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也不知道她今早离开么?” 将花和藤条的位置拨弄了一会儿后,伯爵夫人终于满意了。 她直起身子,回头笑道:“凯瑟琳在曼森威尔外交部工作,她这次假期有一个月,之前说只准备在约德郡停留一周的,但因为伊冯受伤又待了好几天。算算时间,她这时候走好像也在意料之中。” 意料之中…… 摩根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要说伤心愤怒也不至于,她认识凯瑟琳才不到一周,满打满算也就见了三四面,哪有什么特别深的感情。 但要说无动于衷也不可能。 那间昏暗酒吧里的偶然相遇,玻璃杯中结了霜的冰球,透过摇摇晃晃上浮着小气泡的琥珀色清澈酒液对到一起的目光,还有舞池里,一支舞曲还未结束就推开陌生的英俊舞伴,旋舞着靠近圈住她脖子的那双手…… 整整一日两夜的共度,即便父亲死后,赡养祖母的重任一下子压到那个小警察头上,摩根最颓废的时候为了排遣压力出去寻欢,也没有哪个人能像漆黑的夜里骤然夺目的她一样牢牢勾住自己的目光。 可她们明明才见了几面而已。 所以,这是某种报应吗? —— 在北国尤其是汉克斯伐诺,特别是约德郡这种人口文化交融汇聚的重工业港口城市,酒馆是市民日常消遣最常去的娱乐场所之一。 尤其是电视发明后,许多人家买不起这种电器,就会和朋友邻居们一起约着去小酒馆,一边喝酒,一边观看马赛下注聊天。 在经济的快速发展下,社会的风气已逐步开明放开,近些年来离婚和婚前同居现象也逐渐多了起来,不过约德郡大体上的主流观念还是趋向于保守的。 所以在酒馆里,单纯为了喝酒交友的人及快速配对消遣的猎艳者是彼此互不打扰、泾渭分明的两拨人。 如果对方希望的是认真的关系,对一夜的露水情缘没有兴趣,大多数猎艳者都不会选择继续纠缠。 摩根曾经不理解在酒吧俱乐部里遇见的那些女孩为什么会在一夜消遣过后还对她恋恋不忘。 既然你选择了这种快速配对排解压力的方式,而不是去认真发展一段感情,难道还指望在只想于你身上图消遣的人当中找到伴侣么? 那段颓废的时光摩根已经不想再回味了。 十几年前,父亲死在城市暴动中后,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她和其他无数茫然痛苦的市民一样,在浑浑噩噩中经历了城市的破碎与重建。 之后的某一天,摩根宿醉后在床上头疼欲裂醒来,将手臂从身边人怀抱里抽出,然后看着满地凌乱的空酒瓶,麻木穿好衣服抛下床伴出门上班,正常出警。 在办完手头那桩案子以后,她去探望了祖母,随后在回家的路上买了一打酒。 接下来的事情她记不大清了,但在家里醒来的时候,她躺在冰凉的地板上,面颊泪痕未干,手里握着自己的配枪,身边又是一地的空酒瓶。 摩根知道,是枪上卡着的保险栓救了她,但再这样下去,她总有一天要么害死自己,要么害死别人。 从那天开始,摩根就去圣音大教堂加入了教会组织的匿名戒酒互助会。 她的酒没有完全戒掉,因为工作压力的原因,不免还是会去酒馆小酌几杯,但自那以后,摩根再也没有喝醉过,也没有再跟酒馆里认识的什么人有过纠缠。 凯瑟琳在某种意义上打破了摩根的戒律。 她就像那位迷人的塔妮斯顿伯爵夫人一样,摩根知道,这种程度的美人,身边通常都环簇着众多追求者,性别对她们而言没有意义,她们大多都是双性恋。 但因为周围的追求者无论男女都同样出众,再加上主流性向的影响,这样的美人最终的选择往往更偏向于异性。 摩根的确喜欢女人,但她不喜欢跟男人有过纠缠的女人,所以她向来对这样的大美人敬而远之。 可当凯瑟琳的身体在舞池中贴着她晃动,笑着跟她说自己还没试过跟女人上床的时候,摩根却不知怎么喉咙干哑,手贴上她的后腰低声道:“我可以教你。” 那不是恋爱,摩根,只是你又一段短暂的身体关系罢了。你们彼此心知肚明的。 但在海湾大酒店那间套房里,整整两夜一天的时间,摩根发现自己完全忘了这点,直到此刻她才想起来。 难怪早上道别前,她亲吻凯瑟琳手腕尝试约她今晚一起看电影时,对方躺在床上懒懒伸手摸她的脸,笑道:“副警长,等你下班再说吧。” 这种关系就像变装舞会,每个人都沉浸其中扮演自己的角色,共同营造一场现实中虚拟梦幻的欢愉体验。 但游戏规则早就默认确定好了,结束以后谁都可以抽身离开,沉沦的人也没资格挽留。 凯瑟琳和十年前的她一样,都是这场成人游戏中洒脱又清醒的享受者。摩根,现在是你玩不起…… —— “……摩根警官,副警长?” 身材火辣的长腿棕肤女警回过神来。 她明明有一双深邃锐利的双眼,此时眼神却茫然若失,恍惚道:“抱歉,您说什么?” “我说‘所罗门机械炼金工业’有一项已经投入工业生产的科技产品‘监控镜’,能在一定距离下,将一面机械附魔透镜上反射的影像通过符文共鸣的隔空传导,同步转移到另一面透镜上。 曼森威尔的政府机关已经在道路交通、办公重要场所等各个地方开始普及应用这项产品了。 署长办公室前不久提交了一份资金使用计划书给海岛基金会,准备从基金会今年捐赠给警厅的款项中拿出二十万用于采购‘监控镜’。 这笔钱虽然不多,但依旧需要基金会进行核定评测,避免款项使用过程中因流程不透明无人监督而出现腐败贪墨现象……” “计划书里写明了,‘监控镜’的采购计划在下个月,我已经跟署长助理斯科特打过招呼了,这几天会对计划书里预计‘监控镜’会安装使用的场景做评估,看这笔费用支出是不是真的有必要。” 伯爵夫人从伊冯的办公室离开,走到门外对艾妲招手,两人的关系现在还有些僵,后者不情不愿地从座椅上起来,挪到了小姨身边。 阿卓亚娜手搭在少女的肩膀上,向紧随其后从科长办公室出来的摩根微笑道:“所以我想问一下,如果我明天来特案科的话,会不会影响你们工作? 你知道的,伊冯是我朋友,私心里,如果警厅有什么新技术引进或者改造,我当然希望你们能最先享受到便利。” 就像法院前不久认定摄录的音频信息能作为证据被法庭采纳,随后警厅便采购用于审讯的录音设备一样,这当然是一件方便日常工作的好事! 这种事情都不用请示科长,摩根做主就答应了。 等伊冯和罗泽先生从署长办公室出来的时候,二楼已经只剩走廊的灯还亮着,整栋楼已经没什么人了。 罗泽先生今年三十九岁,没有留胡子,相貌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英俊,但他的脸看上去很舒服。 他右眼戴着眼罩,左手只有大拇指和小指,中间三根指头原本所在的位置是平的——这是当年弟弟罗萨之死让他幡然悔悟后,从帮派离开所付出的代价。 卡尔尊敬这个男人是有道理的,罗泽自从离开帮派就一直在有组织犯罪最猖獗的社区进行活动。 他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劝诫误入歧途者,并且四处活动拉赞助,帮助安顿那些贫困家庭出身、自认被社会抛弃的孩子们。 开始的时候当然很艰难,即便有圣法比昂教会在背后支撑,罗泽也好几次差点被前来捣乱的混混们伤害。 毕竟街头的治安越乱,才越适合帮派的发展。 但到了后来,那些在帮派斗殴和枪战中伤残的小混混们因为罗泽的存在而得到救助,拖着残废的身体在他的帮助下找到工作和愿意接纳他们的庇护所以后,城里的帮派组织才慢慢放过了罗泽。 直到今天,罗泽先生已经成为了治安混乱地带的希望与象征。 在奥汀区,不仅受过他帮助的人爱戴他,犯罪组织及帮派成员也因为他如今的成就与地位尊敬他。 “罗泽先生,实在抱歉,但我现在不能向你透露案件的侦查进度。不过请放心,我们会尽全力勘破这起案件,尽快抓住杀害你弟弟的凶手。” “希望吧,我弟弟已经死了,抓住凶手固然重要,但我不希望你们再去骚扰马克神父。” “他很可能掌握了杀害罗萨的凶手的关键信息。” 罗泽摇头,“或许吧,但破案抓凶手是你们的工作。马克神父信仰虔诚、德高望重,我很尊敬他,就算他知道杀我弟弟的凶手是谁,这么多年没有开口也一定有他自己的原因,我不想逼他。” “可——” 克拉克署长打断了伊冯的话,“放心吧罗泽先生,警察的职责是服务城市的居民,马克神父不是罪犯,我们不会随便去打扰他的。” 等罗泽离开后,克拉克署长看向伊冯,“马克神父不是已经给了你们名单吗?” “是的长官,不过今天下午我们已经审讯过一轮了,目前还没有发现特别有用的线索。” “我听斯科特说,罗萨的女友和他当年在圣法比昂教会学校的希伯来语老师结婚了?” “是的,他们现在定居斯芬索,明天早上到。” “你的嫌疑人这不就有了么?”克拉克署长关了自己办公室的灯,确定伊冯不需要回办公室拿东西后,和她一起下楼。 “教会拥有庇护权,因此每当一件案子牵涉到宗教的时候,事情都会变得很敏感。马克神父不愿告诉你凶手的身份,但这并不违法,除非他自己就是杀人凶犯。 伊冯,你炼金术士的身份让你在与宗教打交道的时候比普通警察更为便利,所以我希望你能像今天上午一样,最大程度地发挥利用这种便利。 好了,已经快七点钟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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