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身影就这样一同从崖边坠了下去。 秋澈扑向袁符的脚步一个急转,见此情形,终于再也装不下冷静了,脱口喊道:“青梧!” 她再也顾不得其他,脑海中所有的顾虑全部消失不见,思绪一片空白。 她只知道,这悬崖高有百丈。 袁符这次必定是活不成的。 可李青梧这样被拉着一起跳下去,也没有丝毫活路可言。 秋澈不知道这一瞬间她应该想什么,也不想再去思考。 她毫不犹豫,立即纵身,一同跳了下去。 在身后众人的惊呼声里,在迅速坠落的猎猎风声中,秋澈从空中伸手,试图抓住李青梧如蝴蝶一样坠落时,飘扬在空中的裙摆。 她眼中只剩下这一抹明艳的鹅黄色。 再无其他。 仿佛也听见了她的声音,预感到了什么一般,原本闭着眼下坠的李青梧艰难地睁开眼,对上了她的视线。 看着她拼命朝自己伸过来的指尖,李青梧默然不到须臾,也伸出手,恰好碰到了她的手指。 两只手交握在一起,即便一言不发,却都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像是终于安心了一般,李青梧几乎是抓住她手的那一刻,就彻底昏了过去。 若是有人在几个月前告诉秋澈,你会为一个人忘记自己的生命安危,她必然是不可能相信的。 重生的机会来之不易,她断断不可能在报仇完成之前,轻易再让自己死一次。 可命运总使她们向前走的路峰回路转,又急转直下。 秋澈一直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对李青梧这样一个内敛的、除了美貌毫无特色的、标准的困于深宅大院的女子心动。 她为自己找了很多理由。 是因为在李青梧身上看到了苦苦挣扎过的自己,看见了自己痛苦的曾经。 是因为上一世和这一世叠加在一起的愧疚心,导致她过多且频繁地关注对方。 是暧昧错觉,是日久生情。 其实这些都没错。 但还有一句话可以解释。 秋澈在耳畔不断掠过的风声里,紧紧抓着李青梧温凉的手掌,再借力将人紧紧搂进了自己怀里。 坠落的风里,她几乎睁不开眼睛,也再难看清李青梧的脸。 她听着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默默想。 因为爱与恨都一样,不讲道理。 因为它,所以懦弱者勇敢,理智者失智。 爱太玄妙了。 而秋澈自认是个蠢货,上辈子不理解,这辈子参不透。 ——但没关系。 不到绝路,秋澈永远不会轻言放弃。 只要能活下去。 只要能活下来,她们就还有很久的时间,可以一起去参透这些。 李青梧是不是在装,是不是受蛊毒影响又如何呢? 反正秋澈要的什么东西,也从来没有白白自己送上门的。 她不想再做这段感情里的君子了。她要李青梧的爱,那么哪怕去争,去抢,也必须是她的。 秋澈眯起眼,在被风刮得头晕目眩的眩晕中,费力地在两人下落的方向,找到了崖上一处一处横生而出的树枝枝丫。 她反应迅速,调整姿势,借力在树枝上用力一点,缓冲了一下下落的速度。 又抬手,将袖囊中的刻刀甩出来,在峭壁上划出一道长长的深痕来。 力道太大,碎石随之滚落。 但毕竟是两个人的重量,悬崖百丈,下坠的过程又太快,这一下只勉强让她们坠落的速度缓冲了一半。 秋澈的虎口也因此震出了血迹。 而袁符却没这么好的运气,很快身影就消失在了断崖之下。 秋澈咬着牙,飞快观察了一眼四周,又迅速蹬了一脚石壁,借力在另一块岩石上扎了一刀。 她们下落的速度再次被缓冲。 好消息,这样有效果。 坏消息,深不见底的高度使人眩晕,秋澈怀里还抱着个已经晕过去的李青梧,坚持不了多久。 就这样周而复始扎了上十次后,秋澈已经快要精疲力尽。 她该庆幸李青梧找人制作这把刻刀时,绝对没有分毫的偷工减料,也让这把刻刀相当耐造。 即使如此,刻刀如今也已经磨损严重,扎在石壁上缓冲的效果已经不大了。 因为还支撑着她们身体的重量,几乎摇摇欲坠,随时有可能突然断裂开来。 当真只能到这里了吗? 秋澈不甘心。 空谷幽鸣里,她忽然顿了顿,侧耳,凝神细听。 半晌,她松开了一口气。 是水声。 这处断崖下,有水源。 还有很大可能,不是一条小溪那么简单。 晋州南苑猎场的山下,最大的河流叫南汐河,是可通京城的护城河的。 秋澈深呼吸了一下,低头看了眼怀里唇色苍白的李青梧,心想,现在也没别的路了。 赌一把吧。 若她们都能活下来,就好好过日子。 李青梧要的答案,她都给她。 ……但若是真的交代在这里,那也只能算是她们命数如此了。 良久,秋澈卸下力气,收起那把已经变得灰扑扑的刻刀,紧紧抱着李青梧,再次闭上眼,重新从空中坠了下去。 崖上,吴易起看着已经再看不到一个人影的断崖深渊,喃喃道:“不是吧秋兄,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搞殉情这一套啊……” 他回头看看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昏过去的扶风,和生死不明躺在地上的瑶台,以及原本前去道观报信,返回后见到瑶台的惨状就几乎摇摇欲坠看样子快要晕过去的杨裘。 “……” 吴易起和旁边面无血色的玉明玉砚面面相觑片刻,又在心中几乎抓耳挠腮地哀嚎。 快来个人救救他。 别把这种烂摊子丢给他一个人啊救命!!!
第55章 软肋 秋澈已经到了极限,从落水后她就没了意识。 她武功再强,到底也是肉体凡胎,高空坠落,能撑到现在实属不易。 不知过了多久。 秋澈在潺潺水声和身体感知到的微微震动中醒来。 她意识还没完全清醒,一睁眼,只看到了一张熟悉的白皙侧脸。 对方头发湿漉漉地贴着脸,水滴从下颌处滑落,因为在水中浸泡得太久,脸颊和唇色都是苍白的。 眼尾那点泪痣,又因此变得格外显眼起来。 她细细的喘气,正背着秋澈,一步一步,往空谷中不知何处走去。 身后正是滚滚的南汐河河流。 秋澈和她浑身都湿透了,身体贴在一起,彼此的温度就格外炙热起来。 她有些不自在,但开口时,却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哑了:“……去哪儿?” 李青梧脚步一顿,轻声道:“你醒了?” 秋澈“嗯”了一声,拍拍她的胳膊:“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 “你先听听自己的声音是什么样吧,”李青梧慢吞吞地反驳了一句,不仅没把人放下,还往上略显费力地颠了颠,“天黑了,外面不安全,得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秋澈抬头一看,这才注意到,她们午时坠崖,如今竟然天都黑了。 她们确实如秋澈所料,掉入河流之中,侥幸活了下来,而且因为秋澈一直死死抱着李青梧,两人没被水流冲散。 但很遗憾的是,水流是往下走的。 她们没能顺着河水回到京城,反而被冲到了更远的陌生地界。 此地四周空谷,壁立千仞,荒无人烟。 不远处的山峰上,隐约还有狼嗥声传来。 丛林一片片的覆盖过土地,让人辨不清方向。 在这种深山老林里过夜,是很危险的事情,她们必须尽快找到暂时的避风港,躲过今晚再说。 但秋澈只睁眼不到片刻,又眼皮打架,很快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眼前已经亮起了篝火。 她正躺在一个山洞里,身下是用枯草临时搭起来的窝,恰好在避风处。 没见着李青梧的身影。 秋澈下意识要坐起身来,但脑袋昏沉,一起身就猛地眩晕了一下。 一低头,发现自己身上竟然只有一件白色的中衣。 再摸摸脖子和肩膀——果不其然,垫肩和假喉结都没了。 约莫是在落水后的水流中被冲走了。 狭窄的山洞口传来细微的声响。 秋澈立即紧绷起来,浑身都处在蓄势待发的状态。 黝黑的洞口,李青梧同样只穿着一件中衣,用袖子上撕下来的一片布,捧着一堆果子和乱七八糟的草药走了进来。 见到她,秋澈立时又放松了下去。 李青梧见她醒了,终于松了口气:“……来吃点东西。” 秋澈拿起她兜布里的一颗果子——看得出来李青梧很讲究,即便是这时候了,捡来的果子也洗的很干净,上面还挂着水珠。 看她盯着果子没动,李青梧顿了顿:“放心吧,没毒。”“……我知道。”上辈子行军打仗,在南夷边境,多的是密林,有次误入深山,她吃了不少苦头,也因此认识了很多能吃的不能吃的野果子。 秋澈想到这,咬了一口果子,又抬眼道:“我是在想……你怎么知道它没毒?” 李青梧舔了舔干燥的唇瓣,笑笑:“我尝过了。” 秋澈:“……” 她想说你疯了吧,深山老林的果子也敢随便捡来吃? 但看到李青梧已经十分疲惫的神情,又默默把话咽了回去。 刚要开口再说点什么,李青梧又反应过来,说:“你等等。” 然后放下果子,返回门口,费力地搬了一堆柴火进来。 秋澈一口把果子丢到嘴里,想起身帮忙,被李青梧避开了。 她侧过身,看着秋澈的眼神有些谴责急切的意味:“你快坐回去!” 秋澈:“……?” 她茫然地坐回了草堆。 李青梧放下柴火,给篝火堆填了几根,又迅速绕过来,从一堆草药里翻了翻,然后用小石块碾成半汁水状,拉过秋澈的手,给她涂了上去。 秋澈才反应过来,她手上有伤。 因为坠崖时强行用刻刀缓冲下坠的速度,她右手几乎半报废,在河里流了一路血,上了岸,又沿着岸边流了一路血。 如今血都凝固了,糊了满手。 方才还没什么感觉,现在回过神,稍稍碰一碰伤口,就是撕心裂肺的疼。 李青梧看了她一眼,低头继续用刚刚干净的手给她抹药。 白净的手指用力地抹去血污,再沾着墨绿色的药汁,涂上伤口的痕迹——很简单的动作,却莫名让人觉得,这双手本不该沾上任何污秽。 李青梧没注意到她的视线,只是垂眸,低声道:“环境不好,只能将就着点了……可能有点疼,你忍一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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