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与孟新竹相识近十五年的周凌,也好像对她越来越陌生。就她最近表现来看,与过去完全判若两人。 视线粗略将房中陈设一扫,外套挂在旁边衣桁,周凌冷嘲,“我以为你们会睡在一个房间。” 适才那番闹剧,周凌并没有放在心上,也没有被转移注意力,但周醒确实是把趁手的武器。 挑火的钩子,让余烬下暗红的火星被风掀起,重燃,也让她们之间的问题再摆回台面。 果然,见埋头在旅行包中翻找的孟新竹倏地转过脸。 周凌朝她走近,接过睡裙,“来的路上忘了告诉你,下午我在车子后备箱准备了鲜花,想给你个惊喜,还订了餐厅准备向你赔礼道歉。可惜你不接我电话,我只能亲自跑一趟,来告诉你。” “倒也不是邀功,只是陈述事实。车上我一路都在想,想跟你认认真真谈一场,可再见时,我觉得道歉已经不必,我本来也没做错什么。” 说话间周凌动作不停,把睡裙从对方手里拽出来,调转脚步走向卫生间。 在门口停下,周凌回头,“你也不必用她气我,无论是哪一种方式。” 孟新竹不解地看着她。 周凌沉默对望。 慢慢孟新竹反应过来。窘迫、羞恼,还是单纯愤怒?她试着分辨出内心最真实的感受。 是失望,浓浓的失望,如同爆裂迅疾的山洪,裹挟黄泥沙石滚滚而来,瞬间将她淹没。 周凌很少失控发疯,她永远冷静、睿智,无论何时何地,被情绪裹挟时,会第一时间跳出圈子,以局外人身份分析利弊。 偶尔上头,也要保证自己绝对处于上风,毫不顾忌对方,极尽口舌之能,更不会主动认输。 相识近十五载,她从无败绩,即使是对亲生父母。赢的感觉太好,为了赢,她不择手段,甚至可以毫无根据杜撰、污蔑。 “你觉得我在做什么?”孟新竹实在好奇。 “你觉得你在做什么。”周凌把问题抛给她。 “因为暴暴亲近我,你觉得我在利用她对我的好刺激你?激怒你?”孟新竹声线颤抖,鼻腔酸涩,几乎要落泪。她为什么一定要逼得她说出这些话。 “或者让我误解她喜欢我,想使我难堪。”周凌口吻笃定。 孟新竹觉得周凌可怕。 后者被猜中,但那只是她跟暴暴开的一个小玩笑。 “你真的很自以为是。”孟新竹再一次痛恨自己的软弱和情绪化,她又要憋不住掉泪。 “我只是更了解人性。” 周凌高高在上,她们的关系里,她永远是主宰操控一切的神。 “那好,如你所愿,我今晚就去跟她睡。”孟新竹愤然转身,在眼泪将要坠落之际。 “孟新竹!” 房门前,周凌叫住她。 她没有回头,却还是很没出息想,如果周凌现在向她道歉,她也许会回头。 时间分秒行走,步步凌迟。 即使她已经卑微到骨子里,还是换不来她一句挽回。 “好,随你。”周凌说。 孟新竹决然离去。 【📢作者有话说】 是加更!还有一章!夸我 感谢在2023-09-15 12:05:03~2023-09-17 19:55: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四貓、林予唏是金黄色的2个;大大多更点、星辰大海♀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晚风风风55瓶;呆古米他爸的老婆24瓶;可爱可爱没有脑袋21瓶;dendeng 20瓶;声控讨厌声控灯16瓶;小白14瓶;XD 13瓶;comi 10瓶;骑猪追太阳、别来沾边、rollins 5瓶;大大多更点4瓶;zzzz、希霙2瓶;小怂、煲仔饭啊、诶扶诶扶拾柿、多喝热水、vic0-0、无聊的一天看本小说、可乐、被窝里的猫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这次你不用睡在床底。” 古意廊亭,雕花扶栏,路的尽头是整面的凌霄花墙。 这是种很霸道的藤花,攀爬和生长能力强悍,有它在,院子里旁的花草因争夺养分失败,会慢慢出现萎靡状态,直至死亡。 我还能撑到什么时候呢?孟新竹靠坐在廊亭,暗暗想。不急着进房间,她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藏起来,偷偷哭了一场。 那株野蛮、跋扈的凌霄花,气根和藤条已完全将她包裹束缚,窒息和疼痛的双压下,她还能坚持多久。 孟新竹承认自己性格软弱,狠不下心。人活到这把岁数,再是糊涂,也大致能搞清楚自己的各项长短处。 ——“这世上没有人是完美的。” 每到这种时候,孟新竹都试着说服自己,少想去她的不好,多念念她的好。 她的勇敢果决,她的坚毅踏实,她们过去那些快乐的日子。 她们相识近十五年,相恋七年,人生能有几段这样刻骨铭心的感情? 也有过一些恶劣想法,如果周凌喜欢上别人就好了,移情别恋、见异思迁,爽快些将她抛到一边去,也好叫她下定决心离开。 而不是千里迢迢开车来,只为跟她吵架拌嘴,任她在雨夜枯坐至双腿麻木。 凉风散去面颊潮热,眼眶红肿微微消退,情绪抽离,孟新竹深吸了口气,慢慢找回身体的感觉。 双脚被廊下溅起的水花沾湿,坐得太久,已经冷到没知觉,她攀着廊柱起身,挪步往回走。 夜深了,只有黄黄的庭院灯将孤单的长影投在墙壁。 两扇门,一扇在左,一扇在右,一扇是周凌,一扇是周醒。 之后过了很久很久,孟新竹才恍然意识到,原来她那么早就做出了选择。 房间空调很足,热气迎头扑来,像一个踏实又温暖的怀抱,暖流透过单薄的外衫渗透身体每个毛孔,孟新竹结结实实打了个颤。 “你好凉!”周醒握住她手腕将她带进门,“怎么回事。” 双唇干裂,讲不出话来,孟新竹摇头。 “先坐。”周醒把她安置在床尾,抓来外套给她披在肩膀,“等我。” 房间里,衣服上,都是周醒的味道,并不花哨,是多种洗洁剂混合,被她体温蒸腾后的独特幽香。 淡淡的,像一杯温水暖暖烘热心房。 出神之际,手心一烫,孟新竹定睛,当真被周醒塞了杯热水。 “再等我一下下哦!”她又转身去忙了。 瓷杯温润的触感碰到嘴唇,小口啜饮,水蒸气扑在眼眶,孟新竹又想哭了,但还是极力忍住。 吸气,手背擦过冰凉的鼻尖,再抬头,她见周醒不知从哪儿弄了只塑料盆,接了半盆热水吭哧吭哧端来。 “烫烫脚,暖和好睡。”周醒把盆放到地上,弯腰就去拽人裤腿。 “不要!”孟新竹低呼一声,仰着身子往后躲。 周醒站直了看她,手擦擦下巴溅的小水珠,笑了,“我给你挽裤脚,你以为我干嘛呢。” “我知道。”稳住水杯,孟新竹垂下眼帘,顺从捞起裤腿把脚放进盆里去。 周醒接过空杯,问她还喝吗?她摇头,周醒顺道把人拖鞋也拿走,“我拿去冲下。” “你别忙活了。”孟新竹朝她喊。 “小事一桩啦!” 她声音远远从浴室传来,清凉溅在耳朵,像一汩叮咚活泼的山泉水。 身体暖起来了,阴翳浓云退散,周醒身上似乎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和她在一起,几乎感觉不到烦恼,只要她在目之所及的范围,眼前所有的困境都不值得纠结伤神。 擦干的凉拖放回床畔,趁着孟新竹反应不及,周醒一双手按进盆里,捧起她双脚。 心口一跳,孟新竹险些尖叫出声。她手掩唇,压低音量,“你做什么!” “给你洗脚啊。”周醒泰然自若。 从来没人给她洗过脚,孟新竹身体紧绷成一张蓄力的弓弦。 周醒手掌抚过她脚踝,“放松。” 对话诡异,孟新竹脸红,支支吾吾,“我、我自己来吧。” “我会捏脚。”周醒满脸献宝的嘚瑟,“我妈住院的时候,我每天都给她捏。” “可那是你妈妈呀——”孟新竹小声。 “你也是我姐姐呀。”周醒说:“小时候你还给我洗过澡呢,你忘啦?我生病的时候,拉着你手不让走,你就抱着我睡觉,还亲我脸呢。” 这招果然好使,说起小时候,孟新竹姿态放松很多,身体不自觉朝她靠拢,“那时候,我总觉得你邋遢,有点嫌弃,但你长得乖,洗干净的时候,还是可以搂在怀里抱一抱的。” “我现在不邋遢了!”周醒震声。 侧过脸,她外套上幽幽的香气飘来,孟新竹点头,“暴暴长大了。” 话说到这里,突然断开,像一场无疾而终的雨。 雨过天晴,见阳光重撒大地,眼前豁然开朗。 周醒埋头,认真给姐姐捏脚,她的脚真小,又软,指甲修剪得整齐规范,脚趾圆溜溜,像蚌壳里的珍珠。 不是小孩子了,教科片有意无意的也看过不少,周醒扪心自问,是没有那种奇怪癖好的,也许是爱屋及乌,这双脚在她看来,生得十分可爱。 周醒羡慕的语气,“我的脚就不好看,我是拇外翻,隔代遗传了阿嬷,不能穿前面太窄的鞋子。” “影响走路吗?”孟新竹关心。 “还好。”周醒手指落在她平滑的趾关节,“我妈说可以做手术,但我觉得没必要,只要避开那些不合脚的鞋子,都没什么大问题。” ——避开那些不合脚的鞋子。 这句话似乎意有所指,孟新竹在心中反复咀嚼。 一双脚被人捧在手心里,细细揉捏,自父母离世后,孟新竹再也没有体会过这种程度的照料。 她也曾是父母千娇万宠的掌上明珠,虽然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 “你对我那么好,我都不知道怎么感激你。” 她视线定格在周醒毛茸茸的发顶,又缓缓往下,被碎发虚掩雪白的耳垂吸引,几番流连。 那个脸上总挂两串清鼻涕的小屁孩,真的长大了。 “不用感激,我喜欢你,愿意对你好。” 如果非要感激,就甩了周凌跟我在一起吧。周醒心说。 偏过脸,转而去看窗边小桌上一朵插瓶的粉色郁金香,孟新竹弱弱出声,“快要,洗好了吧。” “那你今晚要跟我睡吗?”周醒抬头,话语直白。 对上她绯红的眼尾,又慌忙解释,“说错了,是跟我一个房间,睡觉。” 不说是,也不说不是,长长的睫毛盖住眼睛,那双幼鹿般棕亮的眸子躲起来了,孟新竹嗫嚅:“这次你不用睡在床底。” “好。”周醒装得面不改色心不跳,把她擦干的一只脚抱在怀里,去擦另一只,狡猾道:“像小时候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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