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城八十一坊,连达官贵人所在的如意坊都已家家闭门,这云雨坊今夜却仍旧歌舞升平。 只为了一人——晨阳王骆河鋆。 骆河鋆的生父为前朝太子,后自觉体弱多病难掌大宝,让位给现在的琅帝,琅帝感念长兄情意,多年来纵容宠溺其独子。 整个见息大都,也就只有晨阳王骆河鋆敢不给锦衣卫这脸面。 哪怕滔天权势如周煜缪,此时也不得避其锋芒。 锦衣卫将整个云雨坊团团围住,却不敢进前打扰晨阳王雅兴。 “大人,”一个千户汇报道,“王殿下的行程是三日前定下的,早已通报有司,并无不合理之处。” 说完,千户又凑近周煜缪,在他耳边小声道:“十二年前王殿下奉命出城剿匪时被匪徒伏击,正是操练归来的陆剪峰陆无往父子率兵救了王殿下。” 十二年之恩,今日得报。 周煜缪思虑后开口:“晨阳王出行云雨坊是常态,就算陆氏兄弟能借口藏身于此,也藏不了太久……查,查云雨坊是否有通往别处的暗道!” 半柱香后 “大人,云雨坊曾有一辆夜香车离开!” “追!” 云雨坊内,美貌妖艳的老板娘给骆河鋆倒了一杯酒。 “不愧是王殿下,今夜您在这里,妾身的欢喜楼没有受到半点损害,连倒夜香的车都可以无视宵禁。” 骆河鋆哈哈大笑,一把搂过老板娘,他指了指酒杯:“老板娘就这么感谢?” 老板娘柔柔一笑,举起酒杯喂骆河鋆饮下。 骆河鋆揉着老板娘丰盈的腰身说:“他锦衣卫养的鸟,还敢坏了本王的雅兴不成?” 另一边,周煜缪率人拦下夜香车,此时,已到金光门附近。 “呦,都指挥使雅兴啊!”金光门城墙上,常炘大声喊话,“大半夜率着锦衣卫兄弟们查粪桶,您可真辛苦了!” 城门上值守的官兵一起高喊:“锦衣卫辛苦了!” 底下的锦衣卫全黑了脸色,有个百户气不过,指着城防军大喊:“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少管!” 常炘听见后立马踹了身边人一脚:“没听见人家说什么吗,锦衣卫办案,你们看个屁,没见过粪车啊!” 全体城防军转身,继续守城。 底下,周煜缪阴狠狠瞪了那个百户一眼,那个百户低下头,不敢再说一句话。 夜香车里没有人,拉夜香车的杂役没见过这阵仗,小声嘟囔了一句:“怎么连粪车都这么吃香了?” 这立马招来了锦衣卫的仇视,被一脚踢开:“滚,你车扣了,让你们老板亲自到锦衣卫提!” 杂役怂了,捂着屁股一路弯着腰离开。 只是离远了还能听见他的骂:“谁他娘的稀罕一辆粪车!” 今夜锦衣卫出师不利,心中全憋着一口气,尤其是周煜缪。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现在越隐忍,爆发力越强。 常炘抓了把瓜子,从城门上溜达下来,他当着周煜缪的面将瓜子皮吐到地上,他靠着城墙说:“我说各位兄弟,这天也黑透了,再折腾下去天都该亮了,要不你们歇了吧。” 周煜缪用阴隼般的眸子盯着他说:“常司军身为四品司军,仪容不整……” 常炘把瓜子递给他:“那要不,你也来点?” 周煜缪深吸一口气。 此时,城墙上响起了吹哨声。 周煜缪问他:“这是什么声音?” “换防哨,总共两道哨,头一道提醒下一班该换防了,第二道正式换防。” “换防时要打开城门吗?” “那当然,我们城防司负责防守城门内外。” 周煜缪深吸一口气,挺直腰身,他身边的小旗官高喊:“全体都有,列队!” 百人队伍转眼肃穆整齐,在金光门前形成长龙,意有所指。 常炘也咳嗽了一声:“城防军,列队!” “是!” 今夜在职的每一位城防军都挺直了胸膛,点燃了胸腔中的火。 没上过战场的军人,也不能逊色于爪牙。 没多久,第二声哨响,城防军换守。 突然,起了大风。 妖风不知从何而来,刮得人仰马翻,常炘在风中拼命嘶吼:“关城门,关城门!” 半盏茶后,风停,周煜缪挥手:“追!” 全体锦衣卫出城追查。 他们走后,副将问常炘:“咱们也要去吗?” 常炘拍脸上的土:“啊呸……急什么?” 锦衣卫出城后奔袭五里没见到人,周煜缪察觉不对劲,令众人停下。 此刻,他终于撕掉温润的外皮,露出阴狠歹毒的真正自己: “陆无往!!!” 周煜缪挥手:“往回查!” 陆家三代军职,有不少门客,刚才那阵妖风是他们搞得鬼没错,但不是为了趁机出城——那个时候他们要是离开,城防司便有监守不力之罪。 他们是在等锦衣卫下令打开城门,混在锦衣卫的屁股后离开! 周煜缪带人快马杀回,终于在另外一条岔路上,追堵到了陆氏兄弟。 陆无往拔剑:“杀!” 身后众门客随之一往无前:“杀!!” 喊杀声闯进金光门,常炘仰天长叹。 可今夜还没结束。
第14章 前路 陆氏门徒,到底是有些本事的。 陆无往把陆合明护在身后,他的同袍都战死了,锦衣卫也没好到哪里去,折了一大半人在这。 他看着逼近的周煜缪,道:“听说周指挥使已经筑基了?” 周煜缪未曾开口。 他继续说:“凡俗界灵气稀薄,也缺乏功法,在这样的情况下周指挥使还能筑基,当真有些天赋。要是当年您能去修真界,恐怕现在也该凝出金丹了!” 当年的事,是周煜缪的死结。 他剑指陆无往:“你逼我杀你!” 谁不知道锦衣卫最爱折磨人犯,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陆无往并不害怕,他反而笑了:“一个筑基期要我一介凡人死或者是求死不得,轮得到我来选择吗?” “确实轮不到,”周煜缪捅进他的肝胆之间,他拍着陆无往的后背说,“你会好好体会人生剩下的时间。” 周煜缪没有拔出剑,他由着陆合明扶住陆无往,而后挥挥手叫来属下:“押回去,好好招待。” 锦衣卫的人上前来押人,与此同时,破空而来一支箭挡住锦衣卫。 “什么人!” “城防军!” “常炘,你好大的胆,竟敢带城防军私自出城!” 马蹄停下,常炘挥手,身后百人全部肃阵以待,随着周煜缪的质问,众人齐声高语:“上喻令:守城之军,镇五十里内外,见邪皆可往!” 常炘道:“周指挥使,你现在站的这个地方,离城门只有三十里,依旧在我城防司的职辖范围内。” 周煜缪问他:“那常司军是要戴罪立功?” 常炘笑了几声:“这我可不敢,功劳自然是归锦衣卫的兄弟们,大家今晚折腾了一夜,都累了,要不咱们就速战速决吧。走犯拒捕,按律当场格杀!” 周煜缪看了一眼受缚的陆氏双子。 “可本指挥使觉得他们兄弟二人束手就擒,可带回锦衣卫再查。” “是嘛……”常炘冷笑了两声。 城防军列阵,拦在了锦衣卫的回城路前。 两军对峙之际,山野中再度响起马蹄声。 见来人,常炘遥一拱手:“见过中郎将!” 来人正是镇岳大元帅沈豪秋的独子,沈纪纶。 常炘与沈纪纶同品级,行礼只是尊于他的出身。 周煜缪问道:“中郎将深夜率府兵出行所为何事?” “也没什么。”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丝毫没有畏惧,他让城防军给自己腾个地方,命府兵同样列阵。 “只是父亲让我来观摩观摩锦衣卫行事,好有所增益。” 大元帅位同三公,按律,可养一百五十人为府兵。 沈纪纶足足带出来三分之一。 两军对峙尚不可怕,可大元帅命独子入场便不一样了,御史台的监察之权也要规避三公,事情闹到这份上,已然背离初衷。 到了这个地步,需要一个和事佬。 于是又有人来。 “太子口谕——!” 来者是东宫起居舍人:“陆剪峰认罪伏诛,陆无往、陆合明越狱逃亡,公然拘捕,按律,当场格杀!” 太子令下,也由不得周煜缪放纵,他只能下令:“锦衣卫受命追捕走犯陆无往、陆合明,二人拒捕,当场格杀!” 两个锦衣卫按着陆无往和陆合明下跪,陆无往对着前来的众人重重嗑头,只是这一次,他再也没能起身。 三代军职,百般谋尽,也不过是为这一场速死。 此刻,陆氏案彻底结案。 沈纪纶挥手:“锦衣卫都指挥使深明大义,刚正果敢,某受教了,回府!” 太子的人马和沈纪纶离开后常炘才动身,回城路上,他叫来自己的副官:“一会儿我去上朝,你去给我买点金疮药。” “大人要这个做什么?” 常炘示意身后:“就那缺德玩意儿,今天晚上吃了这么大瘪,能放过我就怪了。我刚才故意当他面嗑瓜子,就是要给他弹劾我的机会。只有现在挨了板子,日后才能好好活着。懂了吗?好好学着点。” “司军真大才也!”副官竖了个大拇哥,准备等开门了就去给他买药。 这兵荒马乱的一晚上过去了,陆氏案结案,对见息大都的日常来讲也没有掀起多大的水花,不过就是,坊间多了个灰头土脸的小乞丐。 不过乞丐嘛,哪有干净的。 人间世挣扎求生,此刻修真界的潮汐平原也不安宁。 三百年的大火,终于停下了。 这只身体只有尺余长的尖耳兔形小兽已经守在这三百年了,从最初的委屈到现在,它只想知道这场火什么时候能停。 这些年,它习惯了伴随着烈火燃烧的声音睡觉,突然间没了声音,小兽不适应,它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大火过后,焦化的土地上出现了一双脚,小兽看见这双白皙的脚向它走来:第一步,很正常;第二步,皮肉上出现裂痕,溢出鲜血;第三步,“哗”,全部崩开,碎成一堆肉块。 “吼!!!” 小兽被激起了全身毛发,它对着那焦黑的土地大吼。 很快,地上行成什么阵法,这堆血肉再度凝聚,重新成为一个“人”。 有人求生,自然有人安眠。 季三简和凰霄在苍云县县城里大吃特吃,又逛了好久的街,晚上索性在县城里住下。 这一夜,她睡得特别好,花钱使人快乐。 第二天醒了,先去找卖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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