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书华怒而拍桌,“我怎么就不行了!我们家周凌多厉害,把车行经营得多好,不是我教育的?” “周凌确实是你生的,但这并不代表什么。”徐盈盈一箭双雕,“打个比方,周存伟背着我姐找小三,周醒是他亲生,却至今没正儿八经谈过恋爱,一点没遗传到他的烂德行,懂我意思吧?” 周存伟被阴阳习惯了,埋头吃饭,闷不吭声,小三脸皮厚,也只当没听见。他们这一家地位最低。 徐盈盈叹气:“周凌要真像你啊,车行怕是早垮了,也不会选择用出柜来抵抗你们。” “放你的猪屁!”俞书华最听不得人家讲‘出柜’这两字,她至今以此为耻。 当年俞书华以死相逼,都没换得周凌回心转意,周凌也狠,有本事几年都不打电话不回家。 最终俞书华败下阵来,示弱求和,周凌却一直拒绝跟父母同住,除节假日,非不要不让孟新竹与他们见面。 人是会变的吧,周醒想。周存伟和妈妈当年感情很好,她曾经也以为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小孩。 “不然你怎么会那么欺负竹子。”徐盈盈冷笑,“舍不得自己女儿,就苛待别人女儿,你是人吗?” “我怎么欺负她了,我就跟她讲了几句话,还讲不得了?!”俞书华尖声大叫。 “行了!”周贤斌吼一嗓子,板着脸说:“吵吵吵,一见面就吵,女人家就是麻烦。” “这一屋子都是女人。”徐盈盈又调转矛头,“没有女人你怎么生出来的?你妈就在上头坐着呢,你够胆问问,你自己能不能从石头缝里蹦出来,是蛋孵的还是蛆孵的。” 周贤斌黑着脸瞪她,徐盈盈给双胞胎夹菜,“你瞪我也没用。” 周醒不得不提醒她们,“别跑题了,说竹子姐分手的事呢。” “不高兴就分呗。”徐盈盈下巴尖朝前一点,“就像你大伯母说的,反正没有结婚证,也不需要什么冷静期,过得不开心就分。” “说得容易!”俞书华又叫起来,“当年那什么,出那什么柜的时候,我们家冰冰为了她,都闹得离家出走了,现在说分就分呐!且不说她爹妈死的时候我们出了多少钱,帮了多少忙,就说近的,我们冰冰哪点对她不好!” 俞书华又旧事重提,戳人伤疤,孟新竹表情麻木。 她深知,这时任何辩驳都不过是火上浇油,助长的也是对方气焰,她本就是不擅长争执的人,也是不喜、不屑。 对方扭曲变形的五官,激昂起伏的音调,都让她感觉丑陋,与这样的人撕烂体面大吼大叫,更是没品。 她长吸一口气,手在桌下攥紧了裙子,用尽全身的力气来对抗,告诉自己,只要捱过这阵子就好了,总会结束的。 终于周凌也觉得丢脸,无奈喊了一声“妈”,“我都跟你讲过多少次,你能不能别老说这些事。” “怎么就不能提,她忘恩负义狼心狗肺,还不让提啊!”俞书华大叫。 碗里最后一块辣排骨啃完,周醒吮吮手指,站起来,“哐”地一拍桌,“讲得好!” 全场人目光汇聚,周醒胳膊往前一挥,“她确实忘恩负义,狼心狗肺,所以不能再让她继续吸我冰冰姐的血了!” 徐盈盈拽她,“胡说八道什么呢,周暴暴,给我坐下!” 这些陈芝麻烂谷子,怎么掰都掰不清楚,说来说去受伤的都是竹子姐。 周醒决定制造一些新的矛盾,来覆盖旧的。 她端起酒盏,干了一大杯白的,恶狠狠呲牙,杯子朝桌面用力掷下,“赶紧分手,让我跟冰冰姐在一起。” 徐盈盈一愣,“啊?” “我冰冰姐那么优秀,只有我才能配得上,这一点我跟大伯母是在统一战线,孟新竹和周凌,我从一开始就是反对的。” 周醒长叹:“等了这么多年,我终于长大了,终于是我的出头之日了。” 俞书华莫名其妙,“谁跟你是统一战线。” 周醒又给自己倒了半杯白的,朝周凌举杯,“姐,我的亲姐,咱俩干一个。” 周凌万分无奈,“周醒你别添乱了行不行。” “姐姐——”周醒跺脚撒娇,“之前咱们说好,你跟孟新竹分手,就找机会跟大伯和大伯母讲清楚我们的事情呀……难道你要反悔?”周醒表情变化非常精彩。 “怎么回事情?”俞书华伸出一根手指头,转过来,转过去,“你俩不会是真的吧?” “当然是真的。”周醒挺胸,“不然我冰冰姐怎么会答应让我住她家,就是为了气跑孟新竹!” 她说着朝身边人不屑一瞥,活灵活现的。 孟新竹表情有些复杂。 “看我干嘛?”周醒哼哼,“识相的赶紧给我搬出去。” 孟新竹端起茶杯,小口啜饮。 徐盈盈还有点迷糊,问到底怎么回事。 “其实你们都被骗了,我跟冰冰姐只是表面不和。”周醒嘿嘿笑,“私底下我们好着呢,只是担心被家里人发现,装作不和,其实该做的早都……” “周醒!你给我闭嘴!”周凌咆哮打断。 周醒凄然一笑,“可惜装着装着,就有人当真了。” 她嘶吼,“周凌!你实话跟我讲,你跟姓孟的是不是假戏真做了!” “暴暴,有些话可不能乱讲呀。”周存伟终于说话了,他到底是没忘,周醒是他亲生,事关名誉不得不开口劝阻。 在民宿,周凌和孟新竹吵架,那是她们之间的私事,周醒帮不上忙。 半个多小时前,孟新竹被叫进小黑屋训话,周醒晚到一步。 这次周醒吸引了全部炮火,孟新竹坐在她身边,安静躲藏在她羽翼之下,看她像舞台上的话剧演员,盛装而来,声情并茂表演着这场荒唐闹剧。 “周凌!我们之间的海誓山盟呢!你全忘了!”周醒怒指。 周凌深深吸气,闭眼,为这种事情解释显得很蠢,可在俞书华看来,却是默认,顿时哭天抢地,“冰冰你糊涂啊!你们是堂姐妹啊,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 “妈!”周凌痛苦,“你难道真信她鬼话连篇?” “私底下,叫我暴暴宝宝,现在说我鬼话连篇。”周醒大叫,疯狂捶胸,“周凌我告诉你,我也是有心的!” “你们不能在一起的啊。”俞书华完全不像能生出周凌这种高智商女儿的妈。 周贤斌尚在观察,目光警惕梭巡。 放下个人素质,享受缺德人生,周醒歪头,大眼睛眨巴眨巴,“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反正我们又不会生小孩,我的羊癫疯跟冰冰的心脏病都不会遗传给下一代,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你确实有羊癫疯!”周贤斌拍桌怒指。 周醒点两下脑袋,“是啊,下午不都告诉过你了。” 她脸蛋红红的,酒劲儿已经上头,“爸爸,你别生气,只要你快点把这个孟新竹赶出家门,答应我跟冰冰在一起,我和冰冰会好好的,我保证比孟新竹更听话,而且我爸的财产都是你们的,我都给你抢过来。”她挤眼睛。 “你看清楚谁才是你爸爸。”周存伟唤她,“暴暴,你不要再玩了。” “都是我的好爸爸!”周醒举杯,“来,爸爸们,干一个。” “混账!”周贤斌调转矛头,“周存伟,管管你女儿!” 周存伟哪儿管得了,周醒从小跟着奶奶长大,性子就特别泼,这几年随她妈在国外生活,不知又染上什么病毒,越发疯得厉害。 他看一眼老太太,咂着小酒看热闹,笑眯眯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你怎么不管管你女儿。”周存伟板凳上挪挪屁股,哼声,“苍蝇不叮无缝蛋,一个巴掌拍不响。” “拍你爹个头!”周贤斌大叫。 “我爹不是你爹?”周存伟反问。 徐盈盈听半天,终于听明白点意思,竟也跟着起哄,“要我说,新社会了,也没那么多过去的臭规矩,一家人知根知底没啥不好,就像暴暴说的,不可能产生后代,同意她们在一起,又怎么了?” 周醒说对呀对呀,“老话讲嘛,表哥表妹,天生一对,慕容复和王语嫣,多经典,我们堂姐堂妹,也是天生一对,啊哈哈哈哈——” 她狂笑。 “你们慢吃。”周凌起身,“阿嬷,有事先走了。” 周醒已经疯了,彻底疯了,再待下去,她心脏病真要犯。 “冰冰!”周醒伸手挽留,朝天呼唤,“我爱你,冰冰,爱你一万年。” “你就是个搅屎棍!”俞书华拿包追上,临走指着她骂。 “说得好。”周醒一串嘎嘎怪笑,“那你们都是屎。” 周贤斌凶狠瞪她,也起身离席。 “爸爸!”周醒拎着酒瓶跑出去,周凌一家三口避她如蛇蝎,生怕被她缠上,都跑的跑散的散。 米饭没吃多少,就几块辣排骨,还是空腹,夜风一吹,酒气上头,周醒头昏脑涨,胃里也火辣辣疼,她哼哼唧唧往大门口台阶上一躺,不动了。 孟新竹追来,搀她进怀里,路灯下捧起她的脸。 “姐姐。”周醒难受,趁机往人怀里钻,“我把他们都赶跑了。” 她在邀功,撒娇要表扬,脸颊不住去蹭人家手,孟新竹只觉得烫,指腹不小心碰到她嘴唇,温度瞬间灼烧至心房,整个人都没由来一乱。 “暴暴——”孟新竹凝望她因酒气而湿润的眼,不知该说些什么。 暴暴很聪明,知道怎么说都说不过他们,问题重复的次数越多,对她伤害越是深,索性直接发疯,转移矛盾吓跑所有人。 在孟新竹看来,这是很大的牺牲,也需要很大的勇气,很高的能量。她做不到。 “那现在,也是你的小把戏吗。”孟新竹轻声。 她的嘴唇好软好热,手指好像真的被烫伤了。 尚留有几分清醒,周醒傻笑两声,偏过脸,使她手掌缓缓从脸颊移开,裹紧外套就地躺下,“我困了,先睡了。” 被人揭穿,就开始装傻。孟新竹慎笑推她一把,又软声哄,“马路上,不能睡,我们回去再睡。” 周醒开始小声打呼噜,假装睡着了。 徐盈盈跟过来,弯腰凑近看,真被骗过,“这孩子。” 她招呼丈夫,“过来,帮着把她抬回房间。” 期间周醒吐了一次,本来晚饭没吃多少,白酒烧胃,她痛苦蹙眉,孟新竹用湿毛巾给她擦脸,清洗时,在盥洗台的镜子里,恍然看到自己眉眼间的担忧,一时怔住。 前日在民宿,她跟周凌吵架,周醒将她救出带回房间,也是用湿毛巾不停洇泪。 ——“姐姐不要哭了,毛巾都被你的眼泪温热了。” 这个坏家伙干脆把毛巾整个都糊在人家脸上,得意说:“这样好,等滴水了我再帮你换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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