦在身下泫然若泣,受不住连声求饶的模样,实在难以自已,不过最后她都累得昏睡过去,本该好好再歇息一会,怎的这么早就醒来了? 难道是自己还不够卖力……好像最后还剩个缅铃没用…… 风弦一眼就看出她思绪飘忽,“今晚我去阿絮府上过夜,你就陪着那些物什睡吧!” 柳絮听到自己的名字,想要探头去看,被顾云按回原来的位置。 裘嫱小声道,“怪不得昨日我深夜在房中也能隐约听到些动静,原来这么激烈。” 顾云兴奋地和她讨论,“没想到将军看起来古板不近人情,私底下真什么都来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她玩得可花了。” “这下把前辈折腾急了,晚上怕是只能睡在外屋咯——” 裘嫱与顾云幸灾乐祸地嘀咕着,柳絮蹲在一边一口口吃着橘子。 事后,莘澄和顾云裘嫱都被赶到了屋外罚站在雪地里。 柳絮坐在暖炉边抱着黑猫靠在风弦身旁,“对对,裘嫱之前还看到将军去买药,顾云还说将军把你折腾急了,今晚只能睡在外屋。” 风弦递给她一块云片糕,隐忍着深深剜了莘澄一眼,莘澄心虚地不敢直视她。 “都怪你们!本来风弦都要原谅我了!”莘澄眼冒红光,咬牙愤然。 冷风吹过,顾云和裘嫱打了个寒颤:失策了,谁知带了个叛徒在身边!!!!
第72章 柳珹终于还是在年关时分放下消息,择良日放风弦归尧夏故里。 这一场,风弦大获全胜。 除夕,焰火照亮了整个夜幕,风弦抱着黑猫站在亭廊上,莘澄站在她身边。 “好漂亮,像八年前在苍梧山上看到的一样。”风弦轻笑一下,“过了年,就变成九年了——我认识小将军已经有十一年了。” 莘澄拉开鹤氅把她围入怀中,“说到苍梧山看到的焰火,该是我当时的金钗之礼吧……我还没问你为何当时不告而别呢!” 风弦抬头,温热的呼吸扑打在她露出的脖颈上,“忘了?” 莘澄疑惑摇头,她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在那日后风弦突然就不告而别,自己苦苦等待几个月后也只能无奈跟着母亲回到汴京,受命于天,征战四方。 “你拿着酒来房中找我,却不知自己不甚酒力倒在我怀中,说出自己是大梁镇南侯之女,我这才……” “哦?我说了吗?”莘澄自责,“早知你当时如此忌惮我的身份,我便自请当个世子便好,也能在南疆悠闲偏安一隅。” “偏安一隅……若没有小将军的盖世神通,不知这仗要打多久,而且,你不是一直都想要成为万人敬仰的大将军吗?”风弦轻抚她手腕上的南红手串,“既然我的小将军一定要成为大名鼎鼎的大将军,那我就只能在你身后祈求你事事平安咯。” 莘澄轻叹一口气,什么更好的人,她若是能待在自己身边,自己变成什么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你做的这些呢?不为自己打算吗?” 良久,风弦才道,“……来大梁当质子也很好玩啊。” 好玩吗?当初只是为了看她一眼,又害怕初见只剩敌国仇恨。 “柳珹许我归故乡,你怕是也答应了她什么吧?”风弦看着庭院中挂满的红艳艳灯笼,想起在宫中悠长甬道里看见的盏盏如鬼火般的烛火,将军府总让她安心。 莘澄抿唇,想了想还是告诉她,“我答应她去北土镇守边疆。” 风弦并不意外,现在南疆战事已歇,镇南大将军再无用武之地,莘氏也不好糊弄,只好先将其调离汴京,待到莘氏足够远离权力漩涡,莘澄才可有些许喘息之机吧…… 她点点头,不久之后,可能二人便要分离了。 莘澄抱她抱得愈发紧了,柳珹本不想松口,她用莘氏一族威胁,还说了那巫蛊之术是自己用千年红参吊了她的命,奈何莘澄执拗,大梁眼下还需仰仗莘氏,这才松了口,不过放归风弦还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两人再无机会见面。 柳珹勒令莘澄无事不可归京,风弦永生不可再踏入大梁境内。 莘澄无法不顾及远在南疆的年迈母亲和莘氏的荣光,也不愿再让风弦落入大梁皇宫受柳珹折磨,只好答应。 柳珹拟的圣旨也颇给了颜面,其间虽然明令禁止风弦回尧夏不可为官为王,却也保证了尧夏以后可以借大梁运势而生而盛。 这是她愧对风弦的补偿,也是对风弦的忌惮。 既然此刻她还在她身边,那就尽己所能地热烈爱着。 莘澄从袖中拿出一只冰翠绿的镯子,工匠手巧地雕刻出竹节的样子,她拖起风弦的手将玉镯套入她的手中。 “翠竹绕腕间,云川挂心田。”莘澄第一次表白,说得磕磕绊绊,“你会记住我吗?” 黑猫感觉身下一松,接着刚刚还在打瞌睡的身子整个从风弦身上滑下来。 喵喵叫着抗议几声后,又找个舒服的地方圈着身子睡了。 风弦看着冰透飘花的竹节玉镯心下欢喜,“这算什么?小将军的定情信物吗?” 说是定亲信物也不为过,这是莘澄从镇南侯那里拿来的传家宝物,说是传给下一代莘氏主夫。 不过,莘澄此生不会娶夫,这玉镯也被她拿去雕成了风弦喜欢的样式。 “嗯……算是你给我南红手串的谢礼。”莘澄脸红得不敢去迎着她欣喜的目光看,早知她喜欢,自己应该早一些送给她的。 风弦眼底的爱意柔和,夜晚的焰火烛光印在眼中,眼波流转间皆是风情。 “我太爱你了,阿莘。” 莘澄心中满足,“我知道,我也是。” —— 年后,风弦再次见到怜谷。 怜谷依旧穿着那一身紫色的宫服官袍,臂弯上搭着浮尘,这次倒是恭恭敬敬地站在将军府前,身后的宫人端着金丝楠木的托盘,里面放着金灿灿的圣旨。 圣旨不长,也没有什么感情,只一句“朕心宽慰”算是柳珹心里话。 柳珹在圣旨中提及,今年冬至,便是风弦归家之时。 “陛下询问,殿下的身子可好些了?”怜谷上马车前问道。 风弦接过圣旨后,头也不回地跨过门槛,默不作声地回到将军府内。 怜谷一愣,但见不远处荣襄亲王府的马车缓缓驶来,最后只留一声叹息回了宫。 柳珹默默听完怜谷说的话,坐在高位上看着将军府的方向抿唇沉默良久,面前的矮几上摆着一副保存完好的画。 一树合欢,一架琴,一个神似风弦的美人。 恍惚得好像是一场梦。 —— 次年冬至。 同样是柳珹下旨令莘澄出发北土边疆的日子。 风弦再次回到了大梁皇宫中的质子殿,看见那小小的鼓包边上又长出了新的鹤望兰。 她折下鹤望兰,放在鼓包边,拿出挂在身侧的香囊,向着它道—— “今日,我就带你回家……。” 坚定但颤抖的声音和脸侧无声滑落的泪滴让有关的回忆瞬间破碎,化作利刃划过她本就破碎的心。 她背着人间客,走过长长的甬道。 柳霄在揽月阁前等她。 她一张小脸崩得紧紧的,好像很紧张的样子,那一双酷似柳珹的狐狸眼里还满是期待。 风弦站定在她面前。 “少傅。”柳霄恭敬地向她行礼。 风弦不禁有些唏嘘,之前说过不收徒弟,还是不自觉给柳霄留下这份师生情意,也不知是好是坏…… 柳霄见她没有抗拒的意思,跑回东宫主殿,在殿前的柳树上折下一条柳枝—— “少傅,冬风知别苦,不遣柳条青。”她递给风弦柳枝,“我不能出皇宫,那便让这柳枝替我送少傅出大梁吧。” 风弦接过柳条,“柳叶顽强,遇水则能生根,柳霄你以后定要做个心术正直,遇水则生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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