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宁目光呆滞,往前走了几步,被河岸翻出的泥堆绊倒,双手插进泥土中,腥臭的味道直冲鼻腔,瞬间清醒了。 她忙甩开拍净泥土,这里是钉螺疫区,纳特告诫过他们不要走到这里来,会感染血吸虫的! 纳特……只有那个女人才能做纳特! 赫宁十分笃定。“不,她不会离开的!” 男人顿住,断指切口上扬,月光照亮了它的切面,狰狞可怖。 赫宁狠心撇开眼不看。“我给她喝了特调的毒品,她离不开这里的,她会永远留在这里!” 男人冷笑,“你猜她知道了会不会弄死你,弄死你的女儿?” 赫宁牵出一抹疯狂的笑。“杀了我,再没有人能满足她的毒.瘾,吸了毒的人有多可怕,你比我更清楚。” 男人陌生地看向河对岸的女人,从前那个畏畏缩缩、唯他是从的女人哪里去了?废这么多口舌还是说不动吗?“你变了很多,变得不像我的妻子,不像吞威的阿姆。” “纳特说过,女人先是一个人,才是妻子、母亲。我为你生儿育女,你却只能看到吞威,如果我没有成为纳特的医生,你会想起我,会想起你还有个女儿吗?” 男人走进一步,身体彻底曝光在月亮下。“你管她叫纳特?!一个女人,她配吗?!” “那谁配!吞威吗?!” 赫宁定定注视着眼前这个男人,深眼窝高鼻梁,卷发白皮肤。“她本就是纳特,瓦低的纳特!她曾说过我的女儿会成为战神,如果连猥.亵母亲的吞威都可以,那我的女儿,她一定可以!” 如果乔司在的话,一定能认出,这样的面相,是她半生的噩梦。 日月势力的标志性面相——曼斯波人 赫宁决绝转身,她十五岁被这个男人强.奸生下吞威,她以为所有女孩都是这样的,被强.奸被凌.辱,然后跟着噩梦般的男人过一辈子!一辈子活在痛苦中,可她遇到了神灵,神灵说她的女儿会成为战神。 她现在,信了。 五岁女战神、 “咳咳…” 天气…… “咳咳…” 天气渐凉,许是瓦低久经战火,空气污染严重,近几日都看不见太阳,乔司患了重感冒,迟迟不好。 脑袋昏沉沉的,嗓子也干得难受,像卡着异物,狠狠咳了几下,异物涌出,乔司忙用纸接着,一大团暗沉的黑血。 她脑子一空,刺骨的寒意爬上后颈。“来人!” 瓦低面相的警卫员,推门而入。“纳特,什么事?” 乔司遮住血纸。“徐承承呢?今天怎么是你当值。” “您忘了?今天是农田检查日,承承哥带人下田了,基地里就剩我了。” 当年在田里发现农民私种大.麻,乔司就定了规矩,每月定期下田检查,可按照日子,应该是明天才对。 难道,她睡了一天?! 乔司倒吸一口凉气,心脏狂跳,伤腿不受控的发抖。“带赫宁过来!” 赫宁跨过门槛,熟稔地关上门。“好些了吗?你一天没吃东西了,要不要——” 铿—— 脑后被硬物抵住,耳畔响起低沉沙哑的声音。“毒株已经全部销毁了,你从哪里弄来的毒品?” 事情败露,赫宁不惧反笑。“很多毒株本来就有药用,两年前你的腿就已经无法靠针灸缓解了,只不过这次我加多了。” “接应你的人是谁?!你不可能自己种毒株!” “我丈夫,一条阴沟里的驱虫。” 乔司翻过她的身体,枪.口抵住太阳穴。“为什么?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赫宁凝视乔司的脸,迷恋地叹息。“我曾经无比讨厌你这张脸,我的丈夫,也如你一般,不像个瓦低人。可他是个畜牲,而你能够带领整个瓦低摆脱困境,为什么要走呢?为什么要骗我?” 乔司表情骤然僵硬。“像我?他是黑皮肤还是白皮肤?!” 赫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纳特,没关系的,只要你不离开瓦低,我会一直陪着你。我曾给七十岁的老头看过病,他吸了二十多年不照样活得好好的?” “瓦低需要你,外面千口人都——” 乔司扼住赫宁的喉咙,双目猩红。“回答我!是白的还是黑的!” “咳咳…白…” “他的胸口有没有日月纹身?” “有…” 乔司一阵天旋地转,胸闷得要炸开,忍不住喷出一口血雾。 赫宁脸上一阵温热,瞳孔中未散的血雾仍然在飘,她终于觉得害怕,神灵似乎并不像她想得那般坚强。“纳特…” “他还让你做了什么?” “他…他想我杀死你,取代你的位置,可我拒绝了!” 乔司摇头不信。“你们联系了两年,不可能只有这一件事!” 砰—— 木门被撞开,警卫员拿着步话机冲到乔司面前。“师叔!塔木德难民营崩溃了,他们全涌过来了!” 乔司心一坠,来不及质问赫宁,冲到窗眺望。 阴沉雾气,不浓,稀薄地荡在百亩农田中,像拉丝的棉花,丝状的地方透着黑,深浅不一的黑。 那是什么? 拉丝的薄雾渐渐消失,黑影蝗虫般蔓延,一接触农田,彻彻底底的覆盖了那一片绿。 “师叔!咳咳…让开些!难民进田了,我把农民全塞进了内围,没有人员伤亡,我现在就带人出去抵住!”步话机里的声音嘈杂憋闷,应该是挤在人群中。 乔司看着难民碾过一亩一亩的农田,寸草不生,心在滴血。这么多难民,不可能挡得住的! “承承,不许出来!你管控好围墙里的人,不要乱,外面交给我!” “可是……” “这是命令!违背命令你就给我滚回少林寺!” “是!”徐承承看了一眼望不到头的人头,命令所有武装人员。“所有男人拿上枪,守住围墙,有人翻进来就打死!女人都进棚屋!” 近千人挤在玫家核心区域,艰难地移动队伍。恐惧蔓延得比难民迅速,嘶吼尖叫,混乱不堪。 乔司捆住赫宁。这次的难民侵袭绝没有这么简单,特意挑在农田检查日,警卫队下田不会带过多的武器,弹药都集中在那老基地,人和武器分离,战斗力大大削弱。 明显是早有预谋! 砰砰—— 子弹射中棚屋,木屑横飞,玻璃全碎,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成废墟。 “你,跟我去开炮车!”乔司和唯一的警卫员开着装甲炮车,硬生生顶住了子弹对棚屋的侵袭。 庞大斑驳的炮车立在对岸,长长的炮管对准了黑压压的难民们。 难民中有一个男孩,脸上虽脏,却能看出白色的皮肤。“他们把炮开出来了!阿爸,怎么办?” “吓唬人而已。” 邦邦邦—— 男人话音刚落,炮筒连缩几下,吐出的弹药扫断了两岸的桥梁。 男孩脸色煞白,心脏跳得极快,却远远赶不上炮车发射的速度。“阿爸!炮是好的!” 男人喉咙收紧,牙齿咬得嘎吱响。“怕什么!这么多难民开道,她敢开炮吗?” 邦邦邦—— 几十发炮.弹射在开道的难民前方,炸开数米高的沙墙,蔓延的黑影霎时停住。 扩音器放大的低沉女声响起,犹如天外来音。“我知道各位是走投无路才会闯进来,玫家不会赶尽杀绝,农田里的瓜果蔬菜可以暂时供你们饱腹。” 百亩农田,足以稀释难民数量,绝大多数黑影埋头苦吃,不再挪动了。 “但决不允许翻越围墙和悬崖!违者杀!” 男孩窝在大西瓜旁边,随手敲开,迫不及待地啃吃。 男人一拳砸向他的后脑,暴怒道,“废物!你是来干什么的?” 男孩捂着脑袋继续吃,他好久没吃过水果了。“阿爸,我们不如混进难民里,他们有炮,悬崖下面都是水.雷,强攻不行的。” 旁边的同伙齐声劝道,“吞威说得对,咱们把枪埋了,混进难民。” 低沉的女声又重复了一次。“吃饱就停在原地不许动,接受玫家的检查,通过检查后可以留在玫家营地!” “最后警告一次!原地不动!不准翻越围墙和悬崖!违者死!” 男人狠狠吐出一口气。“埋了枪我们就死定了,这女人知道我们是谁,硬冲过去!” 男孩怯懦地后退一步,男人眼尖暼见了,一耳光扇了过去。“你再敢退,我杀了你!” 炮声震天鸣,惊动了草原上读书的孩子们和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师。当初为了防止难民跨越华国边境的可能,选中发展教育的老师全是华瓦混血卧底的女性家属。 她们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安抚学堂里的孩子们不要乱跑。 偌大的那老基地,竟只有乔司和警卫员两名武装人员。 “阿姆?”萨维从草原偷跑出来,推开了乔司的房间,见到被绑住的母亲。“阿姆!谁欺负你了?!” 赫宁眸子一亮。“萨维,拿刀来,快!” 乔司和警卫员分坐两台炮车,孤零零地挡在庞大的基地前,他们背后是数百名妇女儿童,眼里满是视死如归的孤勇。 “纳特,他们动了!”警卫员摇动扶手,调整炮筒角度。 “慢着!等他们跑出难民区,刚刚已经许下承诺,难民不乱动就不能开炮,一旦开炮,现在维持好的秩序就会崩溃!” 黑线移动的日月势力明显也知道这个漏洞,穿梭在啃吃蔬菜的难民中,迅速移动,往悬崖而去。 “纳特,悬崖下的水.雷没有补充过,有大量可通行的余地!” 乔司眸光晦暗,赫宁这个混账! 日月势力人很多,但武装并不高级,他们四散开来,从悬崖各处往下爬。 邦邦邦—— 高.射.炮是低空炮,平射已是难得,朝下射更是受了极大的限制。 乔司不管不顾地轰着,悬崖边的岩石被轰裂往下砸,摔死不少日月势力。 “纳特,没子弹了!” 高.射.炮耗弹量大,每分钟能达到上千发,乔司两人一次性没法搬太多弹药。 “回去拿!我掩护你!” 乔司连发几炮,后坐力带动满地的尘土,形成一股隐身的烟雾,警卫员钻进烟雾,摸爬回棚屋。 砰砰—— 几发冷枪从难民区射出,弹在装甲上,冲击力撞出未契合好的装甲碎片。这是上次徐承承撬开的。 乔司冷眼望去,黑影蹿动,压根无法辨别具体位置。她猛踩踏板,弹膛咔得一声空响。她也没子弹了。 “纳特!”警卫员扛着弹药箱冲出来,一颗子弹正中他的大腿,他往前摔去,弹药箱砸在地上,一长串弹链滚滚而出。 乔司狂喊,“爬到装甲后面去!”
178 首页 上一页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