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初星看不下去,慌忙挪开了眼。而后忽然有些难过起来,不止一次问,她真的还会醒过来吗? “医生上午来检查过。”叶轻自顾自说:“情况不乐观,醒不过来。” 说到这里,叶轻已是一副疲态。 郁初星就站在病床旁静静看着叶轻,她觉得叶轻可能还有话要说。 病房很安静,叶轻欲言又止,目光落在桌上的饭盒上。 她想起郁初星每天都是这样,真的已经做到很好,可越是这样,叶轻就越难受。 眉宇之间的凝重未散去,看着郁初星,叶轻最终还是开口:“小郁,我们——” 郁初星打断她:“对了,我想起公司好像还有事。” 叶轻叹了口气,“你听我说,我们需要认真谈谈。” 郁初星的心忽然沉了一下。 好像一直在逃避的事情还是到来了。 在看到叶轻这幅表情之前,郁初星其实预想过很多次,但还是希望叶轻不要说分手。 从上周开始,郁初星其实隐隐有些害怕,因为叶轻一直没有给她正面答复,但日子一天天过去,叶轻没说,她便又说服自己,也许叶轻也是和她想的一样的。 可现在,叶轻就站在那里看着她,尽管还没开口,但好像已经知道她会说什么。 一种延迟过后的执刑感。 “叶轻。”郁初星几近央求的表情看着叶轻,“你确定要说吗?” 叶轻喉咙哽了一下,尽显疲态,她挪开目光,不再去看郁初星,用一种极其低闷的声音说:“要说。” 病房内,两人相隔不到两米的距离,气氛安静,刚揭过盖的饭盒冒着热气,空气却冰冷。 “我觉得我们还是分开比较好。”叶轻看着地板,目光空洞,“我不在状态,我也不想你每天这样。和我谈恋爱不是每天给我送饭,安慰我的情绪,也不是我睡不好你也睡不好,这太委屈你。”她一口气说出这些,一整个下午的提前演练,这一刻说出来,忽然觉得很难过。 “我没觉得委屈啊。” 叶轻抿唇,完全不敢看郁初星的表情,如鲠在喉,接着深吸一口气,还是狠下心来。 因为她知道,如果奶奶一直不醒来,她恐怕会一直是这个状态。 她如何给到郁初星那些关于未来的承诺呢? 好像心里都过不了这道坎。 也许是可以自私一点,放下一些在一起,但这未必太过于童话世界。 人的情绪和感情不单单是靠想象来进行的,只有真正处于这样的环境里,才会懂得该是怎样的无可奈何。 叶轻到现在都接受不了谈恋爱这件事把奶奶气成这样。 如果有一天病床上的人离开这个世界,她该如何问心无愧和郁初星继续走下去呢? 她真的做不到。 “你不觉得,我觉得。我想分开。你可以讨厌我,恨我,觉得我不负责任,都可以。我很坏,我不好,我自私自利,这是我的真面目。知道真实的我,你以后会渐渐对这样消沉的我失去兴趣。实话说,我不愿意那一天到来,那我们分开也是迟早的事情,所以——” 叶轻还是顿了一下。 心一横,说出那一句:“不如早点分手好。” 早在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郁初星视线便变得模糊,叶轻说的每句话,她都觉得像是冰冷的石头在击打她的身体,很痛。 流泪是一件无法控制的生理反应,喉咙像是被针线穿刺过,又狠狠拉紧,憋得难受。 郁初星开始发抖,直到眼泪盖过了眼前人的模样,她才低下头,轻轻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叶轻不去看她的表情,害怕对视。 过了好几秒钟,郁初星声线颤抖:“你是觉得我们没办法熬过这一程?” “不是。”叶轻摇头,“我是觉得我们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在一起。” 郁初星还在挽回:“我可以等,等奶奶醒过来。” 叶轻侧过身去,强撑的情感有了裂隙,她颤着声:“但是我不想,我觉得她应该不会醒过来了。” “我们能不能再——” “就分手。”叶轻表情也有些痛苦:“小郁,我们就这样好不好,对不起。” 当然,对不起应该是分手对苍白无力的话语,等同于没说。 在这样的情境下,郁初星还是觉得很受伤。或许她有那么一点点的理解叶轻,但更多的是不理解。 可谈恋爱这件事,若是一方不想进行,另一方努力又有什么意义呢。 “叶轻,我们再等等,万一奶奶她——” “不等了。”叶轻语气变得决绝:“她醒过来,更不希望看到我们在一起。” 说出这样的话太残忍了,叶轻没想说到这个地步,但郁初星真的很执着,她不得不说。 于是这种悬浮在两人之间的执着,终究还是成为一把刀,都刺伤了彼此。 而人类更奇怪的是,在强烈的难过和愧疚中时,往往选择最笨拙的方式道歉,叶轻再次开口: “对不起。” “你别说对不起了。”郁初星擦了擦眼泪,“我现在很难过,不想听这些。” 听到郁初星的哭声,叶轻才抬眼去看她。 她的眼泪真的像线一样啪嗒啪嗒往下掉,在这之前,叶轻一直以为对眼泪的这种描述手法过于夸张。 在郁初星的表情里,叶轻很快捕捉到那种无可奈何的委屈。 其实郁初星应该有很多狠话要说,但她最后什么都没说,大概面对自己喜欢了十年的人,有些话是说不出口的。 她只是抬起手擦眼泪,但眼泪怎么都擦不干。 叶轻就那么看着她,觉得自己罪大恶极。其实有很强烈的想要拥抱郁初星的冲动,但是什么都没做,就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于是,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内,叶轻几乎感受到人生中最最最最煎熬的时刻。 那就是郁初星的哭声。 没有嚎啕大哭,是一些抽抽噎噎的,断断续续的声音,那种从鼻腔里发出来,咽喉抽搐来的低低的饮泣声。 在沉寂的病房里,这声音像是一层厚厚的乌云,从天花板上压下来,盖在叶轻的头上,也像鞭子,抽打着叶轻的心。 叶轻突然觉得很闷很闷,她觉得自己也想哭,下一秒,感受到脸颊的溽热,后知后觉她其实早已经在哭。 “你再好好想想。”郁初星擦了擦眼泪,哭腔明显,“不要这么果断。” 叶轻经不住这种折磨,她本就不是一个犹犹豫豫的人。 “我想了很久的结果,想清楚了,我们就这样。” 郁初星真的不想分开,她觉得叶轻或许还有冲动的成分在里面,可能是最近压力真的太大才有这样的决定,也许叶轻并不清醒,但她又发现叶轻的语气那样平静。 “就不能不这样吗?”终究还是不甘心,重复问她:“可以吗?” 可以吗? 这样卑微的问题从郁初星嘴巴里说出来,叶轻几乎快要溃败。 她好难过啊,但还是坚定相信现在分开是最合适的。 “所有理由我已经说清楚。”叶轻发现说这些话是一件好难的事,简直每一秒都在煎熬,“就,可能不适合在一起,奶奶她——”叶轻背过身去,“我心里过不了这道坎,继续下去,最后也会分开。”
第75章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正值大雪,天色灰沉沉,人行道路灯由绿跳红。傍晚行人匆匆,仿佛置身于电影里的悲伤剪影。 郁初星孤伶伶站在街边,她第一次觉得北城的冬天这么讨厌。 十分钟前,她站在叶轻面前,问了三次,是不是确定要分手。 叶轻的回答:是的。 于是郁初星没有问第四遍,她只记得自己拎着包匆匆离开病房,狼狈到有点像拾荒失败的流浪汉。 十年,在叶轻对周清辞着迷的那段时间,郁初星都没有想过不喜欢她。 但这一刻,十年,这个听起来很长的数字,像是一张标满符号的纸,被叶轻那些冷漠的话语撕碎,化成这漫天凋零的白雪碎片。 突然觉得很可笑,仿佛是个荒谬的笑话。 郁初星站在马路边,出神很久很久。 她在想,为什么和叶轻是这样的结局?为什么叶轻不能再等一等?为什么叶轻要这样冷漠? 她不是不理解叶轻说的分开,但她不理解叶轻一点余地都不留。 她讨厌把话说得这样绝对的叶轻,显得这份好不容易的感情变得那么廉价。 她又想起十分钟前叶轻说过的那些话: “奶奶不会醒过来了。” “我每天失眠,你也很担心我,好像也在折磨你,你也不好过不是吗?” “小郁,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你让我怎么心安理得……” “分手放我们都好过。” 是最后一句让郁初星死心的,她听出叶轻话里的意思,恋爱对她来说已经是负担。 既然如此,放过她比较好。 哔哔哔哔——街边出租车喇叭狂摁。 郁初星抬眼,抽回思绪。 * 忘了是怎么回家的了。 郁初星谁都不想倾诉,她一到家就把自己扔在沙发上,发呆。 说出来很矫情,但她眼泪就是止不住哗啦啦地流,好像泪腺有个阀门,开关坏掉了。 于是她就哭,哭着哭着睡着了,醒过来外面天已黑,不知道是几点钟。 没吃晚饭,不饿也不渴,郁初星整个人昏昏沉沉。 她从沙发起来,走路不稳,脚趾一下就磕到茶几一角,疼到不行。 真是一事不顺,事事不顺。 郁初星是在这一刻崩溃掉的,她觉得老天爷在和她作对。 她心里闷着一口气,无处释放。 顾不上脚趾的疼痛感,郁初星快步走进卧室,开始翻找叶轻送给她的东西。 一条围巾,一条项链,前不久才送的打口磁带,还有一些叶轻留下的小物件,她将这些东西堆在一起,脑袋里萌生出一个想法: 扔掉。 郁初星又到客厅去,拿出一个垃圾袋,这些平常被当作宝物的东西此刻那么显眼。 将属于叶轻的东西打好包,径直走向门口,门一开,黑色垃圾袋放在门口。 郁初星看着垃圾袋,一秒,两秒,没再犹豫,砰的一声关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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