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看谢凤仪顺眼,她都不会加上这句。 “是啊,二哥不该生在谢氏。”谢凤仪顺着萧长宁的话往下说了一句,然后话锋一转,“但谢氏,又有什么脸去嫌弃自家子弟呢。” “天下文气,孔占一分,谢占一分,文学之首,北孔南谢。谢氏也配?”谢凤仪的嘲讽分毫不掩饰,压根没有引以为荣的骄傲感,反倒是有点恶心。 “谢氏起源也可追溯到上千年前,历经风风雨雨都未曾失了传承。” “按照百年豪门,千年世家来说,谢氏确实是当之无愧的世家。” “自谢氏有了名气起,基本没有太低谷过,一直到前朝起,才日渐式微。” “本朝建立之前战火飞扬时,谢氏的世家气节就是守门不出当乌龟。” “等到天下都平定了,太祖在京都坐稳了龙椅,谢氏子弟才真正入朝。” “而孔家是如何的呢?即使在战乱时,也始终在不停的兼济百姓。” “太祖在建立本朝前,孔家祖宅所在地曲阜曾遭遇围城。” “孔家在曲阜的全部子弟都身穿族服自祖宅而出,立于城墙之上,站于百姓身前。” “谢氏拿什么和孔家比肩?有什么脸说和孔圣人之后人同占天下文气?靠脸皮吗?” 谢凤仪简直都想要笑。 笑谢氏的自吹自擂,笑谢氏的丑态百出。 她抬起手摸了摸谢氏祖宅的院墙,眼底一分温情都没有,“阿宁啊,我们谢氏呢,从根子上已经烂了。” 所以才会搞出什么凤命女来,想要急不可待的再立起来,再重现昔日谢氏风采。 可如今的谢氏人从来没想过,谢氏往前数个千八百年的,从没有过舔着脸去和皇家联姻的。 曾经皇位上不知道多少个皇帝,想娶个谢氏女都求而不得。 毕竟在谢氏眼里,不管是造反上位的,还是打着清君侧或者为民请命的旗号坐上龙椅的,腿上的泥还都没洗净呢,哪里配上谢氏的女儿。 等过了几代,皇家腿上的泥洗净了,谢氏也没多看得上。 随意指个旁支女给皇帝,也会被皇帝敲锣打鼓欢喜雀跃的迎回去做皇后。 那才是真正的世家风采,是有着世家风蕴傲骨的谢氏。 现在的谢氏,真不配顶着个谢字,太给祖先丢人了啊。 听着谢凤仪抨击自家,萧长宁目光晦暗,静静听完谢凤仪的话后,才问她,“如你这样清醒的谢氏子弟,在你们谢氏还有几个?” “你这个提问,问的非常好。”谢凤仪收回放在墙上的手,停住脚步去看萧长宁,“你觉得族长都跪下了,不想跪的人会如何?” “谢氏基本不杀自家族人,可在大家族内想让一个人或者一些人不能发出不同的声音来,太容易了。” 谢凤仪脸上还在笑着,笑容却一分温度都没有,“这样的谢氏,也难为你们看得上。” 萧长宁抿了下唇,倒也不是看得上,而是…… 她看了眼谢凤仪亮如繁星的眸子,心底的实话说不出了。 她将话题又拉了回来,“谢曜这样,你们谢氏会如何安排他?” 谢氏自然敢说能与孔家比肩,那么谢氏嫡出的公子,学问就算不极好极好,但也不能差。 如谢曜这样的,在京都都快成了谢氏之耻了。 不知道多少人笑话谢曜,还笑话谢氏。 “待及冠后,他会被召回祖宅,与满腹诗书的才女成婚,诞下后代,然后不让他沾手教养之事。” “此后他的任务,就是为谢氏传承嫡系子孙。” 萧长宁:“……” 谢氏还真是令她惊喜。 这就是世家之首?是挺可笑的。 “所以阿宁,我不会让我二哥变成这样的,我也不想让谢氏毁在这份蝇营狗苟的算计上。” “不破不立,谢氏最需要的不是继续辉煌,而是认清自己。” 萧长宁听出她的意思,眉心微皱,“你想做什么?” “我要把登天梯给他们打掉,把他们从云端上拽下来。” 谢凤仪声音很轻,却蕴含着无上的坚决。 她若不将谢氏给按下去,她一旦不做皇后了,那么她的母亲,她的大哥,谁也活不了。 不过话说回来,上辈子她做了皇后,最后也没护住想护的人,也是挺失败的。 这一次,她是定要护住在意之人的。 她看了若有所思的萧长宁一眼,敛去眼中和身上的冷意,瞬间换成暖意融融。 也许这条路会比较难,但是她不怕,她有萧长宁陪着。 只要她的阿宁在,未来的路对于她而言,都算是坦途。 “我们走吧,我先带你去见我娘,她是个世上最好的母亲,你会喜欢她的。” 她挽住萧长宁的胳膊,带她走到侧门,入了谢氏老宅。 谢氏老宅已然有千年以上历史了,到了一定年限便会修葺。 但基本都是保持着原样不动,只是在这些年中扩了又扩。 谢氏的嫡系,自然是住在曾经最初建的庭院中。 萧长宁自入了谢氏宅子后,就随意打量着。 建筑倒是符合世家风格,看似低调朴素,实则花草树木无一不是精品。 随便门上一个门匾,墨宝都是有来历的。 主宅院落的安堂二字,更是建立祖宅那一代家主的亲笔题字。 谢家安堂,祖宅的中心。 谢凤仪自侧门而入,一身男装也没换,直接带着萧长宁一路往安堂走。 路上遇到的仆妇,都极有规矩,行礼时都带着不卑不亢。 对于谢凤仪的一身男装,有的仆人会有一分惊异,也是转瞬即逝。 有的甚至连惊讶都没有,行礼之后就继续做事去。 萧长宁静静跟在她身边走了一会,才问了句,“你们家的仆人都知道你经常溜出去?” “不,他们不知道。”谢凤仪目不斜视的往前走,“在今日之前,知道我经常混出去的,谢氏宅子里不超过十人。” “那他们为何不惊讶?”
第10章 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要惊讶?”谢凤仪看着她笑,“不管我作何打扮,都是谢氏长房嫡小姐,他们只要记住这点就好了。” “更何况,世家传承中其中一条便是遇事沉着冷静,泰山崩于而色不变。” “能在祖宅内行走的,都是世家几世的世仆。” “谢氏虽然风骨渐失,规矩却是始终存在的。” “尤其安堂周围的仆妇,都是我母亲挑出来放在这的。” “若是连这么点小事都变了脸色,不光是他们无能的表现,也是在打我母亲的脸呢。” 谢凤仪说到自家母亲时,十分的骄傲。 她能如此自由的出入府中,穿着男装在陈留到处晃,都是母亲的功劳。 “阿宁你猜,远在京都的谢太傅,知不知道我经常溜出去呢?” 她眉目灵动,眼中透着点点狡黠。 萧长宁莫名的想要揉揉她的头,她将手往后背了背,免得一会手和自己的嘴一样不受控制,真一把摸过去。 “谢太傅若是知道,你怕是不能站在这问我这个问题了。” 从仆妇身上都能看出来谢氏的规矩是极严的,没理由对于女儿的管教,会如此放任自如。 “阿宁真聪明。”谢凤仪将双臂展开,就这么站在了路中间,脸望向天,将眼睛闭上,“关于我的消息,都是我母亲想要京都知道什么,京都就知道什么。” “我偷溜出去的事,我母亲之前也为我瞒的死死的。” “不过从今日起,不需要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没等萧长宁回答,她就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因为你来了,我有你了。” “就算我离经叛道,我桀骜不驯,谢氏也不敢拿我如何的。” “我在你面前过了明路,就等于在皇帝面前挂上了号,谢氏再不敢动我的。” “谢氏如果想要改弦易张把我换了,除非还能拿得出令你们皇家心动的东西来交换。” “你猜他们还能有什么筹码,能让你们再捏着鼻子一次?” “就算是有,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也舍不得再拿出来。” “阿宁,谢谢你的到来啊,让我终于可以做我自己了。” 萧长宁静静的看着她,“这就是你上来就点破我身份的真正意图?” 扯着虎皮当大旗?玩狐假虎威那一套,让谢氏不满也不得不忍? “那只是很不重要的一个原因之一。”谢凤仪睁开眼睛,将手臂放下来,偏头看萧长宁,“最为主要的理由是,我要在你面前永远坦坦荡荡,不欺骗,不隐瞒。” “我会让你看到最真实的我,没有一丝丝的虚假。” “阿宁,我希望我们对彼此,都能以诚相待,以心相交。” 望着她璀璨明亮的眸子,萧长宁心底的某根弦,被她的话触动了一下。 明知道她不该信谢凤仪的话,却还是控制不住心底荡开的涟漪。 这种情绪很陌生,她从未有过。 却并不令她抗拒,甚至还有点欢喜。 萧长宁强迫自己别开了脸,不再和谢凤仪对视。 “你还是想想如何面对接下来的风波吧。”她母亲费尽心思为她瞒着,就是为了能让她在闺中时,能松快自由一些。 结果她直接大摇大摆的从外面回来,一身男装换都不换,让家里里里外外的仆妇都看到了。 她母亲一片慈母之心,都让她糟蹋光了。 如果她是她母亲的话,她好像也舍不得真怪罪…… 萧长宁被自己心头升起的念头惊住了。 立马将人换了下,换成了和她最亲近的弟弟这么糟践她的保护和宠爱。 必须揍他! 那如果假设萧长宁是那位弟弟,果然心立马就软了。 她是不是被谢凤仪下蛊了? 听说苗疆的蛊很厉害,若是中了蛊,自己都会变得不像自己,完全听从下蛊之人的驱使。 一想到这个可能,萧长宁拳轻轻握紧,谢凤仪最好是没有。 否则,她想她不介意手上染上谢氏的血。 刚起了这个念头,心底就蓦地一痛。 她无比愕然,这是怎么了? 才刚想到要对谢凤仪出手,她的心怎么会这么难过? 她默不作声的将手指按在了脉门上,她也是略懂岐黄之术的。 脉象稳健有力,她很健康,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 可她就觉得,哪里都不对劲。 谢凤仪等了会,也没等到她的回应,倒也没有失望。 到底是她太急了,现在萧长宁认识她也不过才半日多。 防备怕是比亲近多得多,能全心相信她的话才有鬼了。 不过没关系,她有自信,用不了多久,萧长宁就会像前世一样,对她全心全意信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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