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嫡子的名号,让慕泽晟最是志得意满,也最是在意,和防备拥有同样血脉的她。 “侯爷此番,该小心些。” “他不足畏惧,朝中大臣也由着她胡闹,可慕舒阳却并非毫无建树之人,当朝丞相陶遵更是…颇有野心之人。” 说起当朝丞相陶遵,也是曾经慕挽辞与先帝为慕泽晟亲选的岳丈。 陶遵曾是太子太傅,为人做事滴水不漏,文韬武略更是样样精通,更入朝堂时为慕挽辞的启蒙老师,一年进入国子监,往后十年平步青云,先帝驾崩时已为太子太傅多年,其女端淑知礼,便定下了婚约。 慕挽辞不由得感叹出声:“当年初入朝堂的陶遵确实有抱负,只是位高权重多年,心思自然也就变了。” 江肆不清楚陶遵是何人,但也认同慕挽辞的说法:“那是自然,世上唯一不变之事,是人人都善变。或是因为权利,因为金钱,因为美色。” “那你呢?也会变吗?” 慕挽辞这一问,没把江肆问住,倒是把她问笑了。 怎么不会变呢? 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江肆一直在变。 从前她只想顾好自己,并没有过揣测别人的心思,而如今她揣测慕挽辞,揣测一切与她站在对立面的人已经成了常事。 就连…吩咐人行事,外出时桑枝会为她选好衣服这样的小事也习以为常。 “侯爷笑什么?” “笑,笑你问的可爱,我也是人,自然会变而且还会变的…连我自己都快要不认识了。” 江肆说起时是笑着的,可后来脸色越来越沉,话也变的极少。 圣旨该如何接,慕泽晟到底清不清楚她此刻在淮城,原本都是她考虑的事情,但这会儿她什么都不想了。 躺在凉亭中的躺椅上面,微眯着眼,看慕挽辞调制果茶。 慕挽辞也不说话。 她们总是这样,话题说道一半,戛然而止,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不知道什么时候江肆浅浅睡去,偶尔会听到知渺或者是慕挽辞走动的声音。 等她到醒来时,面前放了五杯果茶。 “蜜瓜乌龙,樱桃乌龙,西瓜乌龙,还有这两杯是柑橘云雾和荔枝云雾。” “你不喜贡眉,我便自作主张换了云雾。” “都尝尝看,看你喜欢哪一种口味。” 慕挽辞的语气温柔似水,刚刚醒来的江肆有些的不适应,而透露出的眼神…也更像是探究。 这种眼神很常见,只是近两日慕挽辞以为不会再出现在江肆的身上,没想到还是… 慕挽辞面色也有些难看,她精心调配了近两个时辰,江肆嗜甜,她便让知渺去寻来了蜂蜜和饴饧放在了果茶里面,任由江肆挑选喜欢的。 却没想,换来是这样。 “若是不喜,我这就叫人倒掉…”慕挽辞转头想换知渺,江肆见状喊道:“别…辛苦了你许久,怎能白白浪费?” 自知理亏,江肆一杯接着一杯的尝。 让她没想到的是,这每一杯的味道都极好,酸甜适中,茶的苦涩也被掩盖住了。 江肆尝完,又把每一杯都喝光了,才笑眯眯的说:“好喝,我都喜欢。” 如此,慕挽辞一下午的功夫也不算是白费了,她又招手喊来知渺,把剩下的果茶也都端了过来。 刚刚只是一小杯,这会儿送过来的才是全部,慕挽辞每一个口味都做了一大罐,本是想给江肆存放着,她嘴馋的时候再拿出来,可现在。 她不想了。 “这些都是我的为你做的果茶,既然喜欢,那么…” “你…你不会是让我都喝了吧?” “我本只是想把你喜欢的一种送给你,既然你都喜欢,都喝了又何妨?”
第60章 “我…还是更喜欢柑橘云雾。”面对五杯果茶挑战,江肆还是决定乖乖说了实话。 而慕挽辞也毫不意外,她让知渺把其余几罐撤下。 等之下两人时,慕挽辞才浅笑着说道:“侯爷向来如此,看似来者不拒,实则心中都有答案。” 慕挽辞一语双关,江肆微微一顿,而后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果茶。 一罐果茶也算不得多大,江肆一口气喝了大半罐,最后还是慕挽辞看不下去了。 她抛出去的话又被江肆当做没听到,只埋头喝果茶,着实让人恼怒。 只是她面上不显,微微起身按住江肆握住杯子的手笑着说:“别喝了。” “晚膳我特意准备的铜火锅,你留些肚子。” “好~”江肆笑眯眯的放下杯子,回握住慕挽辞的手。 慕挽辞此行带来的东西着实不少,除了茶叶茶具和铜火锅之外,还把她在侯府一切解闷的东西都带了过来。 晚膳后,她想与江肆下围棋,江肆本是想推脱一下,后来想了想又十分诚实的说了不会。 说了之后,她果然没在慕挽辞的眼中看到任何的惊讶之色,只是自己默默的摆好棋盘,独自对弈。 江肆对这些,也是有些好奇在的,眼神时不时的看过去。 慕挽辞起初没看到,可时间久了慕挽辞也察觉到了,她朝着江肆招了招手:“若是感兴趣,我可以教你。” 慕挽辞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江肆原本是没有这个条件,而成为嘉靖侯自带的天赋是舞刀弄枪。 对于围棋,她说不上喜欢,倒也想见识见识。 所以慕挽辞喊她的时候,她几乎没犹豫就坐到了慕挽辞的对面。 慕挽辞把黑子给她递了过去,之后便安静坐着。 江肆不知所谓,把棋子握在手中。 这一动才让慕挽辞彻底的大跌眼镜。 她以为江肆说不会只是不擅,有推脱之意,却没想是完全不会,甚至连拿棋子的姿势都不对。 慕挽辞倾身过去,握住她的手亲自教她:“应该是这样…” 迎面扑来的是淡淡的雪莲香味,江肆注意力本是在手上,却不由得抬眼看她。 慕挽辞在沐浴后便换了衣裳,此刻只有肚兜和薄纱,看的江肆有些面红耳赤。 教了许久都不见江肆有任何的反应,慕挽辞才去看她。 这一看,脸颊瞬间通红。 轻拍了一下她的额头,嗔道:“作为学生,你该认真一些。” “哦…”江肆默默收回视线,被慕挽辞带着下了第一子。 “皂色为尊,所以黑子先走。” 江肆有些不认同,下意识的辩驳:“既然皂色为尊,那该你拿黑子。” “为何?” “无论如何,你贵为越国长公主,理当如此。” “你当真如此觉得?” 下棋之事被江肆的几句话就弄的变了味道,慕挽辞坐直了身,垂着眸问她:“你觉得越国长公主该有的体面,我还有吗?” 或许在慕挽辞的眼中,江肆作为罪魁祸首之一,本是没有什么说话的资格。 可她不是原主,该有的底气也还是有些的。 她把黑子递过去,十分自然的说着:“体面自在人心。长公主殿下的所作所为,我认为有。” “最起码,比起我这个半吊子的嘉靖侯有。” 慕挽辞没接过来,却是被她最后一句话都笑了:“你如今已被此赐封嘉靖王了,日后更会大有作为,哪里算半吊子?” “那也算,我可没有皇族贵胄娇养出来的气质,打打杀杀在行,对这些风雅东西,我弄不来。”江肆摆了摆手,起身想要离开,慕挽辞却喊住了她,表情也冷了下来,浑身都透着不悦。 江肆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闷声的说:“夜已深了。” “你连执棋都没学会,便要休息了吗?” 慕挽辞语气十分严肃,让江肆有种错觉,她回到了学生时代,因为此刻的慕挽辞与她自小最惧怕严厉的老师别无二致。 “不…我是说,你不累吗?做了一下午的果茶,现在还要教我下棋。” “你既已答应,那我便该教你。” “那…你不该考虑学生的作息吗?学生现在乏了。” 江肆没觉得自己说多错多,直到看着慕挽辞的脸色越来越冷时,才发现了她与慕挽辞的区别。 往小了说,她的性格是随遇而安,往大了说那就是任性妄为。 而慕挽辞却是严于律己,十分在意细节又记仇的人。 两人的交流中含糊其辞,将来她可能还会吃类似于五杯果茶的亏。 就此屈服呢,她也不愿。 两人便只能僵持,或者像平日似的,话说不清楚就不了了之。 若不是这几日太过亲密,江肆还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慕挽辞所在意的许多事,皆不是她在意的,有些事情她懒得解释,宁可错上加错。 凡事往悲观了想,也就不会被所谓的希望给打败。 就比如昨夜之事,她记在心里,不知该与慕挽辞提起,但提不提,她心里面都已经种下了不好的种子。 “既然困了,那便休息吧。”开口服软的那个人又是慕挽辞。 这让江肆心里不痛不快,从榻上下来的时候没什么表情。 慕挽辞见她这般却笑出声来,江肆困惑的看向她。 这般笑容,完全看不出刚刚有冷过脸的样子,难不成…慕挽辞对这些,其实是不在意的吗? 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慕挽辞站到她的身边轻轻开口:“嘉靖侯英勇神武,琴棋书画不过是锦上添花,是我目光短浅了。” “你认真的?” “自然。” 慕挽辞浅笑着说道,倒是让江肆有些不好意思,这会儿的别扭像是她小心眼。 不过,她也确实是小心眼的。 因为昨夜之事,其实她一整日都在跟慕挽辞闹别扭。 叶婵来说圣旨之事,她明明…当着慕挽辞的面也不会有什么,却偏要躲着她。 她心里的不平衡,像要慕挽辞也体验一下。 可结果,好像也没什么必要,在做无用功一样。 她咬咬牙,问询的话就在嘴边… 慕挽辞却先一步开口,撩起她耳边碎发问:“你出了许多汗,还要沐浴吗?” “我…不必了吧。”江肆回答的有些犹豫,因为她确实热,却又觉得慕挽辞的眼神不对。 而当她说完之后,慕挽辞原本晶亮的眼睛有一瞬的黯淡,手从她的脸颊放下垂在腿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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