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原来她早就习惯杀人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鹤景霜的思绪变得空白一片,刚才的恶心、痛苦、后悔,全都消失了。 忽然间,她感觉到自己从白时念手里飞出去了,她好像真的杀了一个人,这个人的生机顺着他的血全部从身体中流出来,顺着她的身体蔓延,流了一地。 她又感觉到白时念在安抚她,这一次不是抚摸她的身体,而是一种更深入的感觉,是一种直接触摸到灵魂的抚摸,好舒服啊,冰冰凉凉的,但又很温暖。为什么会如此让人安心,白时念的灵魂原来是这种感觉吗?好想一直被她拥在怀里,好想和她有更深入的交流,她们是世上最亲密的半身,她们本来就可以随心沟通。 然后,鹤景霜发现自己可以说话了,但和白时念沟通的“闻霜剑剑灵”并不是她。 “别摸了,像变态一样,好恶心呀。” “阿霜,你能和我沟通了?”白时念的声音听上去那么惊喜,一股莫名其妙的喜悦也涌上鹤景霜的内心,她有些茫然,却听到自己的声音在用娇纵的语气对白时念撒娇。 “哼,快点把我清理干净,别抱得那么紧,好脏的,还有,你也要把自己清理干净,不能再流血,否则别想抱我。” 原来以前的她会用这么亲昵的语气对师尊撒娇,甚至还会抱怨她,完全就是被宠坏的小公主,可是师尊竟然还那么开心,好羡慕,她从来不敢,因为她只是徒弟,师尊再宠她,她都是不敢的。 因为鹤景霜很久之前就察觉到了,白时念是很喜欢她,是很宠着她,可她的师尊在她面前从来没有真正地笑过,那些温柔的笑容全部都是装出来的,所以鹤景霜一直都那么小心翼翼,一直都那么努力地想做到最好,她一直都害怕自己会被扔掉。 好羡慕,她也想像这样对师尊撒娇,想被师尊毫无保留地疼爱,可是已经没有办法了,师尊也不会再那样温柔地对她了。 白时念让她好难过啊,她亲的那么用力,做得那么用力,一点都不温柔,她已经在顺从了,她已经在哭了,明明她没有反抗啊,为什么不肯停下,不要,好讨厌,别做了! “她居然对‘我’也那么强硬,啧啧,‘我’为什么不把她踢下床,让她跪搓衣板道歉,难道‘我’真的被她训成只会听主人话的狗了?别吧,气得我都想咬她了。” 突然间,鹤景霜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是谁在说话,为什么能说得那么直接,因为她才是被白时念爱着的剑灵? 鹤景霜不想和她说话,可是她感觉自己忽然被抱住了,被白时念惯坏的小公主用她的声音在她耳边不满地抱怨着。 “白时念真是混蛋,怎么能对‘我’这么粗暴,‘我’还是第一次呢,哇哦,居然还是在温泉池子里做的,不喜欢的时候‘我’就该直接喊停啊,反正她又不会真的强迫‘我’,要是她敢,那‘我’立刻跑路,让她哭着求‘我’回去。” “哎呀,原来是失忆了,我就说呢,‘我’怎么会那么听她的话,被做得产生心理阴影了还顺着她,什么,这狗东西居然敢当‘我’师尊,平白大了一个辈分,我淦,居然还抱着‘我’一起洗澡,七八岁的小孩也下得了手,呸,真是个炼铜变态。” “噫,白时念连自己的剑灵都守不住,神魂被人夺走大半,活该抱着‘我’痛哭流涕,头发都急白了,怎么还穿一身白衣,跟守丧似的,都说过不喜欢看她穿白衣服了,本来就冷冰冰一个人,这下谁还敢接近她,‘我’怕她也是应该的。” “干脆我们一起跑路吧,你逃,她追,等她找到你,你就狠狠甩她一巴掌,让她跪下来哭着道歉求你原谅她,哈哈我早就想和她玩这种Play了,让假高岭之花真偏执狂追妻火葬场,多有意思啊。” “住口!”鹤景霜终于忍不住了,她从来没有比现在更愤怒的时候。 有意思?她居然说有意思?她的痛苦,师尊的痛苦,在她眼里竟然是乐趣?! “你懂什么!我……”“我不就是你吗?” 鹤景霜的怒吼被打断,她愕然地听着对方用轻松的语气说:“当我触碰到你的时候,你的痛苦你的悔恨你的厌恶你的恐惧,还有你对白时念的喜欢,全都满满地充斥在我心里了。” “你应该也能感觉到我的心情吧,我在想白时念的时候,在想我的主人时,究竟是怎样的心情。” “在我穿越后变成他人的所属物品,被迫地成为白时念的本命灵剑的时候,我多反感啊,甚至想弑主逃跑。” “可惜那个时候我还太弱小,用尽全力也只能让剑身动几下,然后白时念这个天才就发现了,她刚刚锻好的闻霜剑竟然刚出生就拥有灵智,她那么兴奋那么开心,每天动不动就用灵力裹着我,用手抚摸我,打坐修炼时握住我,就连睡觉的时候也要抱着我不放。” “这种整个身体都被看光摸光的感觉真的好恶心,怎么会有这样变态的人,可是好高兴啊,她怎么这么喜欢我,她对我真的太好了,所以后来我也慢慢接受她,她开始能感觉到我的想法了。” “再后来她出门历练,她要战斗了,幺五二二七五二八一要用我杀人了,只要想想杀人这个字眼,我都不想再当什么剑,她感觉到我的抵触和反感,所以最开始她不杀人,可是后来她遇到的敌人越来越强,她受了一次又一次的伤,最后被一个她已经打败却留下一条命的人偷袭,是我主动杀了那个敌人。” 鹤景霜不想再听下去了,这是被人秀恩爱?她一点也不想听别人用她自己的声音说这些只有被爱着的人才能说出来的炫耀。 她已经很用力想要挣扎了,可是根本没用,束缚她的不是别人,根本就是她自己。 可是为什么会有这种事,她明明已经失忆了,她什么都不该记得,不然为什么会轻易被白时念的心魔利用,被骗得那么惨,还伤害了最重要的人。 话音不受鹤景霜的控制,继续在她耳边响起:“杀人的感觉真的好糟糕,可是一想到是为了保护她,我就接受了,那是全天下最爱我的傻子,如果她死了,我要怎么办呢,被扔到断剑崖下面和那些死了主人的剑一样守寡一样沉睡一样消亡吗?” “就像现在,你明明很反感她的触碰,可是又贪恋她对我们的温柔,你发现她在伤害你之后痛苦万分甚至想杀了自己,你是开心的对不对,可你又那么后悔那么自责,所以你想逃避现实,你不想再见到她。” “可是,如果她真的死了,就不会有人再像她那样爱我们了,如果你封闭自我逃避下去,等到白时念,等到我的主人找到我们,她会做什么傻事呢,她会抱着你一起在绝望的梦魇中等死。” “你想让她死吗?她是玄剑门最年轻最厉害的天才,她是这世上最有可能飞升的修士,她应该有更广阔的前途,但她为了你,为了我们,把自己困在梦魇之中,断绝未来的修行之路。” “好阿霜,你告诉我,你真的愿意吗?” 鹤景霜说不出半个字,她没法反驳对方的话,因为那就是她自己的想法,她痛恨又后悔,高兴又难过,不想面对现实,更不想再看到白时念,所以只能逃跑,只能躲在噩梦里,好像听着同样悔恨的白时念的痛苦哀嚎会让她稍微好过一点。 可是为什么她从噩梦里出来了,为什么她想起了过去的事,为什么这个被白时念宠得如此骄傲自信的闻霜剑剑灵会出现,然后用这些话责怪她,她又不是被白时念全心全意爱着的人,她被白时念隐瞒一切,她没法像她那样轻巧地说出要白时念跪下来哭着求她原谅的话。 她和她根本不一样! “可我们是一样的,至少在保护她的这点上,我们都是一样的,不是么?” “别说了,别说了。”鹤景霜痛苦得想要哭,可是她现在连身体都没有,怎么可能哭得出来。 “我又能做什么,我什么都做不到,我那么弱小,那么没用,被心魔利用,被师尊侵|犯,我连自己现在在哪儿都不知道。” “是你被她溺爱,你什么都没做错,你想保护她,你想叫醒她,那你去啊,不要把责任都扔给我,我又不是她的剑。” “我现在连她的徒弟都不是了……” 她们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了,她不想再和她有任何关系。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唔,那就去找她复仇吧,把你被欺骗的怨气,被强|暴的仇恨,把骗得你那么苦的心魔杀掉,她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只要杀了她,白时念就不会再爱你了,她不会再对你强求,你也可以彻底和她断绝关系。” “然后,你就自由了。” 自由,这个词让鹤景霜大脑变得一片空白,可是那道声音没有再说话,无论她怎么呼喊,都再没有反应,她被扔在这个漆黑一片的地方,没有手脚,听不到声音,感知不到外界。 不要啊,不要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 对了,她要去找白时念,要找心魔复仇,要让白时念道歉,要让养了她那么多年的师尊飞升,要她……忘了她。 没错,只要让白时念也忘记她就好了,什么痛苦,什么后悔,只要忘记她,白时念就再也不会被心魔折磨,她可以继续修炼,可以飞升离开这个世界,她们再也不会有任何关系! 而她,也能安静地休息了。 鹤景霜睁开了眼睛,她看到血色的浓雾笼罩着周围的一切,可是又有股别样的安心感觉,好像回到了母亲的怀里一样。 “霜姐姐,你醒啦!”鹤景霜循声看去,是景容,她现在是本体的姿态,一个完全的非人怪物,但就是这样才让鹤景霜安心。 “景容,这里是哪里?” “血生境,因为它之前被白时念攻击受损太严重,现在回归了混沌的状态,只有我和你能留在这里,霜姐姐你放心,白时念绝对找不到我们,嘿嘿,血生境已经离开原本的地方了。” 鹤景霜点点头,她又问:“你在白时念的威胁下,都隐瞒了我什么,都告诉我。” “咳咳,霜姐姐,对不起,我也不想的,但是你身上藏着她的分神,我找不到机会告诉你。”景容很惭愧地变回了人类的样子,刚想说什么,却被鹤景霜打断。 “变回去,”鹤景霜面无表情地盯着疑惑的景容,“我不想看到那张脸,变回去。” “哦,那我缩小一点,姐姐你抱着我,好不好?”景容眨巴眨巴眼睛,马上变成了一个刚好能捧起来的淡粉色团子,她很努力的保持着身体表面的平整。 鹤景霜没有拒绝,她盘坐起来,景容在她身上很开心地蹭着,鹤景霜忍着把她扔下去的冲动,用手捏了捏,冷淡地说:“快点说。” 景容好像没有发现鹤景霜对亲密接触的反感和抵触,她甚至觉得被鹤景霜捏着很开心,语气轻飘飘地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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