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在书房闷了许久,而后照旧要在睡前去一趟妻子房间。 可当他推开门,本该睡在房间的妻子却不见踪迹,他叹了口气坐上电梯径直去了阁楼,像是猜到了妻子会在哪。 阁楼最角落有一件小房间,靠着一个种满花的大露台。 老爷子走到小房间前,表情复杂的站了许久,然后慢慢推开房门,果然看到妻子正抱着一件旧衣服躺在床上安睡。 这间房,是他女儿许长筠生前住的地方。 房间里的布置一直保持着原样,妻子几乎每天都会亲力亲为打扫,日复一日不厌其烦的整理着衣柜里的旧衣服,把叠好的衣服取出来,然后再叠一遍放回去。 哪怕她生病了,连自己的丈夫儿子孙女都不记得了,却还是每天来打扫,料理露台上的花草。 妻子睡得很安详,嘴角挂着笑容,怀里紧紧抱着长筠生前穿过的衣服。 老爷子站在床边看了许久,突然觉得心口闷闷的,他扭开头打量着房间的陈设,说来不可思议,算上长筠生前,他来到这个房间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他记得当初搬来别墅时,长筠很开心,让他给自己挑一间最漂亮的房间,他随手指了间最大的,说那间是最好的,可长筠却不喜欢。 她蹦蹦跳跳楼上楼下跑,最后竟然挑中了阁楼原本打算拿来放杂物的小房间,还说这间才是最好的。 老爷子还是不明白这里哪里好。 他尽量放轻脚步,端详着房间里的一切,最后他来到了书架前,看着满满当当一面墙的书。 长筠确实很喜欢看书,从小到大要的生日礼物也只是书,从来不要贵重的化妆品奢侈品。 每次她生日,老爷子只需要让秘书挑几本书包装精致送给她,她就会开心很久,无论多晚都会抱着书等在门口,只为了告诉他这样的生日礼物自己很喜欢。 老爷子一直都知道,他的女儿是个心思敏感善良柔软的人,可就像他不需要一个孝顺但没用的儿子一样,他同样不需要一个柔软无用的女儿。 他的帝国需要的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一个像他一样拥有铁血手腕的继承人,许风吟倒是很合适,但却太反叛。 看了一圈书架上的书,老爷子突然被一本看上去很旧很厚的笔记本吸引,他伸手抽了出来,发现这笔记本有点熟悉。 他走到窗边坐下,鬼使神差的翻开了笔记本,发现扉页上写着赠长筠三个字,且字迹格外眼熟。 是他的笔迹,想来这本笔记本也是他送的。 笔记本里是许长筠的日记,她细心的记录自己一天的生活,几乎每一页都会提到父亲母亲还有哥哥,会在旁边画上很多可爱漂亮的小画,结尾再勾出一个笑脸。 能看出来,她起初对生活报以美好希望。 可越是往后,那些小画就越少,到最后连笑脸都没再出现,记录的字句也变得简短简洁。 老爷子不知不觉看入神了,他一页一页的翻阅中,终于在日记中再次看到了笑脸,但同时他也看到了那个让他无比厌恶的名字。 那是许长筠爱上的一个男人,家世普通才华普通,就连名字都无比普通,是一个压根配不上她的男人,除了脾气好五官端正人品还不错外,几乎一无所有。 日记再往后的内容,老爷子都大概都知道了,但他还是耐着性子看了下去。 自从老爷子不准许长筠跟那个男人交往,并频繁给她安排联姻对象后,她的字迹就越来越潦草,多了许多许多抱怨。 她似乎对生活彻底的失去了希望,从抱怨到自艾到绝望,中间隔着许多页。 日记最后停在老爷子用手段把那个男人赶出S市的那天,然后再也没有记录。 老爷子好像有些不甘心,他继续往后翻,最后终于如偿所愿的在笔记本末尾其中一页,看到了许长筠的字迹。 皱巴巴泛黄的纸张上,湛蓝色的笔墨被泪痕晕开,只有一行字,那是他不曾见过的绝笔,短短一行字的控诉。 父亲不知道,那是我用生命点燃的烛火,他只觉得黯淡。 作者有话说: 没有晚安。感谢在20230821 20:16:48~20230822 22:15: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刘。 10瓶;林夕 3瓶;58519919 2瓶;老头、学舌猫、6802419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6章 老爷子盯着笔记本上的那行字愣了许久, 然后丢在一旁脚步匆匆的离开了房间,这个地方突然让他有点喘不过气。 愧疚懊悔和自责,这几种情绪一齐涌上心头, 就像那天在N市温从谨带他去小学校门口,他不经意看到一幕场景, 然后触动了某些早就被他遗忘的记忆。 自从那天后,他开始越来越频繁想起许长筠, 这个不堪重负抑郁自杀的可怜女儿。 或许是年纪大了, 他觉得自己好像变了, 偶尔竟然也会变得感性起来。 老爷子闷闷回到书房,看来今晚一时半会也睡不着,他想自己一个人安静的待一会儿。 然而他刚坐下没多久,书房的门就被敲响, 他下意识的以为是管家来催促他休息, 便沉声回了句:“别催了, 我等会儿就睡。” 敲门声停下了。 老爷子端起桌上的茶, 却发现茶水早就凉了,于是他又冲着门外高声道:“再替我泡一杯茶。” 门外没动静, 但隐约有远去的细微脚步声。 趁着这点时间,老爷子拿来了毛笔宣纸打算练练字精心,正要研磨房门又被敲响两声, 应该是管家泡好了茶。 老爷子头也没抬:“进来。” 房门推开, 脚步渐近。 老爷子依旧低着头,面对陪伴自己多年的老管家,他的语气稍显柔和了一些:“放下就回去休息吧, 不用再管我了。” 来人没说话, 默默将一杯温水放在了他面前。 欺霜胜雪的白皙肌肤在眼前一闪而过, 纤细修长的指尖轻轻按住了老爷子手中的墨块。 老爷子停下动作怔了一下,然后缓缓抬起头,这才发现来人并不是自己以为的管家,而是面容清冷疏离的许风吟。 “这么晚,就别喝茶了。”许风吟微垂眉眼淡淡启唇,而后拿走了老爷子手中的墨块,自顾自的替他磨墨,动作轻柔无比娴熟。 老爷子眉头拧了起来,他盯着许风吟看了半晌,冷声质问:“谁让你进来的。” “这不重要。”许风吟平静得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重要的是我已经见到了您。” 老爷子扶着拐杖缓缓坐下,表情看不出喜怒:“那就说吧,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许风吟动作没停还在研墨,她面无表情轻飘飘开口道:“我要您还有父亲手上的股份,全部。” 老爷子倒是沉着,哪怕听到这么离谱的要求,也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只是看向许风吟的目光阴沉了许多。 他往后靠了靠,脸上逐渐浮现一丝笑意,就像没听清一样问道:“你说什么?” 许风吟再次淡然开口:“我说,我要你和父亲全部的股份。” 老爷子像是听到什么笑话,悠悠笑道:“如果你还在老老实实的当你的继承人,别说股份,就连公司甚至整个家早晚都是你的。” 许风吟终于抬起头,目光平静的望着端坐的老爷子,宠辱不惊平静漠然:“这不是请求。” 老爷子脸上的假笑一秒消失,他冷哼一声,语气低沉却有力:“怎么,难道你是在威胁我。” 房间里的温度好似骤然冷了下来,就连空气仿佛都透着一股寒气。 许风吟不甘示弱的与老爷子对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完全不像是一对血脉相连的祖孙,倒像是一对仇人。 短暂死寂后,还是许风吟先开口打破了僵局,平静的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几周后,公司会照例召开股东大会,我已经答应陆时雨,在这之前会签字把手上的股份转让给她。” “畜生。”老爷子闻言额头青筋一跳,他暴怒起身,手上拐杖狠狠砸在桌上,力道之大甚至在红木桌上留下一道深陷凹痕。 砚台跟着一震墨汁飞溅而出,许风吟雪白如玉的指尖沾染上一抹浓黑色墨汁。 老爷子举起拐杖指着许风吟,距离近到几乎快要戳中她的眸子,他咬牙恨恨问道:“你是不是要为了一个外人,连这个家都卖了。” “外人,您是说我的母亲吗。”许风吟冷静到连眼都没眨一下,她勾唇冷笑反问,“如果她是外人,那她生的女儿不应该也是外人吗?” 老爷子脸色愈发阴沉:“股东向除股东以外的人转让股权,应当经公司其余超半数股东同意,就算你想把股份转让给那个姓陆的,我也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的确,不过您不同意,您又怎么保证其他人不同意。”许风吟点了点头,低头抽出一张纸巾慢悠悠的拭去了指尖沾染的墨痕,“因利而聚,自会利尽而散,您这些年把他们喂得太饱了,以至于少上一分半毫,他们就会对您心生不满。” 这段时间公司丑闻缠身市值缩水,股价更是持续大跌,这自然影响到了股东们的利益。 老爷子年纪大了,儿子不中用,属意的继承人跟他公然反目,自然会有人生出别的心思,就算不敢明着跟陆时雨勾结,私底下也少不了往来串联。 而陆时雨最擅长的,就是以利诱人。 这种事老爷子当然明白,现在他还能勉强威慑得住那些人,但如果公司现在的状况继续维持下去,只怕他连这点威信都没了。 一个庞然大物的倒塌,总是从内部开始腐烂衰败的,比起外患,现在公司的内忧才是致命的。 老爷子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这就是许风吟想要的结果,也是她早就预料到的结果。 她早就在关注蛰伏的陆时雨,她早就知道陆时雨要报仇,却从没有提醒过没把陆时雨放在眼底的老爷子。 她任由陆时雨壮大,她在许氏集团这个庞然大物上割一刀,亲手加速溃烂,被吸引的苍蝇自然会围着打转,意图扒着这个庞然大物分食。 看着一言不发沉思的老爷子,许风吟继续道:“我知道,您手上的流动资金不多了,您昔日的那些老朋友,估计也不愿意被拉下水。” 老爷子回过神来,却不再像刚才那么愤怒,反而平静了下来,他放下拐杖再次坐下。 思忖片刻后,他深深看了许风吟一眼,意味深长道:“她能爬到现在这个位置,不就是你推波助澜捧起来的吗?” 许风吟闻言不置可否,而后浅浅一笑反问:“没有底蕴的突然崛起,也会以最快速度跌下神坛,这个道理您应该比我更懂。” 这已经不是暗示了,几乎是明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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