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到底是经验不足,加上没想到福子要杀了她的决心这么强,宁愿直接一命换一命—— 距离太近,这一刀本是往左心房而去,虽然因为李青梧躲闪及时而偏离了一些,但还是扎在了李青梧的左胳膊上。 李青梧整个人都疼得抖了一下,倒退两步。 血液浸出来,一瞬间漫红了衣衫。 玉砚立刻收起匕首,瞳孔一缩,上前扶住李青梧另一只手:“殿下!” 李青梧摇头,将扎进去的匕首忍痛拔了下来,丢到一边:“没事……你,为什么杀我?” 福子已经倒在了地上,捂着渗出血的脖子,神色茫茫然的。 过了会儿,唇齿间忽然发出了一阵“嗤嗤”的,含糊着血的笑。 “没,没有为什么。” “这深宫里,向来是主子们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只能做什么。” “从前侍奉陛下是这样,后来是太子,三皇子……” “奴才其实,不想杀你,”福子笑着,“可这是三皇子殿下的命令,奴才不杀了你,也得死。” “既然左右都要死,那不如,谁都别想好过。” “殿下,你们是皇子皇女,生来便金枝玉叶,当然不会知道咱们奴才平日里过得有多难了……连活下来这种事,好像只是你们随手对下位者的施舍。” 福子笑笑,“但现在我不想活了。”玉砚对他怒目而视:“不想活了就别活!祸害我们殿下干什么!” 然后上前又是一匕首,直接捅穿了他的左心房。 福子带着那种扭曲,又有几分癫狂的笑,慢慢地,盯着房梁,不动了。 玉砚回头,看见李青梧神色愣忡,顿了一下。 “殿下,你别听他瞎说,虽然确实是时局所限。但有些人也是自己甘愿做奴才的,若是不想做,也大有出路。只是他们自己怯懦不愿脱离原本的身份罢了……怪到谁头上,也没办法怪您,您不欠他的。” 李青梧哭笑不得,拍了拍她的手背:“我知道。” 就像玉明玉砚和茯苓,后来在秋澈潜移默化的影响下,都把“奴婢”这个词换成了“属下”。 但这也是她们一步步自己走过来的。 每一条路,都是自己的选择。 “帮我个忙,”李青梧很快又平静下来,左右环顾了一圈,抬头道,“去请太后娘娘过来。” “哦对了,还有太后娘娘。”玉砚一拍脑袋,这实在不怪她忘了,而是太后这段时间,在宫里朝堂里的存在感都非常的低, “那您怎么办?” “寝殿里我记得有药箱,”李青梧回忆了一下,“秋澈教过我怎么包扎伤口。没事的,你快去快回。” 玉砚只好点头,帮她将门锁了起来,这才从窗口跳了出去。 李青梧先去帘子后小心探了探皇帝的鼻息,确定对方没死,这才找出寝殿里的药箱,一边咬着牙给自己上药,一边在心里思考眼下的局势。 她看了眼被玉砚搬到一边阴影里的,福子的尸体,猜测对方会出现在这里,大概率也是为了玉玺。 大夏有令,无传国玉玺者,不得继位为皇。 先前她就和秋澈猜测过,为什么太子一面囚禁了皇帝,一面又始终不登基,也不杀对方。 答案只有一个,他还没有拿到传国玉玺。 所以皇帝不能死。 而现在,他们为什么又突然决定逼宫了呢? 太子绝对做不到这么果断,如果他有这个当机立断的心计,今夜逼宫时哪怕胜券在握,也不该如此大张旗鼓,毕竟是桩丑闻。 那就是有人在他背后指点了他,推了他一把,而太子因为种种原因,也按耐不住了。 三皇子必定没有在他面前暴露自己的真面目,所以太子并不觉得自己会为他做嫁衣。 逼宫是丑闻,况且这样也不一定真的能逼问出什么来,玉玺还没有到手,能让太子下定决心逼宫,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 比如时局让他感到烦躁与手足无措。 比如他的野心已经不能满足于此刻的无能。 比如。 他没有真的玉玺,但有假的。 这个方法听上去太大胆了,却又好像只要知情人都死光了,就没有人鬼知道玉玺是假的。 但太子一定没有听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故事。 因为他是螳螂。 而三皇子,要做那个黄雀。 假设一下,太子囚禁皇帝,几个月后原形毕露,要杀父夺位。 而这时,三皇子李恒宇,也是唯一一位剩下的皇子,带着文武百官突然出现,揭穿了太子的真面目,又保住了皇帝一条命。 太子名声尽毁,就算不死,这个储君之位也待不下去了,皇帝又是这样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那么当朝唯一一位剩下的皇子,顺应民心继位,岂不是理所当然? 福子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恐怕也是三皇子为了防止意外发生,想趁最后的机会审问一次皇帝,逼他拿出玉玺。 李青梧深吸一口气,想起这两年前因为这位幕后黑手,她们经历过的种种磨难,然后又看了眼榻上昏迷不醒的皇帝。 可惜。 注定要让李恒宇失望了。 在她们原本的计划里,这一切本该由秋澈来做,但现在,秋澈应当还在城外…… 李青梧垂眸,掩下眼里的担忧,在伤口上用纱布结结实实绑了个结。 秋澈没办法来,那就她来。 …… “你们是什么人——” 门口的小太监被刀兵声惊醒,话音未落,就被亲卫一剑封喉。 “太子殿下,”亲卫走到太子身边,轻声道,“周围的人都解决了。” “嗯,”太子颇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余先生人呢?” 亲卫结巴了一下:“在宫门处时余先生还在,兴许是入宫后人太多,分散了……” “不管他了。”太子狠了狠心,道,“进去,把那皇帝老儿给本宫抓出来。” 亲卫拱手,还没说话,屋内忽然传出一声:“什么人在外面!” 是个男人的声音。 太子皱眉,看向亲卫。 亲卫忙不迭转过身,惊疑不定道:“不可能,不是说陛下贴身伺候的人都被撤走了吗……里面的是谁?!报上名来!” “好大的胆子!”扶风哐当一下,推开半面窗,抱着剑冷冷道,“长公主殿下与太后娘娘正在议事,你们是什么人?未经陛下允许,擅闯宫廷,也不怕陛下治你们的罪!” 太子气笑了,从旁边侍卫腰间拔出一把剑指着他道:“本宫乃是东宫太子,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说议事就议事?本宫怎么不知道太后和长公主今夜还入宫了?” 太子没注意到,他这话说完,旁边的亲卫队长脸上落下了一滴冷汗。 “来人,给本宫把他拿下!” “站住。” 太后的身影出现在窗前。 她一身雍容华服,皱着眉看着外面一大群手持兵刃的亲卫,沉声道:“茂儿,你这是做什么?” “要造反了不成?” 太子神色一慌:“皇祖母……” 他下意识站直了身体,随即反应过来,又觉得不对:“您怎么在这里?” 难道刚刚那小子说的是真的? 太后道:“陛下病危,急召哀家,怎么,哀家在哪里,还得向孙儿你报备不成?” 太子虽然因为皇后之死对皇帝一直十分憎恶,对她这个皇祖母却是向来敬重的……虽然这也不妨碍他让手下人从太后手中夺权。 闻言,太子脸色僵了僵:“不是的皇祖母……” 旁边有人用扇子拍了拍他的胳膊,打断了他:“殿下,您心软了?”太子顿了顿,看向人群里姗姗来迟的余正,压下心头的怒气,道:“本宫倒是还想问你,怎么来得这么迟!” 当然是因为不想被打做同党了。 但他混在人群里,本是想看看情况,结果眼看太子又要犹豫,余正也不得不再次站了出来。 他在心里对太子相当恨铁不成钢,面上却是古井无波,只朝殿内看了一眼。 然后用羽扇挡住了自己的脸,侧首低声道:“殿下,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您别忘了,您的大业将成,可不能因为一时心慈手软,便不敢下手了啊。” “不管她们来这里是干什么的,都得死。” 太子眼神犹疑片刻:“可皇祖母,是除了母后以外,对本宫最好的人。” 余正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一边告诫自己不要失态,一边语气有些扭曲道:“皇位……皇位!您若是当了皇上,何愁没人会对您好呢?这全天下的人都合该对您好!” 太子尚且踌躇,余正等了片刻,却已经一收羽扇,扬声道:“都进去!杀!” 太后眼神冷下来:“太子——你当真要造反?” 太子默了默,避开太后看过来的眼神,咬牙道:“听余先生的。” 余正扯了下嘴唇,欣慰一笑。 还算孺子可教。 太后则冷笑一声:“好,很好。怪不得你父皇死也不愿意把玉玺交给你——果然是个白眼狼。” 太子听得心头一震。 但下一刻,窗子已经被那个冷脸侍卫重新合上,看不见里面人的身影。 亲卫们两厢犹豫,见太子发话,终于松了口气,当即拎着刀剑就冲了进去。 但为首之人刚踏进门,就被一箭当场射穿了脑袋。 箭矢正中额心。 “我看谁敢!” 一道身影在扶风的护卫下踏出了殿门。 她手中持着一把雕花金弓,手臂上还包扎着伤口,唇色略有些苍白,拿着弓箭的手却稳稳当当。 没人发现,她其实手腕也在微微地抖。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 好在她装的镇定,属于上位者的威压一瞬间迎面袭来,冲进去的亲卫都忍不住迟疑了一瞬。 扶风上前,将刚刚才临时书写好的一封圣旨递到了李青梧手上。 李青梧一只手拿着圣旨,往下一甩,径直甩开,冷声念道:“陛下遗诏:今有不肖子孙,皆甚是愚钝,今恐去后无人能继大统……思虑再三,念皇太后傅氏,人品贵重,必能克承大统……钦此。”* “不可能!”太子立刻铁青着脸,大叫着反驳道,“父皇怎么可能传位给皇祖母!你们肯定是在骗人!” “本宫也觉得不可能,”李青梧淡淡道,“实不相瞒,父皇是被你们伤透了心,皇兄——你们自己干过什么,自己心中应当清楚吧?” “父皇原本是要传位给我的,”她顿了顿,大喘气道。“但我自认难堪大任,才推荐了皇祖母……” 余正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出。 防住了秋澈,竟然没防住长公主。 眼看时间快要不够了,他低声提醒道:“殿下,别犹豫了,快杀了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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