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它的这种特性,我们最终做出了决定,由最年长的我携带所有已知的病毒,前来找您。” 秦唯西重重吐出了口浊气。 “我最后的记忆,是在跨越边境线,”娜塔莎顿了顿,“只是……” “我确定那时的我还清醒,没有神志不清。” “时间呢?”秦唯西轻声问,一针见血。 “你能感知到的一天的时间,还是完整的24小时吗?” 娜塔莎猛地愣住了,迅速搜寻着自己的回忆,紧接着,面色愈来愈凝重。 “我有空白的断片时间,”她喃喃自语,“很多,我没意识到的空白时间。” “可能失控是从那时开始的,从小段时间到大段,再到彻底失控。”秦唯西叹口气。 娜塔莎沉默了很久,龙首低垂。 “公爵大人,我都做了什么?” 微凉的手抚上了她的脑袋,轻轻摩挲着她额顶的鳞片,公爵大人声音柔和,“你不用知道这些,不是你的责任。” 娜塔莎轻轻蹭了蹭她的手,冰蓝的眸中带着些恳求。 秦唯西还想摇头,柏嘉良却轻声开口。 “你屠杀了好几个村庄,都是普通血族。” 这位龙族的前任军团长僵住了,良久,她微微闭上了眸。 “真是罪孽深重啊。” “这笔赔偿金龙族会按顶级标准支付。” 她朝着秦唯西重重躬身。 “请您,快点剖了我吧。” …… 龙首搭在湿润的土地上,冰霜巨龙已经合上了眼,彻底失去了生机。 柏嘉良看着低垂着头不发一言的公爵大人,用力抿抿唇。 “公爵大人,”她迟疑了会,伸出手,小心翼翼扯着秦唯西的衣角,“我是不是做错了?” 是不是,不该告诉娜塔莎前辈真相的? “没有,”秦唯西抬头,笑笑,“你做的很好。” “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她捏着下巴,“这种诡异的灾难表现形式,确实像是劫尘,但时间不对。” “精灵和兽境是前几个月才监测到劫尘浓度提升的,但这病毒却是二十年前的事儿,更不能和最近才发生的,龙皇的陨落联系到一起。” 柏嘉良皱皱眉,也开始思索着其中的联系。 “算了。”秦唯西想了会,没得到什么答案,于是摇摇头,伸手拿起小人类的重剑。 “剖开看看就知道了。” 淡淡的黑雾淹没剑身,那普通的重剑瞬间刺入了巨龙坚硬的鳞片,斩断了冰霜巨龙修长的龙颈。 龙首掉落在地,没有流出一滴血。 娜塔莎体内的血,早就在疯狂时以红雾的形态挥发了。 随后,重剑剑刃狠狠斩入了巨龙头颅,没入三寸后,便再也寸进不得。 “出来!” 秦唯西低喝一声,剑尖一挑。 一个长满了肉瘤的圆球,从巨龙的血肉中落了出来。 柏嘉良警惕地看着地上那个硕大的丑陋球体,看着它不断颤动的褶皱外皮和鲜红晦暗的血肉。 肉球上,慢慢探出了许许多多细密的触须和沾满不明液体的腕足,腕足在空气中迅速枯萎僵硬,下一瞬又伸出更多来,在空气中疯狂地挥舞,似乎是在探寻什么。 柏嘉良克制住呕吐的冲动,退后两步。 那肉球突然转了个角度,随后朝她的方向也跳动了两步。 小人类瞬间汗毛倒竖,窜到了公爵大人身后。 而那肉球也朝她的方向慢慢跳动过来,在两人警惕的目光中,它骤然飞起! 速度太快了! 柏嘉良看着那朝自己飞来的恶心肉团,下意识想抱头蹲防驱动胸口的防身小玩意。 等等。 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对! 角度不对! 她猛地意识到了什么,面色惊惶起来,伸手想推开身前的公爵大人。 那个玩意不是冲着她来的,它的目标是…… 已经迟了,那肉团笔直撞入了秦唯西怀中。 下一瞬,最古血族喉咙中顿时发出狰狞而崩溃的低吼,蝠翼大张,不断颤动着,浑身黑雾迅速被染红,凝成一根猩红的血柱,冲天而起!
第23章 不远处,血光冲天。 整个血族边防营的战士全部被那恐怖而暴虐的最古血族气息压得直不起身,只能单膝跪地。 就连不远处的龙族营地,都能远远看见那通天拔起的浓烈血气威压。 “公爵大人是出事了吗?”参谋部,凭借着实力和稀薄王族血脉勉强靠着墙站立的副总参谋表情凝重,猩红的眸中露出了深深的恐惧。 恐惧,不是因为那令人喘不过气的最古血族的压迫感,而是那压迫感之后所代表的东西—— 血族的顶梁柱,血族的底气,出问题了。 “没事的,一定没事的,”有人不断低声念着,安慰自己,“公爵大人是什么存在?她一定是故意的,这一定是诱敌深入!” 身边没有人应和他,只有急促的呼吸声和无限的死寂压抑。 只是…… 如果秦唯西听到了他的念叨,多半是要表示赞许地点点头的。 她的确有几分故意的意思。 年纪轻轻的小人类都能意识到那丑不拉几的玩意其实是冲着她去的,堂堂最古血族怎么可能反应不过来? 她就是想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只是事态发展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 “真疼啊,骨头都疼得发抖。”秦唯西轻叹口气,缓缓睁开眼,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识海中漂浮着的丑陋肉球,耸耸肩。 “话说,你们取人性命的时候就不能有人情味点吗?好歹做点临终关怀什么的。” “就连蚊子吸血的时候都要先弄点麻醉呢。” 这里是她的识海,是她的王国,自然只有她一个人。 于是公爵大人开始肆无忌惮地暴露出了自己毒舌腹黑的一面。 “要知道,只有做好服务才有回头客的呀。” “哦对不起,我差点忘了,干你们这一行的好像没有回头客。” 肉球似乎听见了她的话,微微颤动一会,表面突然裂开了一道小缝隙,一些令人作呕的浑浊血色液滴慢慢飘了出来,一下一下,闪着诡异的光。 随后它忽然就逸散在了她的识海中。 识海中泛起一阵阵清凉,秦唯西则微微挑眉。 随着那浑浊液滴的消失,自己的意识与身体的联系骤然减弱到了最低,那令人战栗疯狂的疼痛也几乎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谢,真贴心,”她心中泛起一丝疑虑,面上却依然笑眯眯的,“你居然真的有麻醉剂这个功能。” “那我们倒是能好好聊聊了。” “其实那些小龙基本已经做到最好了,但还是犯了些小错,他们不该将你全都堆在一起,聚集在一条龙体内,”她围着那个丑陋肉团缓缓踱步,若有所思,“单纯的数量积累到达临界点时,是会产生新东西的,就像……我前几天看的那份人类报纸上的那句话,【量变引起质变】,唔,很简练精准的描述。” “他们应该分散来找我,而不是让一条龙携带了所有的病毒前来。” “唉,我能感受到,我本来就不是很多的血液在顺着毛孔挥发逸散,那些陪伴了我好久的老朋友,那些尽职尽责工作了万年的脏器在迅速衰竭罢工。”秦唯西长叹口气,面色有些苦恼。 “只希望皮肤不要变得皱皱巴巴的啊。” “作为一个老年人,我可是有在好好保养的,充足的睡眠啊,定时的日光浴啊,保持心情舒畅啊,都有好好做到的。” 她皱了皱鼻子,嘀咕着。 “好吧,我其实讨厌衰老。” 这里是她的识海,自然是没有人回应她的话的,面前只有一个沉默着的,丑陋诡异令人作呕的肉球。 秦唯西盯着那肉球盯了一会,又叹口气。 她此时居然有些怀念那个聒噪的小人类——至少有小家伙在就绝对不会冷场。 而且模样看着也还算顺眼。 而不是面前这个毫无反应的丑球。 “你应该不止这些把戏吧。”秦唯西骤然躬身,凝视着肉球皱皱巴巴表面上那裂开就再未合拢的黑色缝隙,声音温柔,黑眸中却没有一点温度。 “就现在这些,有点无趣呢。” 她甚至无视了那些疯狂舞动的腕足,凑近了些,微笑着轻语。 “还有什么手段,都试试嘛。” 那些疯狂舞动的腕足停了一瞬,随后,一根格外修长的腕足缓缓伸展,落在了秦唯西眼前。 秦唯西笑笑,唇角扬起的弧度中带着几分嫌弃。 公爵大人可洁癖了,那腕足末端黏答答的液体让她有些不爽。 却终究还是伸出了手指,嫌弃万分又不情不愿地搭在了那腕足上。 有点冰,比她的体温还冰。 指尖与腕足接触的下一瞬,她的识海剧烈晃动起来,掀起惊涛骇浪,瞬间淹没了一人一球。 被淹没的瞬间,秦唯西似乎听见了些声音。 有些熟悉,但因为失真,听不出来是谁。 那声音很远很远,却是在很用力地喊着。 “秦唯西!你这个蠢货!傻逼!给我快点醒醒!” 是那个小金毛?小人类? 公爵大人有些茫然。 不对啊,那个小家伙就算胆子再大,估计也只敢直呼自己名字,“蠢货”这种词,她应该是骂不出口的。 “啧,也不一定,她那缺根筋的脑子,什么事干不出来?” 秦唯西将这些抛到脑后,轻笑着,任由翻涌的识海将自己拉入更深层。 下坠,下坠,下坠。 直到没有一丝光。 …… “咳咳咳。”秦唯西猛地坐起身,逃离了那窒息感,剧烈咳嗽起来。 她抬起头,随后一怔。 居然是熟悉的场景。 摇曳的玫瑰花海,春日草长莺飞,泛着清香的草籽随着黑白大狼的奔跑而飞舞打旋儿。 诶,黑白大狼? 秦唯西愣了愣,随后意识到这是个幻境。 “居然是个用我自己记忆做的幻境?”她饶有兴趣地在草地上瘫坐着,看着面前刨地撒欢嗷嗷叫的小沃尔夫,眉毛跳了跳,克制住在幻境中揍狗子的冲动。 大狼没心没肺地不断跑来跑去,背上却兀然多了个人。 自己方才还念叨着的小人类骑在了大狼背上,揪着大狼背部的颈毛,神气活现地一手叉腰,一手指天。 “小沃尔夫冲啊!去抓鱼给公爵大人炖汤!” 大狼兴奋地甩着脑袋,吐着舌头,嗷嗷嗷就往前跑。 公爵大人凝视着小家伙的背影。 那金色的发丝在春日和煦的晨光下映着灿烂的光,亦如小家伙灿烂明媚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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