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面对程姨时她骄傲而自信,但实际上,她的内心早已被怀疑啃噬的体无完肤。
“呵呵,你的这个问题可不是个好回答的问题,”白梓笑了两声,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金丝眼睛,“再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要先问一问你,你知道弗洛伊德吗?”
“性行为心理学的奠基人吗?”
“不完全是。”白梓说,“他是最被大众所熟知的心理学家,他认为,创伤是心理疾病产生的原因。”
柏舟点点头,细嫩的脖颈弯出了天鹅恋栈的弧度。 这个解释最让她安心,是柏毅一手造就了她的悲剧,这绝对没错。
“不过心理学有三巨头,弗洛伊德只是其中之一,另外两位,名气较大的是荣格,你应该也听过他的大名。”
柏舟疑惑地看着白梓,不明白她的意思。
“不过我们不说荣格,因为他崇拜弗洛伊德,观点上很像。”白梓笑着说,打趣道:“我怎么有一种在给学生上课的错觉?”
“没关系,我很感兴趣。”柏舟觉得白梓有点卖关子。
“柏舟,我不是故意东扯西拉,我是想确定一下,你真的希望知道答案吗?”白梓的眼睛似乎有看穿人内心想法的能力,尤其是微微眯起眼时,总有种成熟的智慧,“你要知道,真相总是会带来痛苦,以你现在的状态,我不知道你是否能够接受。”
“我想知道。”柏舟充满坚定。
“他叫阿德勒,第三大巨头。”白梓看了她一眼,不再犹豫,轻声说,“他的观点,我是最认同的。 “他认为,创伤根本不存在。”
“什么意思?!”柏舟心头被这句话震出了一道裂缝,她已经被这句话蜇了一下,“那疾病,我的病…都是怎么来的?”
“别急,柏舟。”白梓安抚,继续说,“他认为,精神疾病是人为制造的,人们不是因为创伤才有了疾病,而是因为需要疾病而制造创伤。
“一个人不愿意走出家门,不是因为他曾经在街上看到有人出了家门后,被车撞死了,从而得了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而是因为他不想走出家门,刻意制造的一个伤痕。”
“什么意思?”柏舟有点难以置信,“那么他到底为什么会不愿意走出家门?”
“因为什么呢?”白梓作沉思状,慢慢说道“有可能是为了父母的关怀,社会的同情,弱者的身份,自我的尊严,不做某事的特权…… “理由是很多的,但都绕不开两个字:关系。”
从咨询室中走出来,柏舟就像是经历了一场宗教宣讲一样,整个人既精神抖擞又神神叨叨。 惹得祝余差点想去绑了那个“□□头子”,好好问问在这短短的五十分钟里那个女人都给柏舟灌输了什么古怪的东西。
“舟舟?舟舟?”祝余将一杯蜂蜜柠檬水塞到了她手上,关怀备至地帮她在身后垫了一个软枕,不知道的推门进来,还以为柏舟才是她奶奶,“不介意的话,你要不要告诉我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现在祝余大有进步,已经熟用礼貌用语,行为端正体贴,上至九十岁老太太,下至几岁孩童,没有一个见祝余不夸一句“彬彬有礼,吾辈楷模”。
柏舟从沉思当中惊醒,感受到水杯的温度与全身的舒适,再看看面前这张本来漂亮得有点冷清如高岭之花的脸,莹白的小脸“唰”得一下就红了。
天啊,祝余就是天使吧! 为什么这么会照顾人?她不是模特吗? 自己再这样下去,一定会被养废的吧?
“我…我们聊了点心理学,我觉得她说的很有意思,就,就想得入神了一点。”
“哦……”祝余狭长有神的眼睛眯起,没再说什么,只跟她聊了一些别的东西。
现在的舟舟对自己还没能完全倾吐,难道那个叫白梓的女人率先一步取得了舟舟的信任?竟然可以让舟舟这么魂不守舍?
想到这里,祝余不禁泛酸,但这个女人是舟舟的心理医生,对舟舟的病有好处,她不动。 那么就只能拿程姨出点气了。 ---- 真的很希望小可爱们可以评论指出我的不足。
谢谢~!
第7章 病灶
程姨身躯佝偻地走在临海的公路上。 联系不到柏先生,这里又没有合适的返程车辆,自己硬生生耽搁了十几天才动身回去。 她知道自己对不起小姐和先夫人,但…但那也是为了小姐好啊……她也是真心地希望小姐能过上好日子,才不得不……
“……小姐得了这样见不得光的病,还怎么嫁个好人家?” 还是要让柏先生在背后给她撑腰…… 小姐毕竟还是太小了,她不明白大人的良苦用心,这次回去,一定要让柏先生帮助小姐才行啊……
她专心致志地想着,丝毫没有留意身边的异样。
海浪慢慢、慢慢地涨了起来,最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俯冲向公路上行走的女人。
“什么……啊!” 被海浪冲击,程姨来不及求救,便淹没在了腥咸的水中,浇了个狗血淋头。 更可怕的是,她挣扎着要从退潮的间隙中爬起来时,那海水就像是有生命的一样,竟然卷住了她的脚踝,要把她向海洋拉去。
“啊!……”程姨吓得连连惊叫,但声音很快就被海水堵住,这里人迹罕至,整条公路就只有几辆车匆匆驶过,根本不会有人发现她。
被海水反复戏弄至精疲力尽,她发现这海浪邪乎的很,每次都不会发狠真的将她拖进海里,但又会让她感受窒息,弄得她恨不得求爷爷告姥姥,只差跪下来乞求海里的龙王爷放过自己。
感觉差不多了,这边的祝余轻轻挥了挥手,那边的海浪就立刻停下了折磨,快速退去之前,还神经兮兮地左翻翻右起起,好像在观察周围有没有人偷窥似的。
程姨见海浪退下,忙不迭地跪在湿透的沙滩上,也不管此刻自己有多狼狈,直直地向大海磕了几个头,嘴里念着:“谢妈祖大人救命……”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有这短短路段的海浪突然涨起,只觉得是自己的阴德不够。
“妈祖”祝余正削着苹果,将它们削成海龟、海马、深海鱼等各种形状。
柏舟左手塞着海星、章鱼、水母,右手捏着纸巾,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她珍惜这些苹果,甚至为不能长久保存而感到惋惜。
看了半天,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开了口:“祝余,不让奶奶起来一起吃吗?”
“睡着呢……让她再休息一会吧。”祝余话到口头,硬生生把“管她干什么,又醒不了”换成了更加温柔的语言。
祝余在躲藏一些东西。柏舟早就有所察觉。 但为了这个来之不易的朋友身份,柏舟偷偷潜到互联网上,修改了粗制滥造的祝余的个人信息。 顺带着把那个“查无此人”的奶奶也给安排了一个合理身份。 不知道是谁给小鱼伪造的,真是太过分了,连个奖项都不能好好罗列吗? 那照片拍的,就算不是真的模特,也不能这么敷衍呀。
被喜爱之情冲昏了头脑的柏舟一点也没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反而给自己的行为竖了一个大拇指。 管她是什么身份,什么目的,她柏舟就是喜欢她。 喜欢,就要不顾一切地维护。
“你这几天怎么样?之前和我提到的耳鸣有好一点吗?”祝余问,把嘟着嘴的“海马”放到蓝色小盘子里。
这盘子不易碎,不伤人,祝余很满意。
“我…我好多了,早上的症状减轻了一些,下午…下午也没想那么多了。”柏舟脸红红的,生动又可爱,看着苹果,但其实是在借着苹果偷看祝余。
她已经不想再自杀了,她只是想让别人死而已。
“柏舟姐姐,我可以进来吗?”门外传来怯怯的声音。
“是晓晓啊,进来吧。”柏舟笑着说。
门被推开了,露出一个黑色的小脑袋,然后是瓷娃娃一样的面孔,但总是透着苍白。 她紧张兮兮地看了一下里面,快速溜进来,悄无声息地关上门,然后一下子扑到柏舟的怀里,把小脸埋在柏舟的胸口。
祝余见状,手顿了顿,一刀差点削掉海龟的头。 还好她最后稳住了,可怜的海龟只被削掉了半个头。
这小刀是她用海里的材料特制的,原本只能用它削点皮。
“柏舟姐姐,我好害怕,周围有好多眼睛,一直在看着我……”晓晓浑身发起抖来,“有好多人监视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柏舟缓缓拍着晓晓的背,温声软语地说了许多宽慰的话,她在沙盘游戏室里遇见的晓晓,那时她站在角落里,紧绷绷地站着,一直环顾四周,但不肯靠近沙盘一步。
“好多眼睛……”柏舟听到她一直重复着这句话,她凑近一看,再伸手拨一拨沙子,什么也没有。 被迫害妄想症患者,柏舟对她下了定义,想去叫这个小姑娘的护士来。 却没想到,小姑娘的护士正是那个趾高气昂的丹凤眼女护士。 她瞬间歇了心思,叹了口气,蹲在小姑娘面前。
“没有眼睛。”柏舟坚定地说。 “你骗人!那里有好多!还有这个角落,总…总是冒出来!”小姑娘固执地说,紧紧闭上眼,“镜子里也有、盘子里也有、还有床上……” “那是什么样的眼睛?”柏舟转换策略。
“血红色的,没有、没有眼珠子,在流血……” “它们为什么看你?” “他们想害我,妈妈说有好多人都想害我……” ……
没成想一句一句的,还聊出了感情。
现在这小姑娘动不动就跑过来,说眼睛眼睛。 祝余看着,差点没控制好力道,再捏碎一个苹果。 是的,再。
还有一个躁郁的大姐,没事就过来说媒,她的孙子多可爱,她的二姨家的小伙子月薪百万,她的邻居家的儿子刚刚考上B大,是个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 可爱的有几岁啊,就来肖想舟舟。 月薪百万很了不起吗? 他买得起深海夜明珠吗? B大很厉害吗?
“是呀,B大很厉害。”柏舟点了点晓晓的鼻子,“晓晓可以加加油,以后考过去。”
祝余莫名不爽,丢下了手里的苹果,坐到窗边生闷气。
柏舟提到了这里,不禁怅惘,没有经历过这一切的时候,她也曾经被视为天才,那些高不可攀的大学,对那时的她而言考上就宛探囊取物一样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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