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祇灵脸上难得有那么多表情,痛苦、失望和不甘,她说:“我就不配好好活着吗?我就只配被你们关在笼子里像只老鼠一样乞食吗?我只是个普通的有血有肉有欲望的人,凭什么沦落至此?烧到无辜的人与我何干?要怪的不是这帮满口剿灭妖怪却手段下作的正派修士?” “祇灵,这不是你真正所想,莫要入障。”笃竹祥和的眼睛看着叶祇灵,却也没有多劝,只是坐在大火之中,开始以自己血为引,再次作法遏制火苗向村中扑去,笃竹一口一口的鲜血落在火舌之上,竭尽全力才避免了更多伤亡,本来四散奔逃的玄门人,受到感召,也纷纷想起灭火的办法,但这些努力比起麒麟血滔天的威势,不过杯水车薪。只有楼安等人站在火焰之中安然无恙,显然是有备而来。 山下的村居有两家房子已经起火,叶祇灵依旧往前移动着,楼安便让人一边灭火开路,一边不紧不慢跟着,此时只见笃竹抽出一把短刀默念:“金羽神君,三界清籁,升天达地,出入幽冥,除残祛秽,杜弊清源,吾诚拜求,剖心之血,一身苦修,皆为君用,野火回头,尽烧吾身。”这并不是寻常的口诀,谁也没听过这样的口诀,但是大家都知道那个传说:麒麟火虽然难灭,但只要有人愿意祭出自己,引火烧身,是有可能让它转向的。只是方法早就随着很久没有出现过的麒麟血失传了,笃竹道长不愧是玄门里数一数二的人物,竟然通晓此法。 火舌像滔天巨浪一样吞没了笃竹,叶祇灵惊恐地转身,自从师父去世,笃竹大师就一直照料她,她不愿意再有人因她而死。 “不要!楼安,我不反抗,你灭火,马上灭火。”在笃竹要将刀刺入胸口的时候,叶祇灵用尽力气喊到,站在原地,一手握拳,一手将着闫庆文藏在车上给她的刀扔远,她不愿意露出狼狈的样子。 天地之间突然出现一张血盆大口,自半空至地底,尖牙上滴答滴答吊着晶莹的唾液,如同乌黑的天空压下来,阴冷的空气覆盖了整座山包,火光似乎都被吞噬,一时间山上伸手不见五指,咕咚的吞咽声过后,天空下起了雨,粘腻潮湿,如同唾液一般的雨,使得四周的火苗逐渐熄灭,光亮也逐渐重新降临—— “叶祇灵不见了!” “刚刚那是什么?”人们细碎的议论声里面,楼安得意宣布:“叶祇灵火烧鬼市,目无法纪,所以我楼家特到鬼市借来饕餮神兽抓捕此人。现在她已经被抓到安全之处,各位同道放心,楼家会在鬼市的帮助下妥当处理。”话里话外都没有让其他玄门势力插手的意思。 “不是早就说好了共同商议吗?”有人质疑。 “那谁家还能灭麒麟火?还是你们和笃竹道长一样,有用命去挡的觉悟?”楼安反问。 刚刚见识过麒麟火蔓延速度和杀伤力的玄门众人,一时间又有些害怕,可是越是害怕,贪欲就越加厉害:“那这么大个人,你们一家独占也不好,分一分如何?我们抓水鬼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我们要一根大拇指就行,我们也想研究研究麒麟血宿主,割一只手指不打紧吧?” “要耳朵可以不?再不济鼻子,五官还是好入手些。” 闫庆文此时抱着重伤的笃竹,咬牙切齿地往山下停车处走,这些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讨论着分割一个活生生的人,没有丝毫的愧疚感和罪恶感,都说鬼市可怕,因为可以合法交易人命人肉,谁知人间更可怕,贪欲上头,餐食同类,毫不愧疚,比比皆是。 鹿蹊观里,旁听者皆慨然无语,食堂的门吱呀一声,有人直挺挺地栽了进来。
第84章 胡说八道一家人 闫庆文正讲得热泪盈眶, 听到门口动静吓了一跳,把筷子一放站起来,就看到一个粉脑袋摔在地上, 正是迟奕之。门外又立刻跟进来一个女人,将迟奕之扶到凳子上坐好。 众人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都觉得惊讶:“她怎么出来了, 不是设了阵不让出来?” 那边迟奕之是因为趴在门边, 听到叶祇灵被抓走一时没站稳才摔了个面朝下, 小腿还撞在了门槛上,只不过此时她顾不得疼,忙向闫庆文请求:“闫道长,能不能带我去见笃竹道长一面?” “师父受了伤, 不方便见人, 您就在观中休息几天,已经有师弟替您请过病假了,安心等道长痊愈吧。”闫庆文显然被叮嘱过,一开口就是拒绝。 迟奕之脑子转了转便说:“可是刚刚我本来困在院子里出不来, 一阵风替我将门锁吹开了, 我恍惚之间听见笃竹大师说想见我一面, 一定是他找我有急事,才用这种办法, 不要拖延时间了,大师的伤情是不是很严重?” 闫庆文对这个说法那是将信将疑, 毕竟迟奕之想要凭借自己的努力破开那个门是几乎不可能的, 她一点也没有学过,哪怕是天赋异禀, 也很难顿悟出解法。 “闫师兄,祇灵不能耽误啊!她被饕餮吞下去这么久,再不采取行动就要被那几家分而食之,笃竹大师向来疼祇灵,总不能一点也不管吧?他一定是想和我说这件事。”迟奕之说到。 这下闫庆文倒是信了一半,毕竟师父在回观后时醒时睡,还让人占了一卦,却没有对营救祇灵的事情做任何安排。 “你跟我来。”闫庆文引着迟奕之往观后面一个院子去了,这里类似鹿蹊观的小医院,常年有医生在的。 由于笃竹大师需要静养,唐悠便识趣地在院子里等着,看迟奕之随着闫庆文进了屋,但是没想到一分钟都没过,迟奕之就被轰了出来,闫庆文更是被一顿狠骂,出来捂着脑袋狠狠瞪了迟奕之一眼抱怨道:“你扯谎可把我害惨了,师父根本就不想见你,跟我回去吧,不要离开鹿蹊观。” 唐悠见迟奕之对她眨眨眼,迅速反应过来,往门外跑,谁知院门竟然锁紧了,冲上来的迟奕之撞在唐悠肩头,两人回头,见闫庆文奇怪地看着她俩,一边揉脑袋一边说:“到门禁时间了,我们走小路回观里吧。” 迟奕之喝唐悠尴尬地笑了笑,看这院墙颇高,翻出去也难,只能跟着闫庆文又回到了原来的院子,而后闫庆文就一直坐在她们门口打坐,不给她们出去的机会。 好不容易等到饭点,闫庆文转身去门口端饭的功夫,迟奕之跑了出来,谁知竟然被闫庆文扛回去了,唐悠见他一手托着木盘,一手拎着迟奕之,还闭眼不断说“冒犯了”,走上几级台阶,木盘里面的菜汤一点不撒。 唐悠虽然有过系统的训练,但看对方这功底,一人挡她们两个是绰绰有余了,想要硬闯怕是不太可能。迟奕之也明白过来这件事,饭也不吃,就坐在门槛上和闫庆文讲道理,这回闫庆文是铁了心油盐不进,盘坐在地念念有词,俨然一副认真打坐的样子。 食不知味的迟奕之看着唐悠在认真吃饭,便问:“唐警官想想办法啊……” “你出去了也找不到叶祇灵在哪,既然大家苦心孤诣让你留下,就一定有原因。人口失踪可以报警,顾别尘也一直联系不上,我已经报警了。”唐悠倒是淡定。 迟奕之眨了眨眼睛有些呆愣:“顾别尘失踪?你现在才说?你怎么不着急啊?你们好歹交往了那么些年……藕断丝连的。” 唐悠喝掉最后一口汤,慢条斯理地说:“顾别尘那是锐意找死,谁能拦住,左右都会死的,她自己也说了自己不能见母亲,又非要去,所以发生什么我都不意外。” “嗯,那你拿筷子的手不要抖。”迟奕之心直口快,拆穿了唐悠又有些后悔。 “她失踪的时间也太蹊跷了,她说去母亲所在的疗养院,也很蹊跷,因为阿姨以往生病都从不下山,说是非身死不会离开。”唐悠继续说。 “疗养院?”迟奕之皱眉,总觉得这个词语有些耳熟。 “楼家有个疗养院。”门外的闫庆文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念经,竖起耳朵听她们讲话,此时插了一句嘴。 迟奕之双手一合,激动起来:“笃竹大师刚才说,对方可能不但是针对祇灵的,不知道为什么还想抓住我,既然想抓住我,拿祇灵钓我再合适不过……我觉得这个疗养院,是楼安留给我自投罗网的地址。”话音一落,屋里屋外都安静下来。 倒是想通了的迟奕之开始吃饭,像完成任务一样往嘴里塞,然后机械地咀嚼,大有想吃成胖子把门口的闫庆文撞飞的架势。 “他们怎么知道抓了祇灵你就一定会去?”闫庆文在外面探头探脑半天,终于发问。 迟奕之吃东西还没咽下去,唐悠便接话了:“这两人小情侣爱得死去活来怎么可能不去?” 一口汤卡在迟奕之喉咙里面,呛得咳了出来,到处找纸巾。 闫庆文听了,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也不打坐了,眼睛睁得溜圆:“小情侣?真的吗?我记得你那次还特地来骂祇灵的,怎么骂出感情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不是冤家不聚头。叶祇灵被我们小迟这么一骂,就开窍了。”唐悠见闫庆文一脸八卦的样子,也不管迟奕之已经是满脸通红,连忙趁胜追击。 闫庆文听了更加来劲:“真的吗?我还以为祇灵木头一样的人,根本没这心思呢?”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连连拍门框:“对对对,那天她被迟小姐骂了一顿,还和我说迟小姐影子不对,她要请假去看看。” “这一看就救了小迟一命,缘分就这么结下了。”唐悠说。 “然后呢?然后怎么看对眼的?”闫庆文追着问。 “后来吧,我们小迟这样子,不用说,把叶祇灵迷得七荤八素的,叶祇灵就告白了。”唐悠继续瞎扯,迟奕之一边吃饭一边脸已经要埋进碗里面了。 “祇灵会告白?叶祇灵?真的?那可是祇灵。”闫庆文满脸的不相信。 “那怎么样,在观里祇灵是宝贝,但在外面我们小迟全网上千万粉丝呢,”唐悠理所当然地说,“你还是放我们出去,不然祇灵出事了,小迟也活不了。” 闫庆文听到这个,眉心那一块就结了疙瘩,很苦恼地自己嘟囔了一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说完又背对着唐悠两人,似乎不忍心继续对着,但身体还是挡在门中间寸步不让。 一边的迟奕之从饭碗里面抬起头,看着一脸正气胡说八道的唐悠,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唐警官和顾小姐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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