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叶斯撑不住,去楼下车里睡觉了。 只留下谢南和叶轻,她们并肩坐在一起。 “你不睡?”谢南问她。 叶轻反问回去:“你觉得我睡得着吗?” 谢南叹气:“这不是你的错。” 叶轻问她:“那是谁的?” 一向果敢的谢南,听到这句竟也无言以对了。 她话语里有内疚:“我有错。” 叶轻侧目看她,“你不喜欢他,你就不应该和他结婚。”说完这句,叶轻垂眸,又说:“我不是觉得全是你的责任,只是觉得,如果没有开始,就没有今天这样的结果。” 万事都有因果,确实如此。 说完这几句,她俩开始没话说。 叶轻印象中,她从来没有这样和谢南坐着聊过天,记忆中空缺太多,现在有机会,竟然不知道如何说起。 于是又是冗长的静默。 到了一种不打破就尴尬的局面,于是谢南先开的口: “那件事,我可以和你说。” “那你说。” “那时候我二十岁,正在读大学,你要知道,我们那个年代,考大学确实很难。我一个人在p大学法。” p大,很多年前就在北城。谢南确实是有学历的,不然她后来也不会当上律师。 谢南自顾自说:“认识她也是意外,她是我的老师。” 叶轻静静听着,没说话。 “那个年代,这样的事当然是不被允许的。加上她是我的老师,更是禁忌中的大忌。” 顿了顿,谢南说:“但我们还是忍不住相恋了。” 第一次从谢南口中听到关于这个陌生人的故事。 叶轻有想过,在那个年代,谢南的恋人可能是某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姑娘。 竟然是老师。 “后来,你外公知道这件事,气得把我打得满身都是伤。你外婆气到心脏病发作,和你奶奶今天的情况相差无几。我是家里最有出息最长脸的孩子,发现这件事,不亚于天塌下来,他们觉得是我毁了谢家的颜面,更甚的,你外公说我中邪了,要给我驱鬼。” 原来如此。 竟然都能联想后来发生了什么。 “后来,见我不妥协,他们便要把这件事揭发到学校去,如果这样发展下去,结果是什么呢?她可能饭碗不保。”谢南苦笑:“我当然不希望这样,选择了妥协。这时候你爸出现了,好吧,其实也不能说他出现了,他追求我很久,我已穷途末路,脑袋糊涂答应了。” 谢南没有告诉叶轻的是,在她和叶斯结婚之后,老师辞职,从她的世界彻底消失。 “你今年28岁了,那我也有28年没有见过她了。” 二十八年,好可怕的数字。 叶轻无法想象那是一种怎样的煎熬,她见惯了谢南的冷漠无情,便以为她一直是这样的人,自然想象不到当初谢南付诸真情是什么模样。 “当然,你是最无辜的。”谢南叹了口气,“轻轻,其实我——”她眼神很复杂,“对你又爱又恨。” 这句话,意料之中,但真正从谢南嘴里说出来,还是有点无措,当然谢南坦白总比什么都不说好。 于是那个困惑她很多年的问题在这一刻得到了答案。 她觉得父母不够爱她,觉得那种漠视很明显,这并非一种幻觉,而是事实。 她看着谢南,问那个问题:“所以你从来没有喜欢过叶斯?” “是。” “你现在还喜欢那个人吗?” 谢南声音很低很低,但她嗯了一声,叶轻听得很清楚。 还喜欢啊。 二十八年却见不到面,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折磨谁了。 一种悲哀从叶轻心底升起,她想起自己和郁初星,茫然着,不知道是否会走谢南的老路。 “我现在很难过。”叶轻终于舍得敞开心扉,“因为奶奶这件事,我心里很乱。” “你和她,在一起多久了?” “不久。”叶轻顿了一下,“刚确定关系几天。” “那你打算怎么做呢?”谢南眼里也有愁色,“你可以不在意叶斯,但你奶奶这边……” 确实很难。 谢南又说:“当然你可以瞒着你奶奶这样一辈子,但你爸选择鱼死网破这是我没想到的,现在你奶奶已经知道,能不能醒过来还是一个问题。” “我不懂,为什么?他为什么要把我逼到这个地步。”叶轻眼里泛着血丝,看起来很疲惫。 “他恨我吧。” 谢南当然知道原因的,当年她选择和叶斯在一起,大概那时候叶斯是真的想过日子的。 长期生活下来,叶斯发现不对劲,为什么谢南总是抵触肢体接触,不进行夫妻之事,便质问谢南,谢南总是含糊过去。 但没有不透风的墙,关于谢南的传闻,最后还是传到叶斯耳朵里,他那样大男子主义的人,怎么可能受得了这个。 他当然是怨恨的,但谢南没想到的是,原本以为这事已经过去,多年后却落在叶轻头上。 颇有一种“我曾经治不了你妈,现在来治治你”的感觉。 叶轻不听他的,他便把所有事都搅和得稀巴烂,连他母亲的安危都不顾及。 这样的人也是很可怕的。 “大概知道了,不说了。” 叶轻揉揉太阳穴,疲惫上身,想起奶奶,不知道明天能不能醒,还是说她要这样躺很久? 思绪游离,后知后觉想起郁初星,更觉得歉意,也不知道郁初星到家没有。 叶轻犹豫再三,还是发消息给郁初星,虽然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小郁,你到家了吧?】 嗡嗡—— 郁初星秒回: 【你还不睡觉吗?】 叶轻蹙了一下眉头,电话拨过去,嘟嘟两声郁初星接了电话。 她问郁初星:“你怎么还没睡?” 郁初星那边声音略带疲惫:“睡不着,你呢,你不也没睡。” 叶轻站起身来,避开谢南,到空旷的阳台去。 夜晚的风被空气撕破,叶轻心里的沉闷始终无法散去,她靠在冰冷的瓷砖上,听筒那边的郁初星没说话。 “小郁。” “在呢。” “我心里很难受。” “我明白。”郁初星叹了口气,“那怎么办呢?” 叶轻语气低落起来:“我不知道,我现在困,也睡不着。” 郁初星问她:“那你现在需要我吗?” 听到这句话,叶轻心几乎是揪了一下,她终于感受到郁初星的小心翼翼,她猜想郁初星其实一直在迁就她,想陪着她,但又不想带来麻烦。 就是这样,才让人心疼。 叶轻声线干涩,没回答那个问题,“你早点睡觉。” “我不想睡。” 这间隙,一声清晰的货车喇叭声从郁初星那边传来,而在手机传过来之后,叶轻很确定她在电话外也听到了这个声音。 ???她不在家吗??? “你在哪?” 郁初星揉揉眼,“家里啊。” “说实话。” 郁初星:“……” 叶轻:“别骗我。” 郁初星深吸一口气,只能招:“我在楼下马路边,车里。” “你干嘛不回家?这都几点了!” 郁初星还在嘟囔:“我这不是害怕你需要我,又害怕你烦我,我寻思着就在这里等着,万一呢。” 万一呢,万一你需要我呢,那我会毫不犹豫上来陪你的。 她就是这样简单纯粹。 叶轻几乎同一时间红了眼眶,“郁初星,你是不是蠢,是不是笨?”
第73章 叶轻从来没有觉得日子过得这么慢过,仿佛时间已经停滞了。 一周过去,奶奶的病情没有好转,终日昏迷,一点要醒过来的迹象都没有。 就这种情况,叶斯和谢南这俩人竟然还有心思去把婚离了,看得出他们真的急不可耐。 拿到离婚证后当天,谢南买了票,说是要离开北城。 叶轻问她去哪里,她没说去哪里,只说迫切需要逃离这个环境。 谢南说话时也很疲惫,叶轻便觉得她留下也没有任何意义。 叶轻打算和叶斯一起照顾奶奶。 荒谬的是,叶斯竟然以工作忙为由,几乎隔好几天才来一次医院,每次都是匆匆探望便离开。 他真的是个“大孝子”,叶轻已经彻底看穿。 于是这漫长的一周,若不是有郁初星陪着,叶轻觉得自己可能更难捱了。 确实,郁初星这边也已经尽了力。 她其实上班也忙,但她从来不抱怨,而且她将自己的下班时间都给了叶轻。 因为叶轻几乎都待在医院,郁初星觉得自己做饭又不好吃,但又不想叶轻吃外卖,便让家里的佣人做饭,然后自己下班后带过来给叶轻吃。 待在医院,整日面对病人,吸消毒水气味,烦闷是必不可少的。 每每叶轻闷着一个人不愿意说话的时候,郁初星就会陪在叶轻身边,找话题和她聊天。 一周过去,转眼来到元旦节。 元旦对叶轻来说并没有节日气息。 今年的一月,北城的雪下得更大了。 窗外雪花凋零,叶轻坐在病房里,守在奶奶身边,一遍又一遍去握她苍老的手,老年斑和褶皱很明显。 叶轻幻想过很多瞬间,例如,奶奶醒过来,骂她打她,她都接受,只要能醒过来。 但老人双眼紧闭,如同被下了沉睡一百年的诅咒,成为会呼吸的死物。 叶轻看着她,难过再次从心头升起。 她造成的。 失神间,啪嗒啪嗒,叶轻后知后觉感受到眼角有热意,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哭的。 下一秒,病房的门被打开,郁初星裹着黑色大衣,手里拎着饭盒进来。 叶轻眨了眨眼睛,擦了泪。 才几天,叶轻瘦了,郁初星也瘦了。 两人对视一眼,郁初星露出笑容: “饿吗?”她几步走进来,轻声说着:“家里人做的你喜欢的菜,我尝过,味道不错。下班路上碰到卖栗子的,又给你买了一袋。” 说着便到叶轻身旁坐下,栗子是纸袋子装着的,还是热的。 郁初星将饭盒递给叶轻,自顾自剥起栗子来。 “你吃饭,我给你剥栗子,感觉很甜。” 她说话时刻意避开了叶轻的目光,准确来说,最近一周,她们很少有热切的目光对视,更没有亲密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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