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如是出现在房门口,也许刚刚在练曲,她手里还攥着几张被涂改得面目全非的乐谱。 “老莫!”秦奈面上一喜,连忙松开对江浮的钳制,开心地冲过去。 莫如是巧妙躲过,让秦奈扑了个空。她大约猜出两人为什么会在客厅里纠缠,默不作声走到那些蛇缸前,摁下了墙上开关。 随着光影变换,天花板出现几条细长的缝隙,里面缓缓降下投射屏将四周蛇缸阻隔开,肉眼可及处再不见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小动物。 攀附凉意被驱走,江浮悬心落下,眼不见为净,紧绷的身体得以片刻松懈。 来的路上秦奈打过招呼,所以莫如是没有多问,转身就带着她们进了刚才的隔音房。 房间很大,却也拥挤,放眼望去全是乐器,谱子散乱各处。 莫如是抱着吉他坐在矮椅边缘,将厚厚的曲谱递来,“听什么?” 直到这时江浮才知道,秦奈所说的借助外物寻找灵感,不是外头那些猎奇的爬宠,而是莫如是手里的吉他。 秦奈翻着曲谱,本来想挑首劲爆点的摇滚金属乐,可她看了眼江浮,又莫名其妙变了口风。 “不死鸟。” 不死鸟,林声主演百合片《船坞》的主题曲。 江浮下意识看过来,正在调音的莫如是也抬头看来。 关于这首曲子,这段时间江浮反复听了不下十遍,连给新po文施工时也拿来当背景音,对此有着本能的反应。 她合理怀疑秦奈点这首曲子居心不良,可又没有证据,因为网上的确找不到吉他版纯享。 随着吉他声响起,秦奈自觉地坐到莫如是身旁,她将封设原图层抹去后,拿着画笔就开始撑腮发呆。 莫如是左侧耳骨上戴着两颗圈形薄钉,半扎编发染着渐变蓝,和秦奈挨坐在一块毫无违和感,她低头弹着吉他,认真又安静。 也许是‘不死鸟’悲伤的曲调渲染,也许是上楼前秦奈的话带来了先入为主的印象,江浮总觉得莫如是好丧,似乎对什么都提不起劲,既不想活又不想死。 在曲子循环两次后,秦奈终于抓住点灵感末梢,开始动起笔来。 吉他版纯享比混唱更加动人,第四次循环时,江浮忍不住用手机将其完整地录下来,她想发给林声,纠结到最后却落寞地关了手机。 音乐和灵感挂钩不是秦奈夸大其词,江浮置身其中,切身实地感受到了许多不同。在一遍又一遍的循环中,关于新文浮生的许多设定如鲜花簇放,但她没急着写,而是走到秦奈身边。 秦奈前期准备很磨人,真正落笔却是行云流水,少有涂改的时候。 才过去两小时,封设底稿已经大致完工,只是还没来得及上色。 江浮低头看去,目色渐转幽暗,似有烈火焚身。 封设中飘满海难后碎船的浮木,本该盘旋半空的海鸟悬停在栀杆,安涯半身没入浅滩海水里,叶弥正压着肩轻舐她颈侧的伤,述说着脱离城市后的野性和欲望。 江浮恍惚间还能听到海风声和飞鸟的呜鸣。 自从知道两位主角一比一复刻了谁,秦奈就彻底放飞自我,她揉了揉酸疼的手,有些骄傲地看向江浮,语不惊人死不休。 “感恩我,保住了你1的地位。”
第22章 江浮最终没有选择精修上色,将封设止步于凌乱的线条和黑白画面。 林声执意支付报酬的做法像荆棘抽打在身上,将她从不切实际的幻想中拉回。 那份合约,江浮既想要又不想要。即使林声什么都不说,她还是感受到了言行举止间的疏离,也许林声自始自终都不愿和自己有过多牵扯。 她早该想到的,只是自欺欺人而已。 秦奈这段时间为工作室的单子忙得飞起,公寓里大半时候都只有江浮孤零零一个人。她再也没有主动关注林声,封设定下后就开始沉潜于写书,连载字数一天天多起来。 网友挤在琳琅满目的荤肉中觅食,困乏之余注意到像股清流的《浮生》,不免好奇地调侃江浮选错了网站,意外为她收割了一小波粉丝。 自从那次酒店过后,林声很少主动找江浮。 也不是很少,而是根本没有。 江浮本以为随着时间推移,自己就不会那么在意。可恰恰相反,在没有见面的日子,任何讯息都会被无限放大,让她无处逃避遁形。林声的咖位在那,来洝州拍戏总会有人跟进,即使她整日窝在公寓里写书,也没有错过任何剧组的拍摄花絮。 从维安酒店回来后的十日里,江浮空闲之余总会翻看林声的旧剧,每次拉满进度条后都不由得感慨,林声走到今天不是没有道理,分分钟入戏出戏。听说有几部当年还是同时拍摄,几个角色大相径庭,她却收放自如,对手常常接不住戏。 江浮追完剧的当天夜里,林声沉寂多日的账号忽然更新,不过只是转发导演陆平章的博文。 【当初和林声合作拍摄的《船坞》反响不错,可惜这些年的双女主剧本创意瑕疵兼存,在我这成活率很低,所以第二部一直都是空头支票。今年准备在空档期筹拍新剧,大家都知道我爱挑毛病,只看当下剧本,请不要拿过往成绩贴金,有好剧本请联系工作室邮箱。】 底下评论区爆炸似地叠楼,讨论热度居高不下。 【陈欢喜:祈祷别鸽(尔康手)】 【夜班社畜:陆导出品,必属精品】 【你舅宠他爸:不管be不be,有饭吃就捧碗】 【优雅地发财:虽然不知道这部剧能否出生,盲猜林声是内定女主角】 【三个酸橘子:船坞已经十年,肯定又是此生系列,我六十岁能看到新剧播出吗】 【老花眼高中生:可惜乔颂今退圈了,船坞后劲太大,真不知道还有谁能和林声搭戏】 …… 江浮翻了半个小时,手快抽筋都没把评论区看完。 陆平章说只看当下剧本,意味着谁都有机会分一杯羹,可江浮知道,这个机会永远不属于她。 po文改编成剧本,难道要拍片吗? 虽说她新文的尺度已经很小很小,小到在那个po文网站,她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可和那些影视剧对比起来,颜色还是有些重。 私心作祟,江浮宁肯穷困潦倒,宁肯沦落到捡垃圾吃,也不想林声接这种剧本。 江浮很想写平平淡淡的爱情,可在原世界写了十年po文,很多事情早就根深蒂固。她的写作风格已成肌肉记忆,即使不用脑子去构思,手指胡乱敲键盘打出来的句子,也多半带着或深或浅的黄色。 转变风格就像逼老烟鬼戒烟,哪有看起来那么容易,咔嚓一下齐根断了就得出人命。 能和林声接触的机会,还没得到就已经失去,江浮想起那份合约,化悲愤为动力,成了无情打字机。一章一章又一章,眼看着字数累积,直到秦奈从工作室回来,她还没有停笔。 秦奈听着江浮房间里传来的键盘敲击声,先慢悠悠给自己调了杯酒,喝了一半才踱步过去。 她推开半敞的门,喝了口酒问:“新章节你什么时候放上去?” “后天吧。”江浮没有回头,答得含糊不清。 “啊……”秦奈苦着脸,她掰着手指数,知道江浮这十天屯了很多稿,于是试探问:“能不能先发我看看,让我体验一回超前vip的感觉呗。” 江浮旧书重写速度很快,誓要写到灵感枯竭才肯停笔,可是刚收尾一章,下一章就又像春笋发芽似地冒头,怎么都压不住。她没工夫应付秦奈,将今天的十来章存稿打包起来,拖到微信聊天框一股脑发了出去。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封住了秦奈的嘴,她弯着眼角屁颠颠回了客厅。 然而一分钟过去,手机依旧静若死水,没收到任何新稿的消息。 “你真的发了吗?” 房间里的键盘声响个不停,江浮喝了口水,吐字不清回道:“发了。” “那我怎么没收到?”秦奈挠了挠额头,试探性给江浮发了串表情包,发现网速快得离奇。 她瘫在沙发上远远地喊:“你是不是发错了?” 秦奈一句话把疯狂码字的江浮捞回,她千祈万佑,暗示自己是发给了微信传输助手。 然而等她移开写作界面,秦奈的话传到耳边只剩嗡鸣。 林声两个字像是石锤,敲得她发昏。 江浮机械地操纵着手,在两分钟时限内把消息给撤了回来。她庆幸自己刚才只是随手一发,没有在标题上写奇怪的东西。 两分钟时间不到,林声很可能正在拍戏没看消息,要是道歉反倒像此地无银三百两。 跟秦奈相处久了,总有一天会逼成赌鬼,一番纠结权衡下,江浮决定躺尸装死。 直到夜里九点,林声自始自终都不曾回复,好像根本不在意撤回了什么。 江浮心定之余,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在心底生根。 林声对人对事都冷淡至极。 除了性。
第23章 直到深夜两点,江浮脑中灵感才终于发蔫枯竭。她的速度比原世界提了四倍不止,现在已经屯了全书三分之一的稿子。 或许是十天前被莫如是家里那些蛇缸吓出了阴影,江浮回来后但凡入睡,不管浅眠深眠,总会梦到无数条黑眉蝮蛇缠住身体。 她不可避免地遭遇神经衰弱,有点响动都会被吵醒,加上每天执着于屯稿,这一番折腾下来,终于在第十二天的时候搞垮了身体,被迫去医院打点滴续命。 或许是心理暗示起了效用,去医院回来后吃了药,当晚江浮真的没有再梦到长蛇,却依旧不得好眠。 昏昏沉沉间,她被卷入了另一个疲乏的梦境。 原主的部分经历挤入脑海,和前世记忆混杂成片。 江浮孤零零站在交岔口,分不清谁真谁假,闪过的各种片段像薄刀割在身上。狭小的胸腔被重物压着,逼仄沉闷几乎喘不过气,她像潜进水底,被水草死死缠住脚踝,想醒又醒不过来。 脑子里卡着齿轮,将所有记忆糅杂成团,开始倒带播放。 江浮慌张之余,惊恐地发现她被强大吸力带回了坠海溺亡的悬崖边,而原主和林声正在一旁举行婚礼,接受着宾客的祝颂。 江浮知道她在梦中,林声隐婚只有一纸协议,根本不可能有如此盛大的场面,然而无论她往哪个方向走都是原地踏步。 原主从小到大的记忆开始涌入,画面流水一样交替变换。 孤儿院,偷盗,打架,赌博,接受林声隐婚协议时坐地起价的嘴脸…… “听着,只要你能困住林声,旧债一笔勾销。” 不知从哪来传来的声音,深深钉入江浮脑海,只见穿着礼服的原主松开了挽着林声的手,不怀好意走来。 随着脚下踩空,画面开始分崩离析。
95 首页 上一页 10 11 12 13 14 1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