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选中了这家餐厅露天临河的最后一处位置,问过服务员日落时间,凯瑟琳便惬意地坐在伞下喝冷饮,沐浴河畔吹来的凉风,准备就着美食欣赏下午八点的落日,等用完餐再到街头电话亭跟伊冯通个电话。 火红的落日还未触碰到地平线,一阵香风拂过,凯瑟琳身边便悄然站了另一位美人。 “我还以为今晚率先跟我搭讪的会是坐在那边的绅士,没想到会是一位淑女。” 她笑着用下巴点了点对面的位置,“请坐,你七点钟就来了吗?” 午餐闲聊的时候,凯瑟琳和安吉提过晚餐的时间与地点。 阿卓亚娜没有回答,而是摘掉帽子坐了下来,浅褐色的眼睛瞧着她,紧紧观察着凯瑟琳的表情,“伊冯今晚加班,不会过来了。” “我知道。” “你不失望吗?” “当然不。” 凯瑟琳托腮看着她,笑盈盈道:“今晚会有两种结果。要么我吃到一半她工作结束能赶来陪我,要么我吃完了给她办公室打电话,然后约明天再见……” 她的语气意味深长,“塔妮斯顿夫人,我们的关系,可比你想象中的羁绊更深。”
第64章 中午的时候,凯瑟琳本以为安吉才是那个让伊冯沦陷的女妖,所以注意力大多都放在了红发女郎身上,对塔妮斯顿伯爵夫人的印象不多,只记得对方是一位极富有魅力与感染力、擅长社交的漂亮贵妇。 在伊冯将那碟水果花生酱松饼拖走前,阿卓亚娜一直伪装得极好,差点将凯瑟琳都瞒了过去。 但当她反应过来后,也很快就发现了之前交谈间忽略的违和之处。 对方玩笑话里的不善与排斥,被语言与温柔的态度包装后藏在笑语言谈下的隐隐敌意和针对,都不是凯瑟琳的错觉。 这位夫人——不,应该说是年轻姑娘,并不是凯瑟琳原本想象中那个诡计多端、喜欢玩弄他人于股掌之间且自私到无可救药的蛇蝎美人。 至少在目前这个阶段,这名小女妖还不是。 这让凯瑟琳到达约德郡之前对她抱有的恶感降低了不少。 过于关注自身的感觉而忽略掉更重要亲近的身边之人的感受,这是年轻漂亮女孩儿们的通病。 包括凯瑟琳自己,年纪小的时候也是如此。 来自他人,尤其是男人们的凝视、追捧和予取予求,很容易让不晓世事的年轻女孩儿飘飘然,但那就像是驯养,跟喜爱一件精致漂亮的瓷器也没什么不同。 当习惯了这种被人追捧而高高在上不用付出的感觉以后,这样的女孩一般只有两种下场。 若是只靠美貌没有才华的花瓶,会沦入欲望场堕落成为玩物。 像她们这样的女人自然不会落到这种地步,她们会有另外一种选择,就是同样站上剥削者的高位,以凝视的角度进入猎场加入狂欢…… 但厌烦以后抽身出来怅然若失的空茫与落寞,对凯瑟琳而言,并不是什么值得回味的美好感觉。 当然,无论男女,也不排除有些人就是天生的浪子。可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浮浪与放纵都不会是生活的主旋律。 所以当十年前,十六岁的黑发少女穿着一身学院蓝的校服,闯进曼森威尔上流社会那群富二代们为了享乐所组建的俱乐部里,红着脸拘谨地跟将手搭她肩上摩挲攀谈的男人说是来找姐姐的时候,毕业旅行回来不知不觉就跟这些人混在一起的凯瑟琳热血上涌,当场和朋友们翻了脸,抄起酒瓶就砸破了那个满脑子龌龊的人渣的脑袋…… “我和伊冯的关系不止是朋友,她是我的妹妹、我人生的挚友、亲人——” 阿卓亚娜终于捕捉到了令她安心的信息,“但你们不是恋人。” 凯瑟琳笑了起来,她将杯子举凑到唇边,冷饮滑过喉咙,凉意沁入心脾,驱散了落日残留下来的暑意。 河畔有风刮来,水面倒映的夕阳破碎成了波光粼粼的涟漪,她心里有了把握,调侃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曾经不是?” 借着桌子的掩护,女妖的手纠结得攥紧了放在腿上的斜纹网纱帽,掩盖着心底一阵阵酸涩的醋意,“至少你们现在不是。” 当对一个人真正上了心的时候,有关于对方的一切都会像是斗牛场里挑逗公牛的红布一样,令人难以释怀。 阿卓亚娜无法理解过去的自己是怎么能忍住不去探究恋人的过往的,她现在甚至都开始嫉妒凯瑟琳,嫉妒曼森威尔那些曾陪伴伊冯生活、学习,以及一起旅行的朋友。 多不公平啊,她见到伊冯的时候,对方就已经是一个温和成熟的女人了。 她没有机会见到凯瑟琳话语里那个在群山牧场间奔跑爬树的活泼女孩,也没有见过伊冯少女时期腼腆求学的样子,更没有经历过她的恋人从紧张过度的新兵在宪兵部队一步步褪去稚嫩、逐渐成长为今天优秀且沉稳可靠的执法者的过程。 她怎么能不去了解,又怎么会不愿意了解呢? 阿卓亚娜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在那次从博顿公国驾车返程越过边境线回来的路上,伊冯曾笑着跟她说她和自己一个朋友很像。 那个朋友指的是别人,还是凯瑟琳? 有些公开的信息,下午这半天的时间阿卓亚娜就通过自己的人脉打听到了。 凯瑟琳曾经也是一名险些觉醒的女妖,只不过她的父亲在她幼年时趁着女儿还没完全觉醒天赋之前,用炼金过滤装置抽离了她血液里原本稳定存在的元素,硬生生剥离了凯瑟琳女妖身份。 那位佩吉女士就是因为这件事与丈夫离了婚,还险些跟家族决裂。 在林中初遇的时候,伊冯对她的好感虽然摇摆不定,却从没有因为她女妖的身份而有排斥的恶感,是不是也是因为凯瑟琳的存在? 如果这样的话,凯瑟琳会不会才是伊冯喜欢过的第一个人? 阿卓亚娜掐着手心不敢继续想了,她怕自己再想下去会忍不住打车去警厅逼问伊冯,像个纠缠不休的前任一样惹人讨厌。 而她现在最怕的就是真的磨灭掉伊冯心底对她仅剩的好感与温情。伊冯无疑是爱她的,但对方根本不想见她,好像也不想再爱她了。 这么看来,凯瑟琳的到来或许也不是一件坏事…… “李斯特小姐——” “叫我凯瑟琳就行。” 等侍者将托盘的餐点一一摆放在面前,凯瑟琳笑着看向阿卓亚娜,“塔妮斯顿伯爵夫人,你要不要也点一些吃的?我请客。” “那你也不要叫我伯爵夫人了,称呼为我为莉娅吧。” 阿卓亚娜目光在对面丰盛的美食上停顿了一会儿,估算了一下凯瑟琳点的这些餐食的大致花销。 凯瑟琳说请客,最后花的还不是伊冯的钱…… 她果断摇头,“谢谢,我吃过了。”说着,她话语又停顿了一下,“凯瑟琳,你会在约德郡停留多久?” 阿卓亚娜的眼底似有迷人的光晕华彩,火红的落日晚霞与河面倒映的金红色粼粼波光都没法让人将视线从她脸上挪开。 女妖笑靥动人。 “既然你是来北大陆度假,作为东道主,我可以向你介绍这座充满魅力的城市。 反正伊冯工作忙,她周末陪你,工作日的时候,你愿意和我一起在约德郡多结识一些朋友吗? 我认识很多艺术家,北大陆的文化风格可与南大陆完全不同呢……” —— 直到下午九点钟的时候,天色才完全暗了下来。 警厅特案科大办公室的灯已经熄灭了大半,只留下走廊的灯还亮着。 德雷克刚离开,伊冯将桌面上的十几份死者档案塞进抽屉,仰头往后一靠,背脊贴在椅背上,疲惫地叹了口气。 秘隐科不愧是汇聚了整个汉克斯伐诺精英术士的团队,竟然能从几件毫不相干的死亡案件里寻到联系摸出一个藏在莱罗河附近的鬼婴童来,伊冯自认是没法做到的。 这种怪物很少见,也很难被人发现,因为鬼婴童不是魔毒症患者,孕育它的母体才是。 这一类渎法者通常是怀了孕的母亲,她们不会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经被异变的元素入侵,所有的元素遗毒统统都会被她们腹中的胎儿所吸收,最终魔化成怪物的也是她们的孩子。 但医生、助产士和父母谁也察觉不到异常,因为这些孩子不会顺利降世,而是会在胎停流产后以鬼魂的形式返留到母亲身边。这就是鬼婴童。 无人知晓那些流产胎儿的鬼魂为什么会是五六岁孩子的模样,但神秘学学者对此一直有研究。 最新的突破性进展是去年发表在炼金学术期刊《灵知及元素秘传》上的一篇文章。 文章第一作者是炼金魔法学院的一位亡灵魔法研究史教授,他从初代院长的《亡灵手札》中寻到了些许线索,那些鬼婴童似乎和传说中看守冥界大门的地狱犬加姆有关…… 学术上的问题会有专门的研究学者去解决,伊冯现在遇到的难题是怎么将那只鬼婴童揪出来。 住在莱罗河边的那位渎法者体内所有元素遗毒都会转移到鬼婴童身上催生它成长,那位流产的母亲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患了魔毒症。 这种情况根本没办法将其从人群里精准识别出来。 可如果从那二十九条街道五十个社区最近三个月的所有死者社会关系上入手,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首先从死者里辨认出真正的受害者就有困难。 鬼婴童是能在虚实之间转换的鬼魂,死在它们手里的人可能是非正常死亡,也有可能是医学意义上的正常死亡。 毕竟一个被法医诊断为猝死的人,谁又知道他是心脏病犯了还是被鬼魂吓死的呢? 就算能辨别出鬼婴童杀害的死者,通过那些死者的社会关系来排查一个曾流过产的女人也不容易。 通过秘隐科交流过来的情报,伊冯能确定这位魔毒症患者的病情顶多处于中期,还没有到无法医治只能灭杀的末期。 在这个阶段,鬼婴童不会进行无差别攻击,而是会根据母亲主观上的好恶去清除掉一些威胁到她生存的“坏人”,但这个“坏”根本没有明确的定义。 那位患了魔毒症的母亲或许只是在路上见到一个嘴里不干不净的混混,也可能只是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甚至只是与人发生口角…… 这些都可能让她情绪波动产生厌恶的心理,而这在鬼婴童看来都是威胁到母亲的“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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