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顿了下,匀了口气儿,看向神色莫测的谢太傅和脸上青白之色交加的谢之年与谢之乔兄弟,最后从谢曦身上轻轻带过。 “话今日已然说到这里,我便将话说的再清楚一些。” “我这个凤命女的身份,在你们眼中也从不是非我不可。” “否则不会有谢昭从了这一代男儿才能用的日字,更不会有那两位至今还未上族谱的族女。” “昭者,明亮也,如日月,说她是凤命女,天下谁又会不信?” “况当初皇上旨意上赐名凤仪,也是给谢氏嫡长女。” “谢氏两房嫡出,谢昭亦是嫡长女,二叔与二婶儿不也暗自不知道肖想了多久吗?” “你们如此看重想要,我恰好又看不上,你们随意捡去好了。” “我谢欢会在永安宫中遥祝谢昭头顶凤命女之名,风光显赫的嫁入宫中。” “愿她能带领谢氏,重现你们所谓的谢氏门楣,荣贵满门。” 说着,她退后一步,松开萧长宁的手,双手左右搭住,身子深深弯下对着谢太傅稽拜。 “谢欢此去便为永安公主萧长宁之人,将于此生都奉于公主身前,凤命之贵恕我担不起。” “至于宗族之念,家族教养之恩,母亲曾与我言说,宗族她用此生留守陈留,来替我顾全。” “而我自落生起用度从未用过谢氏一分一毫,皆为她本人私房。” “我又是她与祖母一手教导到如今,我该念的是祖母之恩,母亲之恩。” “该从之命,也是祖母与母亲的。” “祖母不愿我沦为家族棋子,磨没了自己。” “母亲为我取字为欢,只愿我此生常欢喜无忧惧。” “阿欢愿做个孝顺孩子,听从祖母与母亲之言。” “祖父与父亲若还愿认我,阿欢自当以孙女与女儿之礼相待。” “若不想,阿欢便以晚辈礼节待之便是。” 话落,她起身。 萧长宁站在她身侧,对着谢太傅身子微一弯,只说了五个字,“谢欢,我要了。” 谢太傅视线落于她们身上,定定看了会她们,忽的转身抄起萧长宁放下的龙凤佩,竟是什么都未说,大步往外走去。 “父亲。”谢之年急急的唤了一声,“这样的孽女……” 谢太傅脚步一顿,并未回头,只冷声打断谢之年的话,“让她们走。” 萧长宁看了谢凤仪一眼,不解谢太傅这是怎么回事,这般轻易就肯放他们走了。 谢凤仪也摇了摇头,她也不清楚。 一片静默间,谢曦清朗朗的声音响了起来,“我送公主与妹妹出去。” 谢之年看了眼站在一侧含笑而立的儿子,心头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 他不喜王竹,两个孩子骨子里却都有王竹的影子,每每看到他都亲近不起来。 谢曦也不主动往他身前凑,规矩礼节分毫不错,父子感情却未有多少。 可他又不得不承认,谢曦比他当年出彩多了。 不论从哪里挑,谢曦都挑不出什么大问题来,是个非常合格的世家郎君,未来适合掌管谢氏的人。 所以对着儿子时,他总是会不自在,甚至莫名的气弱。 谢凤仪脸上重新挂上了笑意,“好,有劳兄长了。” 谢曦瞪了她一眼,还装。 谢凤仪讨好的对他笑,她自己痛快了也有去处了,可并不想连累到谢曦。 毕竟她芝兰玉树般的哥哥现在还没人要啊,要是被赶出去的话,都没有地方可去呢。 二十多岁还独身一个人已经很可怜了,再闹的无家可归的话,她于心实在不忍啊。 谢曦走过来,将她耳后的乱了几许的发丝用手捋顺,“我是你的亲哥哥,世上最亲近的血脉至亲。” “母亲曾说过让我护着你,我应了。” “此生但凡有我谢曦立身之处在一日,便永不会让你无人可依。” 他说着,将妹妹的手牵起来握在掌心,“哥哥第一次牵阿欢的手时,阿欢还是懵懂娇软的小婴儿。” “后来你学走路时,也惯爱拉着我的手往前走,因为你那时便知道我会护着你,从不会让你摔倒。” “多年过去,当初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小姑娘如今已经出落成了懂得坚持自己之念,很清楚明白自己想要什么的大姑娘了。” “世间之事在变化,人与事都在变得不同。” “可不变的是,哥哥还是哥哥,依然还会牵着阿欢的手护着阿欢往前走。” “哥哥会一直走到哥哥再也走不动,阿欢也拉不动哥哥袖子撒娇为止。” “哥……”谢欢没想到谢曦会说这么多,当即鼻尖泛起了酸,心中的暖意却是一波波荡开在心湖间。 “阿欢要记得,世上不止只有祖母与母亲希冀你常欢喜,哥哥同样也是。”
第103章 我会说到做到 三人一道出了门,马车已然备好,就连谢树也站在了马车一侧,见到三人出来,利落恭敬的来见了礼。 谢凤仪前世从未认真看过谢树,如今仔细看去,见他生的也算不差,行止间也无多少卑怯之意。 这便是士族着意的培养出来跟在主子身侧得力人,士族高高在上,身边伺候的人都比旁人矜贵一些。 许多没落世家出来的公子,通身的气派都还不如几大家出来的公子身边奴仆。 谢树也是如此,站在那里并不像下人。 再给他换上宽袖长衫走出去,说是某位世家公子一点都不会令人怀疑。 世家给了他们好教养,也养大了胆子,连主家都敢觊觎。 “大小姐,奴身上可有不妥之处?”大抵是谢凤仪视线在他身上停留的多了几息,谢树半扬了脸问了声。 “你这话便是不妥。”谢凤仪站在石阶之上看过去,声音不轻不重,“哪家都没有主家未开口,奴仆先开口的规矩。阿树,你逾矩了。” 谢树半分不辩驳,利落请罪,“奴知罪。” “这次且罢了,日后再犯一同与你算。”谢凤仪要的才不是对谢树的轻惩,她要的是谢树的命。 不管今世谢树的心思还有没有起,前世他是起了还敢付诸实施了的。 那么她此时必须要将这个可能性从根上掐灭。 她移开目光,刚要与谢曦告别。 门前的街上忽的传来马蹄声声。 谢凤仪咽下了到了嘴边的话,目光投向了行驶渐近的马车。 “宫中来的。”萧长宁言简意赅说了句,为谢凤仪解惑。 谢凤仪点了下头,她知道。 从驾车的马夫和车上的华盖,还有车侧的护卫上一看就知道是自宫中来的。 甚至,她还能猜出里面坐的是谁。 马车停下,帘子一撩开,露出一张胖胖的脸来,连车都没下,原地就跪在了马车上,“哎哟,老奴给公主请安,给大公子,大姑娘请安。” 谢凤仪笑了起来。 江公公,皇帝身边第一人,也是看着萧长宁长大的人。 “公公你怎么来了。”萧长宁看到江公公,眼中多了分真切的柔软。 “老奴是来传旨的。”江公公从马车上挪下来,“传皇上口谕,允准谢氏阿欢所请,入宫陪伴永安公主。” 江公公的话很快,快到三人连行礼都来不及,他就已经说完了。 说完后对着萧长宁眨了下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谢凤仪转头看向谢曦,“哥,那我们便走了。” 谢曦心中是不舍的,面上分毫没有露出来,又摸了下她的头,“去吧,休整好了多出来玩一玩。” “好,我是要和阿宁吃遍京都的,到时叫你出来为我们会账。” 她不花谢氏的钱,可她花哥哥的钱理直气壮。 “行。”谢曦自然一口应了,又亲手扶了妹妹上了准备好的马车。 萧长宁在上去之前,对着谢曦默了两息才说了句,“我会说到做到。” 谢曦微微一笑,无比自然般的也摸了下她的头,“哥哥信你。” 哥哥? 萧长宁被这两个字砸的有点发晕,上马车时都踩空了,在谢曦面前闹了个笑话。 她觉得有点丢人,谢曦像是没看到。 等她上了车,谢凤仪又对他挥了挥手,才离开了太傅府门前。 谢曦站在原地目送着马车渐渐走远,然后转了弯出了街,再也看不到。 其实,他并不想做除了自家妹妹之外任何一人的哥哥,但如果妹妹想要他对萧长宁另当别论才开心安心,他随了她便是。 而且看来,效果不错。 他转身回了府,他需要提前多布置一些东西。 妹妹来了,二房的谢昭与族女也要来了,以后京都要热闹了,有些先手要埋下去。 马车上,萧长宁见谢凤仪兴致勃勃的往外看,分毫没有半分担忧的样子,忍不住问了一句,“兄长他如此开诚布公的护你,于他无碍吗?” “没事的。”谢凤仪放下了挑起的纱幔,拿了茶杯倒了杯水递给萧长宁,“我不想让他掺和,是不想太傅与父亲因我之故不给他好脸子看。” “毕竟他与我不同,再是感情不深,也和他们在一个府中生活了好几年了。” “不过既然他不在意,便也无妨了。” 萧长宁想了下,“他站在你身后,太傅不会下手弹压他吗?” “这个可能,太傅只能想想而已。”谢凤仪身子一歪,将半个身子倚在了萧长宁身上,又将她手放在手心里把玩她的手指,“你说士族最看重的是什么?” “传承与维持清贵门楣?”萧长宁对于世家素来没有好感,顶烦他们自认高人一等,在朝堂上占据了半壁江山,然后看似大公无私的指指点点,实则都是在谋私的行径。 这让她对士族尊敬不起来,也不想多给眼神。 “那也很重要,不过在那个之上,还有个更重要的,那就是人。” “你想要传承不绝,想要家中声势不没落,后继有人极其重要。” “尤其是如今的士族,关于延承人的选择,更是要重中之重。” “你道为何谢氏这一代的担子传孙不传子,是因为知晓我父亲他担不起整个谢氏。” “士族又为何重血脉出身,因血脉骨子中传下来的东西,也会带给下一代。” “祖母出身庾氏,性情素来怯弱隐忍,对着谁都不敢高声儿。” “我母亲自入谢氏门来,她从未在我母亲拿过婆母的架子。” “这不光是她心地纯善,再是善良的人也绕不过婆媳关系的复杂心理。” “自己亲生的儿子没有亲近过几日,关系也不冷不淡的。” “然后另外一个女人陡然出现,可以堂而皇之的占去儿子的下半辈子,与他亲密无间,时时相伴。” “我祖母性子再是柔善,心里也是迈不过去那个坎儿的。”
453 首页 上一页 60 61 62 63 64 6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