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对! 那弄基地临近海域,是海外势力! 鹿侃!!! 乔司猛得抬起头,满是红丝的眼眶仿佛要沁出血。 鹿城有危险! 她忙翻出步话机联系对方,可除了电流声,什么也没有。她暴戾起来,步话机捏得嘎吱响。 程辉推了推她的肩膀,指着窗外,惊喜道,“师叔,进树林!” 其余几人反应过来,连忙收拾装备,准备往树林逃去。 乔司偏头望去,东面有一处密集的树林,长势茂盛,没人修剪的树枝横向叉开,强势往别人的地盘生长,像一张铺天盖地的渔网,死死盖在数不清的树干上。 一丝一毫的阳光都投不进去。 乔司拉住晓天的背带,扯了回来,“都回来!” “他们是从海上登陆的!翻过海岸口就是树林,连战壕都进了人,林里面会没人?!” 众人卸了力,纷纷瘫倒在地上,脸上全是绝望。 有个年轻的孩子哭了,沾满黑油的手死死捂住嘴巴,泪水淌过硝烟泥土混合的脸,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他压抑着声音,哪怕恐惧,也呜咽得像只奶猫。 他不想影响战友,可他太害怕了。 乔司捡起地上的钢盔,戴在他头上。“从踏出边境线起,这条命就不属于我们了,我早该知道的。” 她站起身,不惧地火,径直冲出屋子,翻滚到火焰走廊上,捡到了烧死图刚的火焰.枪。 黑屋子内的众人心口一紧,眼睛死死盯着她的动作。 “天哥,师叔要做什么?” 黎晓天酸了鼻子,任眼泪滑落。“替我们开路。” 屋外的燃.烧.弹陡然密集起来,炮筒声此起彼伏,带着弹火特有的尖利喧嚣,全世界都是金属切割金属的撕裂声。 蹿高的火焰迫不及待地吞噬那个不知死活的女人,火舌几次都快舔到她的身体,都被她敏捷的躲开。 “快啊!快啊!”屋内的人激动得浑身发抖。 战场上只要有一个不要命的,激发起的斗志就会像这蔓延的火势,敢于滔天! 一颗燃.烧.弹抢先在她身前爆炸,炸开的气浪掀翻了她的身子,将她推进身后紧追不舍的火口中。 “王八蛋!”黎晓天破了嗓子,“掩护!” 没有人犹豫,仅剩的子弹朝战壕倾泄而去。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是不要命的! 没了子弹,那就拼刺刀! 没有刺刀,就拼这副血肉之躯! 乔司攥紧了火焰枪,高温的金属筒烫焦了她的皮肤,丝丝肉焦味在浓烈汽油味中几不可闻。 她冲出火舌,飞奔到树林前的空地上,荒芜的空地没有任何遮挡物,鹿城半价买下的武装.直升机却成了她此刻唯一保命的掩体。 树林蹿出无数子弹,打在直升机机身上,没有一颗漏出来。 乔司的脸贴在冰冷的机体上,听着叮叮的撞击声,冥冥之中感受到了与鹿城这一生的纠葛。 十八岁到三十岁,好长好长,她们相识、分别、重逢、相恋结婚再到分别重聚,仿佛已经走过了一生。 可命运在这十二年中反复碾压、捣碎她们,血淌得到处都是,没有丝毫的怜悯,她们只能自己重塑自己,只是满地的碎片已然分不清谁是谁的,重塑完的血人再不分你我。 她们再也分不开了,她不死,她也不会死。 乔司脏污的脸淡出一抹笑,她一手捏住凝固汽油的释放把手,一手扣动扳机点火,二十几米长的火蛇直钻树林,张着血盆大口吞噬勾结的枝叶。 片刻,黑烟席卷天空。 树林前头趴伏着的人受不了窒息的烟熏跑了出来。 她大笑,癫狂地扫射火海般的深林。 “去你大爷的!”是晓天的怒吼。 砰—— 乔司回头,目呲欲裂。 地.雷区溅起的泥沙盖过突起的火舌,却盖不住实物,几只断了的手臂飞出几米远,再无生气。 黑屋子的子弹全部打完,对敌人已经毫无威慑力,战壕处隐藏的敌人纷纷冒头,企图跨越地.雷区。 敌人越来越多,黎晓天扔下枪,冲出屋外,堵上枪眼硬拖着敌人摔进地.雷区。 黑屋子里的人默认了按照年纪大小冲出去,竭尽所能留住身后弟弟们的命。 砰砰的爆炸声接连不断,硝烟浓成实墙,那抛在半空中的手脚,已分不清谁是谁了。 “啊——”乔司悲鸣,眼前一片模糊,所有的情绪只能靠喊叫来宣泄。她掉转火焰口的方向,朝着地.雷区的敌人而去。 突然,右后侧一股大力撞击过来。 闪光的白刃砍在火筒上,顺着筒身往握把削了过去。 乔司松手,失去了对火焰.枪的控制,反手抽出大腿侧的匕首。她抬头望去,脸上愤恨的表情滞住。“是你!” 眼前的女人赫然就是当年绑架鹿城和自己的那个人! 对方没有叙旧的心思,嘴角一勾,刺刀劈了过来。 一寸短一寸险,匕首对刺刀自然是不占便宜的,只能近身。 乔司偏头躲开,一个上步,一拳打在对方的喉咙上。 女人喉咙剧痛,眼泪鼻涕一齐流出,捂着脖子咳嗽不止。 乔司举起匕首,狠狠刺了下去,带着失去战友的愤恨、痛苦和绝望。 “咳咳…鹿…城…” 落下的手臂陡然顿住。乔司转而抓着她的头发,往下一扯,“你说什么?” 女人吃痛,脸上却露出诡异的笑。“当年那个瘦不拉几的小女孩都长这么大了。” 乔司手上的劲更大了,匕首一转,插进她的肩胛骨。“鹿城在哪?!” 似乎看到她很痛苦,自己身上的痛也不算什么了。女人笑得愈发猖狂。“死了,活埋,死在地底下——” 乔司一阵晕眩,仿佛天地都颠倒过来,她猛得抽出匕首,溅起的血液洒了一脸。“放屁!” 女人趁机扯住她的领口,上身一仰,将她拽出掩体外。 噗—— 树林中蹿出几枚子弹,一颗正中乔司的大腿! 乔司身形一晃,塌下肩膀。 女人一脚踹翻乔司,膝盖顶在她大腿上的伤口,竖起刺刀劈了下去。 铿—— 大腿尖锐的刺痛顶上大脑,乔司反而清醒了,提起匕首挡住了刀。 刚刚对方用鹿城激怒她,是为了将她引出掩体。 鹿城极有可能还活着! 她黯败的眸子燃起了希望。 女人嘲讽她,“你还有心情关心她?你看看那儿。” 拿着火焰枪的乔司已经被压制,树林中的敌人再也没有阻碍,绕过火势汹涌的区域,黑压压的一片碾了过来。 滋滋—— 乔司胸前的步话机响起。 “姐!那口基地全部打掉了,我扫荡了一圈,一个不留!我打得炮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乐清激动得不行,铊滨不看好这儿子,却留了大批的军.火和毒品给他,这次收缴的东西足以让她和她的手下获得最高的荣誉! 乔司松开一只手,去按步话机的按钮。 女人下压力气,刺刀摩擦在匕首上,匕首的刀背陷进了乔司的脸。 变了形的脸用变了形的声音喊着,“烟…看到——” 女人刺刀一转,撞开了步话机。 “什么烟?哦哦!我看到了,你们把森林都点着了吗?不会烧山吧!” 乔司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掀开女人,翻身扑在步话机上。 女人气急,飞身一刀插进她的小臂。 乔司不顾剧痛,死死按住按钮,“开炮!” 滋滋声戛然而止,乐清被狂喜冲昏的头脑终于清醒,心脏陡然坠了下去。“朝黑烟的方向开炮!” 十五门迫.击.炮齐齐发射! 百枚炮弹倾泄,树林都被轰碎了,乐清没有打偏一发,可步话机却再也没有响过。 “留下炮手,其余人跟我走!” 乐清带着几乎所有的人奔赴那弄基地,她感到头上有把利剑悬着,锋利的刀尖离她不过一寸,却始终没有落下。 到我了!、 乔…司… 阳…… 乔…司… 阳光漏过树叶,洒在年轻久违的面孔上,纯黑色的体能服裤子起了球,她的上衣挂在脖颈上,随着慢跑的动作一晃一晃,水珠萦绕全身,半露的上身光洁顺滑,没有丝毫瑕疵。她一手叉腰,一手擦汗,与旁人说笑。 自己坐在车子里偷偷望向她……画面转瞬即逝,又恢复成一片漆黑。 逼仄的纸箱子连幻想都显得小气,卖火柴的小女孩都有一根火柴的时间,可她只有一瞬。 捆住的双手挪了挪,手腕的发麻盖住了破皮的疼痛,触到了一个硬物。 鹿城眸色晃了晃,苍白的脸上有了几分生气,这是…戒指。 她从左阳带来的,乔司送给她的,戒指。 不,她还没送。 鹿城突然有些气愤,气这戒指的意义定位不清,在临死前的此刻都无法感到慰藉。 说来说去,都怪乔司! 可她还是想她。 鹿城拧着腰身艰难反躬过来,麻绳磨破了手腕,硬邦邦乱糟糟的麻线扎进皮肉中,几抹暗红渗了出来。 快了,就快拿到了… 小指钻进口袋,套进指环,一提,勾出了戒指。 “唔…”眼前发黑,胸腔剧烈起伏,鼻腔能搜寻到的空气入不敷出,不完全缺氧的窒息犹如凌迟,想死又不能立即死去。 嘶—— 手心被钻石硌了一下,脑子清醒了一些。 乔司买的钻戒是很经典的六爪款,不出挑也不难看,以她的审美,这足以让鹿城满意了,两克拉的钻石对鹿城的首饰盒来说几乎没有存在感,可她知道,乔司付出了所有。 那张余额只剩两位数的工资卡就是证明。 说来可笑,乔司去边境前,将她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了鹿城,公务员的工资少得可怜,福利待遇在改革后削减不少,唯一有世俗价值的就是她的工资卡,以及每月百来块的残疾人补贴。 可卡里的钱全部买了戒指,鹿城还得替她还吉普的贷款,真是气得头都痛了。不过乔司能攒出买戒指的这笔钱,已然令她欣慰。 鹿城眸色忽地亮了,这钻石肯定是真的!或许可以…… 她将戒指套在食指第二关节,手腕发力,小幅度地在麻绳上反复磨擦,一点一点,一丝一丝。 手腕磨得血肉模糊,丝丝断裂的麻绳与半干的血凝在伤口上。 动一次,撕裂一次,再凝固起来。 再动,再撕裂,再凝固 …… 不知过了多久,麻绳终于磨断了,又似乎没有,它丝丝断裂粘在手腕上,仿佛与那手腕长在了一起。 是血色的,是渗了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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