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醒深深吸气,“我的拳击教练昨天下午还发消息找我,她不知道我回国了,问我什么时候去练拳。” 冯念又是一阵鬼哭狼嚎,“暴暴求求你,饶了我吧,不要杀我——” 手机扔床,周醒“噗通”跪上去,双手握拳冲屏幕大喊,“那我现在怎么办!怎么办!” 来时候说得好好的,要情绪稳定,要体现出自己出众的领导和策划能力。结果高铁上就跟老太太干起仗来,下车没还完,继续干,朝人脑袋上淋水。 惩恶扬善嘛,本来也没啥,竹子姐挺支持。 结果不到两小时,被误会暗恋堂姐多年,爱而不得隐隐有发疯迹象,给人吓跑了。 “我完了。”周醒瘫倒在床,四爪朝天直扑腾。 “要振作起来呀暴暴,你不能颓废!”冯念在电话那头鼓励,“周冰冰就快到了,你要打起精神对付她呀!周冰冰现在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你可千万不能在这种时候退缩呀——” “不过暴暴啊,你也挺有本事的。”冯念话锋一转,“关键时刻掉链子这方面,咱谁也不说谁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友谊地久天长吧。” 周醒:“我想死。” 冯念:“你不能死。” 周醒:“我怎么办。” 冯念:“走一步看一步。” 扯被蒙头,周醒满床打滚,“啊啊啊,不活啦!” 一墙之隔。 接到周凌电话的时候,孟新竹刚准备熄灯睡觉。 因果倒也不难猜想,之前周醒提过,民宿是冯念帮着订的。 周醒刚回国,连住的地方也没有,有事联系朋友帮忙,无可厚非。冯念呢,到底是妹妹,周凌气场强大,若当面质问,胆怂绷不住卖友,也在情理之中。 换上一双外出的鞋子,孟新竹走出房间,经过周醒门前,脚步停顿片刻,她侧耳,嘴角不自觉上扬。 隔着房门,隐隐听到细碎交谈伴随哀嚎,大概是冯念给她打电话了,这会儿不定在房里怎么翻江倒海呢。 室外空气清新湿冷,拢拢披肩,孟新竹撑开雨伞,踏过小院湿漉的石板路,推开虚掩的民宿大门,朝外走去。 周凌停好车出来,两人刚好在路口撞见,目光短暂交汇,周凌停下脚步,两手插兜原地等待。 孟新竹压低伞面稍遮挡了视线,加快脚步朝她走去。 莫名的,孟新竹想起周醒。 假如巷子那头站的人是暴暴,她该当如何? 不用等人走近,她已欢天喜地手舞足蹈奔来,两手攀上人胳膊,嘻嘻傻笑,嗲嗲撒娇,“竹子姐姐,你来接我啦!” 然后呢,开始叽里呱啦说话,路上发生了什么,见到了什么,哪怕是一棵树,一株花。 她总能接住对方的情绪,好的坏的,不让它们落地,像只快乐的小海豚,水上杂耍,鼻尖把小球颠来颠去。 她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不用人猜,哄也好哄,会自己找台阶下,把脑袋靠在人肩膀上,说“我才没生气嘞”。 很奇怪,一个是相伴多年感情至深的女友,一个是女友的堂妹,后者身份在前者基础上建立,怎会莫名把她们放在同一位置进行比较。 心中的天平,甚至隐隐倾往悖德方向。 及时回神,孟新竹抬高伞面,“来了。” “嗯。”周凌答。 此前她们心平气和打过一通电话,这时碰面,两人性格都不是会主动找话题聊,或像周醒惯装作若无其事装傻卖乖那一类,自然沉默。 并肩往前,唯有伞面淅沥雨声。 “你想出来玩,提早跟我说,我也可以抽时间安排。”倒是周凌先开口打破沉默。 过去被无限搁置的许多个旅行计划,不都是因为你吗?孟新竹腹诽,几不可闻一声嗤。 不是你总嫌麻烦,一拖再拖,以天气和工作为借口,最后都不了了之。 来来回回因为同一个问题争吵,都不愿意采取行动,改变现状,即使对方做出调整,也不愿配合步调。 如今回想,她们感情最为深厚那几年,也是物质最为穷困那个阶段。 在墙皮泛潮剥落的出租屋,弹簧外露座椅塌陷的旧沙发,相拥诉说爱意,期待年末第一笔奖金,憧憬她们的第一次旅行。 在一起久了真的会失去激情吗?对方的期待和付出都可以视而不见,为什么先丧失兴趣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孟新竹觉得不公平。 “我说了,你就会陪我出来吗?” 她表情淡淡,语调平直,不仔细极难察觉到其中暗藏的情绪。 也许是她隐藏得太好,又或者周凌习惯以自我为中心,见面不到两分钟,又开始不耐烦:“你宁愿跟别人出来,都不叫我,我怎么陪?” 孟新竹:“那没办法,她订票快,收拾行李也快,我正在兴头上,想走就走了。” “所以连我电话也不接?”周凌驻步,反问。 孟新竹:“接了也是吵架。” 周凌:“你现在就在同我吵架。” 又开始了。 心中忽涌起一阵厌烦,孟新竹偏过脸,转向昏黄路灯下绵绵的雨网。 沉默是夜间凛冽刺骨的寒气,点点渗透,冻结心房。 不想破坏心情,也不想再继续无谓的争执,孟新竹率先抬步,“我去找暴暴,告诉她你来了。” 推开民宿有些年头的榉木大门,忆起廊亭下某人眉飞色舞的脸,孟新竹面上少见有了几分谑笑,“见到你,她一定很高兴。”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9-14 12:48:39~2023-09-15 12:05: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辰大海♀、林予唏是金黄色的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写色6瓶;别来沾边5瓶;Shine 2瓶;vic0-0、煲仔饭啊、zzzz、被窝里的猫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我今晚就去跟她睡。” 湿朦夜雨,墨色藤影下,两道纤长身影前后穿过院门。 孟新竹收了伞,快步朝前,身后周凌紧跟,目光挑剔梭巡过院景,似乎还算满意,行至廊下,眉头舒展开,已接受今夜纡尊降贵下榻此处。 “瞧她那臭德行!” 周醒掩好窗帘缝,又飞快跑到门口,把耳朵贴到门缝偷听。 “叩叩叩——” 三声响炸进耳膜,周醒捂住耳朵退后,吓一跳! 两三步飞奔至床,身体高高抛向床面,扯被盖好身体,周醒装模作样喊:“谁呀!大半夜的!” “是我,暴暴,你睡了吗?”孟新竹的声音。 “啊,竹子姐。” 暂时没有观众,也不耽误周醒表演,她揉揉眼睛,懒洋洋爬起来,“稍等一下下哦。” 随后掀被穿衣,趿上鞋,拖着步子慢吞吞走到门口,开门,脸上堆出人畜无害的笑,“姐姐,你找我呀。” 下一秒,瞥见对方身后的周凌,她蓦地瞪大眼,“堂姐?你怎么来了。” 周凌面无表情看她,“装什么,我不信冯念没给你通风报信。” 孟新竹直入重点,“我专程带你姐姐来见你。” 周醒无言。 果然还是误会了。 “正好,我也有话要问你。”周凌上前一步,肩膀抵开门,大摇大摆进了房间。 靠窗的小沙发,周凌列数周醒近日条条罪状,周醒以不变应万变,还是老一套,嘟嘴甩胳膊,“人家跟你开玩笑嘛,堂姐真小气。” 孟新竹也在旁劝,“其实暴暴很崇拜也很喜欢你,只是年纪小,调皮,又没有谈过恋爱,表达爱的方式也原始简单,就是不停激怒你,吸引你的注意力。” 天呐—— 周醒扶额,想死。 “你在说什么?”周凌莫名其妙。 “陈述事实。”孟新竹微微一笑。 若是往常,面对周凌质问,周醒早就一箩筐一箩筐往外倒话,不把人气个半死不罢休。 今日如此微妙气氛,她罕见词穷,只能不停给竹子姐使眼色。 她本意是求饶,在周凌看来,也确实是求饶。 空调风细微的响动在房间流淌,三人对坐,半句话都没有,诡异沉闷铺散开。 莫名心绪烦乱,长发披散着,热气直往脸上烘,周醒扯了扯睡衣领扇风,像是平静的水面跃出一尾觅食的小鱼,随她动作,周凌和孟新竹视线同时落在她心口。 已经是快要熄灯休息的时间,没有谁会穿着内衣睡觉,本来这也没啥大不了,都是女人,平时在家都不会刻意避讳,看见就看见了。 偏偏今日…… 倒是一向不拘小节的周醒先害羞了,挠挠腮帮,抓抓耳朵,借此抬手遮挡凸点。 可别让周凌误会,真跟她来段背德姐妹情,虽说都是姐,姐与姐之间差距还是挺大的。 姐不姐妹的另说,周凌这款也完全不是她菜啊!她俩要真搭一块过日子,那还不得翻天,周醒自觉可没竹子姐那么好脾气。 越想越膈应,周醒受不了,结结实实打了寒噤。 “很晚了,休息吧。”周凌率先起身,大步离开房间。 一场大战,硝烟未起,双方各自鸣金收兵。 周醒两根手指点在腮帮,护胸起身,将孟新竹送到门口,对方临走前朝她意味深长一笑。 送走这两尊大佛,周醒后背抵门,蹙眉思忖片刻,返回床边摸出手机给冯念发消息:[你说,周凌不会觉得我在勾引她吧?] 冯念还没睡,等着这边消息,好奇八卦是一方面,也要补救赎罪。 但周醒的问题实在很难回答。 冯念掌根搓额头,深吸一口气:[暴暴,你怎么会这样觉得呢?] 周醒:[我之所以这么说,当然有我的道理,当时的情况就是这样,堂姐脸红红走掉了。] 冯念:[且不说冰冰姐有没有真的脸红红,就说竹子姐为什么要这样做,安排你们见面,给你创造机会。一个是她女朋友,一个是她女朋友的堂妹,拜托你们是堂姐妹啊!] 对哦,周醒又迷糊了。 [难道竹子姐在耍我,她不应该是这种人。] 这句话发出去,周醒其实已经反应过来,竹子姐临走前冲她笑了下,那是个戏耍得逞时调皮的笑。 旁观者清,冯念问:[你对她很了解吗?] 我对她了解吗,周醒自问。 其实还真谈不上了解,只觉她温柔好相处,做事细致耐心,性格宽厚包容。 唯一反差是因心地纯良,社交圈狭窄,言语和行事逻辑方面,略显呆萌娇憨, 人是多面的,谁能想到脾气火爆的周醒,其实是个爱哭鬼,常常躲在被窝里抹眼泪。 竹子姐的另一面是什么样子,周醒没见过,她们真正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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