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这里,苏轻罗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冷颤。 “还有其他办法吗?”苏轻罗问道。 王嫣见她脸色煞白,却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她是生在都城,长在都城,十分清楚都城中这些人盘根错杂的关系。如今长公主一党已经在都城根深蒂固,绝对不可能拔出。甚至相反,其他党派在这两年里,反倒被他们清理得没剩几个活人。 她是首辅大臣的孙女,自然也是“长公主一党”,于公于私,她都不可能脱离其中。 在苏轻罗的认知里,王嫣从小就是个脑子活络的小姑娘,歪点子小主意特别多,可现在就连她都摇了头,由此可见这绝对已经是掰不了的局面。 苏轻罗越想越庆幸,倘若当初自己没有陪着岑玉秋一起进京,她们二人是不是从此就只能天各一方了。 如此想想,苏轻罗咬下了唇,有些庆幸,却也有些害怕。 “别担心。”王嫣看出了她在害怕,伸手搭在她肩头安抚,“最多也就是留你们一些时日,不会伤及你们性命。” 听出是安慰的话,苏轻罗却不敢信。 楚金陵特意让岑玉秋带着苍狼卫进京,显然是图谋不轨。 苏轻罗往前挪了一步,与她拉开距离,“我知道了,多谢。” 说完,苏轻罗转身要走。 王嫣拦住她,纠结千百回,还是忍不住说道:“乞巧宴上,你让他们不要分开行动。” 苏轻罗抬眼看向她。 更多的话,以王嫣的身份是不可能多说的。如此提点,已经是犯了大忌。 而苏轻罗也非常清楚明白,楚金陵在乞巧节那日,准备动手了。 “多谢。”苏轻罗颔首感谢。 不论如何,王嫣待她已经仁至义尽,但她也确实不能继续多做什么。今日这番话,已经是这十来年交情的全部了。 苏轻罗知道感恩,也不会硬着头皮求着王嫣不顾自己身份救自己救岑玉秋,这对王嫣来说,只会是一种约束,她分明那么渴望自由。 苏轻罗出去之后,也没有早早回去,而是在茶棚酒肆转了一圈。 不论上头如同天翻地覆,对寻常百姓来说,衣食住行便是最重要的。 楚金陵出现之前,都城的百姓并未有这么多欢声笑语。老皇帝对民间疾苦不闻不问,就连都城茶楼酒肆有一段时间也是空空荡荡,哪有如今这样一副盛世模样。 或许对百姓来说,楚金陵的出现是好事。 苏轻罗并不了解这些,她从未成为寻常百姓中的一员。如今看着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谈笑间笑语晏晏,第一次生出了艳羡的心思。 周周转转,眼下不过才过了一个时辰。 烈日照在脸上,让苏轻罗有种恍惚的错觉。 “姑娘,买枝花吗?”一位白发苍苍的婆婆走上前来,手上拎着一只装满鲜花的篮子。 篮子里的花看着像是野花,颜色丰呈,十分好看。 “一文钱一束,姑娘买一个吧。”老婆婆笑着弯起眼角,脸上布满可见的皱纹,面容却很慈祥,“看着鲜花,脸上笑容也会多一些。” 苏轻罗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这才意识到方才失魂落魄地出来,竟连帷帽也落到王嫣家中。 “我瞧着脸色很差?”苏轻罗问道。 老婆婆点点头,又说道:“一看姑娘就是个有福之人,日后福气更大。” 苏轻罗抿着唇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老婆婆手中,又从篮中拿出一支花,转身走了。 老婆婆看着放在蓝中一锭碎银,连忙拦着:“姑娘,钱还没找呢。” 苏轻罗却好似并未听见她的话,在转角出将花放在靠墙的地面上,独自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带着她来到承天门下,车夫收下银子便立即转身离开。 承天门乃是皇宫入口正大门,如若庆典之日,平日里一般不会开着。但楚金陵为显自己身份,让人将此门大开,凡百官觐见,须得由此门进入。 并且这门排了重兵把守例行检查,关关难过。 苏轻罗走到承天门下,毫不意外直接给拦住,这边交出岑玉秋给的令牌后,直接便放行了。 然而苏轻罗进了宫也并不能随意走动,带着进去的士兵足有四人,直到将人带去楚金陵的宫殿外,命人通传一番,得到允许进入到指令后,这些人才撤下。 这段路上花了大多的时辰,苏轻罗已经有些累了,偏偏看到司徒念那一眼后,脊背挺得笔直,疲惫全无。 司徒念亲自出来,扫了一眼她,却并没有迟钝,直接将苏轻罗带进去。 苏轻罗进了寝殿大门,不敢东张西望,一眼瞧见楚金陵在榻上,连忙俯身行礼。 “你要见本宫?”楚金陵卧在美人榻上,身姿慵懒。 她本以为苏轻罗会是一个胆小怯懦之人,有些小聪明在,但凡事都还做的中规中矩。只是没想到,自己对她来说应如蛇蝎,她却会主动觐见。 苏轻罗沉吟片刻,抬眼看向周围其他人。 楚金陵挥挥手,让殿里的人都出去,殿里便只留下她们三人。 “说吧,何事须得你亲自来找本宫?”楚金陵缓缓从榻上起身。 苏轻罗看向屋内的司徒念,迟疑片刻道:“臣妇斗胆,只是要同殿下说的事不能被第三人听见,所以还请司徒大人暂避一下。” “你好大的胆子!”司徒念怒道。 楚金陵摆摆手,“阿念,你先出去吧。” “殿下——”司徒念不满道。 楚金陵再次摆摆手,声音冷冽,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先出去。” “是。”司徒念瞪了一眼苏轻罗,转身出门后,还是守在门口。 房门被关上,偌大的宫殿内就只剩下了苏轻罗和楚金陵二人。 楚金陵懒懒地说道:“现在可以说了?” 苏轻罗只字不言,当即跪下来。 “你这是何意?”楚金陵仍旧从容。 苏轻罗道:“臣妇进宫前来,求殿下饶县主一命,饶苍狼卫众将士性命。” 楚金陵眯着一双漂亮的凤眼,倒是没有什么意外,只是问道:“你凭什么觉得,可以与本宫讲条件?” 苏轻罗自然知道楚金陵不是什么宅心仁厚的人,便拿下头上的凤头钗说道:“臣妇知道殿下喜爱金银之物,这次进宫不过是想将这份薄礼送给殿下。至于做什么决定还是取决于殿下,而并非是与殿下讲条件。” “就这个?”瞧着没有半点色泽的金钗,楚金陵嗤笑一声,“本宫头上随便一支,都比这个精巧罕见。” 苏轻罗闻言不动,双手呈着钗子,将中间部分旋转半分,微微打开,“殿下还是看看吧,这钗子做的精巧,拿来赏玩都很不错。” 见到钗子被转动后,楚金陵才发现原来真是内有乾坤。 她懒懒地从榻上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将这只看着平平无奇的凤头钗拿了过来。 纤长的黄金甲套碰着这只金钗便发出声响来,楚金陵摸着冰凉的触感,微微转动之后,这只凤头钗便从中间断开,里面露出一截泛黄的纸张。 楚金陵将纸张取出,看着里面的内容顿时煞白脸色,揉成一团,恨不得将其撕碎。 “这是哪里来的?”楚金陵此时目光也变得凶狠,冷冽地如同刮在人身上的刀,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苏轻罗是抱着赴死的心来的,也知道楚金陵必然会为所动容。 这一切,都与她算计的别无二致。 “想来十一年前,殿下还与臣妇有过一面之缘。”苏轻罗沉沉道,“不过臣妇当时年幼,尚不记事。殿下如此聪慧,应当记得一二。” 十一年前,被送去乌托的公主殿下只身一人偷偷逃回漠北,却惨遭被贼寇围堵。后来,是乌托人将公主接了回去,还是由漠北大军亲自送回。 苏轻罗也是因此前与楚金陵一同进京时,路上遇到一群歹人才想起这件事。当时楚金陵不由分说,将人全部斩杀,不留一个活口,显然做的太绝情。 也是因这件事,苏轻罗夜里梦到十一年前与岑玉秋初次相遇的时候。 那是一个冬日,娘亲带着她回漠北探亲,路上她们被贼人掳掠。岑玉秋一身红衣,策马带兵冲入贼营将她们救出。那时候这群贼人尤为猖獗,凡是与她年龄与她差不多大小的小姑娘,路经此地全部被他们劫走,这才不得不让官府带兵出击。 只是后来苏轻罗竟然忘了,在营寨里有一个小土匪,长了她几岁,一双漂亮的凤眼好看得不像话,长相也与现在的楚金陵有几分相似。 在楚金陵身边待了一月有余,夜里时时梦回,总将二人重叠在一起。 回京途中苏轻罗就想明白了,那些贼人或许并非是要抓人索要赎金,而是受人指使,去抓独自逃回开元的公主殿下。 只是那些人不知道公主身份,以为只是寻找一位少女罢了。至于为何现在的长公主与那营寨里的少女模样如此相似,想必结果不用多想。 她不曾一次得想,如果当年没有见过她该多好,或许娘亲就不一定会这么早就离开她。 苏轻罗冷着一张脸,淡淡回道:“家母遗物罢了,殿下若是喜欢,臣妇可送给殿下。” 楚金陵握着钗子的手微微颤抖,又问道:“除了你以外,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苏轻罗摇摇头,“只有臣妇一人。” 凤头钗的凤头戳进楚金陵手心上,掌心溢出点点鲜血,落在地面上。楚金陵依然克制着自己保持冷静,却是咬牙切齿地问道:“你不怕本宫现在就杀了你?” “臣妇尚未想过偷生,也不求殿下饶命。”苏轻罗将诉求说出来,“只求殿下饶了县主和苍狼卫众人性命,臣妇愿用一命相换。” “本宫若是不答应呢?”楚金陵冷笑。 苏轻罗紧握双手,垂眸,回答的声音依旧清冷,“日落时分臣妇若是没有回去,这纸上的内容将会传遍都城。” 届时不论楚金陵身份真假,必然会引起群臣与百姓的猜度与不满,而那些将军们趁机进京的话,可就是名正言顺地勤王。 楚金陵上前,沾了自己的鲜血的双手却一把掐住苏轻罗的脖子,森然道:“你威胁我?” 突如其来的窒息,让苏轻罗喘不上气来。 苏轻罗摇摇头,唇齿咬出血痕,“臣妇是来送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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