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放大后,可以看到几个孩子手里拿着一小包药粉。但由于上边并没有任何生产标识和字样,几人对这药具体的品种不得而知。 “我记得那个村里,好像只有一位赤脚医生,这应该是他开的药。” “如果是给人吃的倒还好,就怕是给家畜的。” 三个孩子已没有大碍,四人一致认为眼下最迫切的,是回村里去查明小女孩们下药的原因。 毕竟从图片看上去,这包药还有不少剩余,如果这些孩子再有什么不好的想法,恐怕后果将不堪设想。 刚巧,三个男孩的化验结果也有了更新,根据报告和他们的症状来看,医生可以推断服用的应当是下火的泻药。 三人还需要留院观察,村里在外的几辆车也已经带着孩子的家长赶来医院。 交接过后,几人便踏上了回村的路。 “这事,咱们得想想,该怎么和孩子们说。” “先不要告诉她们的父母了,可以用为了以防万一,需要帮她们检查一下为借口,把她们叫到一个没人的地方问清楚。” 江盛清看得出来,那里的每个小女孩几乎眼神里都有着怯怯的畏惧感,她知道这并非是因她们这些陌生人,而是对最亲近的人。 不过她的想法进展却没有那么顺利,几人连着跑了很多家,都得出同一个答案,他们的女儿没事,不需要检查。 更令她们感到疑惑的,是每家家长的防备心好像都有些过重,有些家甚至连门都没有开,便让她们离开。 “不如这样,我们找一个借口把她们单独叫出来。” 天色已暗,章遥明天还在市里有工作,向之欢看出了她的急切。 “章遥,就说你的相机出问题了,昨天给那些女孩拍的单人照都不见了,现在需要补拍。” 打了两天的交道,江盛清明白这些人最看中的是什么,昨天她们曾有过一个环节,是为所有女孩拍一张照片,等过段时间连同下一次的爱心礼包一起寄过来。 在征得章遥同意后,她又把事态描绘得更严重了一些,说现在如果没了照片,也就等同于下一次的爱心礼包会被取消。 不过她,还是忽略了小孩子的团结性,每一个被叫来拍照的女孩子眼中,都能看得出来藏着秘密,但得到的结果却是出奇一致的“不知道”。 事情不能再拖了,就在她们打算和村领导沟通时,已经拍完离开的小月返了回来。 “是我,是我把药撒进小橙子里的,没有别人知道。” 小月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慌乱,淡淡地说完后,便平静地看着几人。 “那,你为什么这么做呢?是对我们有什么不满?” 平时在沿路,章遥拍过不少这个年龄段的孩子,猜测小月应当也和那些同龄人一样,只是单纯的在因为什么事而闹脾气。 “没有,我就是觉得好玩,和你们没关系。” 从向之欢的角度望去,小月垂下眸中分明有几滴隐忍的泪滴,但语气却听不出什么异样。 开了两天车的章遥本就对这事有不少怨言,她本身的脾气也算不上多好。小月赌气的话更是激起了她的不快,正欲发作,就听向之欢问道: “既然不是对我们,那一定是对村里的那些男孩子吧。” 她的问题让四周完全静了下来,小月几次想要辩解,却都变成滚落的泪珠。 无声的哭泣随着几人的安慰,逐渐变成了压抑许久的舒压,在她断断续续的抽噎声中,大家依稀听到了真相。 “我们村子里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很多像你们一样的好心人来送好东西。可不管是什么,永远都只能给男孩子,就连我们领取的衣服,有些都会被染个颜色改一改,再给哥哥弟弟穿。” 她接过向之欢递去的纸巾,说了声谢谢,继续压低了声音解释: “像昨天中午的爱心午餐,在我们这里都有过很多次了,但其实我们女生都不太喜欢,因为在这里吃完午饭后,很多家都不会再给她们吃晚饭了,有些同学甚至要饿到第二天中午,这中间还会被爸妈骂。还有你们发给我们的东西,都会留给男孩子,我们都不想像你们这样的人来,不想再骗你们,我们根本没有用过那些东西...” 她已经抑住了哭声,但在座的几位却都陷入了沉默。 其实这样类似的想法,刚才就曾出现在过她们脑海中,但总以为现实会没有这么残忍。 “你们的药,是从哪里找来的呢?” “是我们攒下来的,我们这里的水不太干净,经常会有人生病,所以赵医生就会经常去城里进回来一些治病的药,我们就以生病为由,去问他买几颗。” “那你们,攒了多久?” “一年五个月。” 稚嫩的童音已经没有了她本真的单纯,褪去了糖衣,是几十个女孩子的心酸。 宽慰的话被几人想了很久,最终也都变成背过身子的哭泣。 现实的无力往往就在于在明知真相的情况下,依然对现状无可奈何。 “小月,你的名字很好听,长大以后,一定可以像月亮一样,走遍山川湖海,去很远的地方做客生活。” 向之欢走到小月身前,为她指了指头上的月亮。 “可是爸爸说,女孩子只要在家里就好了,我应该不会有机会走出去的...” 小姑娘的眼睛先是一亮,很快又黯然失色,只敢看着地上的月光。 “那是他们的看法,你看,我们都是女人,只要独立靠自己,就可以去任何的地方。” 帮她编好辫子的向之欢蹲在她对面,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 “可是他们总和我说,女孩子做事情是比不上男孩的...” “小月!你这么有主见的孩子,早应该不听这些没用的废话了,我们绝对不会骗你,在我们身边,比我们强的,很多都是女性,不如我们的也有很多男人。只要你努力,以后一定会比我们更厉害!” 章遥摆弄着手里的相机,又为小月拍了很多张照片。 董冉一边帮她换姿势,一边补充道:“我们都没有骗你,等你以后到了不同的城市,就会发现有很多像我们一样的女孩子了。” “小月,以后你还会听到很多人说,女孩子就是不行,你就把它们当成反话去听,他们说这些,是为了压迫你听话懂事,为男孩子让出资源。你要知道,这世上的公平是靠我们争取来的,只要你的思想不被束缚,行动能跟得上,就会变成被世人追寻的月光。” 江盛清知道自己和同伴的这番话,也许会让这个才十岁的小女孩有些迷茫。 但她并不担心,因为她坚信在小月以后受到不公待遇时,会再想起今晚,会想起她们这几缕不算耀眼星光,也会和自己的同伴一起,跟着这几束光变成宽容幽亮的明月。 四人嘱咐过小月一定不能再做这种事,也告诉她,要把今晚的这些话悄悄告诉其余的女孩子。 而后又和村民解释了很久,并平摊了孩子们的医疗费用,才将事情完全平息下去。 回到市区与章、董二人分别后,两人在去往宾馆的路上闲逛了一会儿。 “你说,等她到我们这么大的时候,世界会对女性更加友好吗?偏见会少一点吗?” 向之欢抬头望向天际的月亮,给思绪中添了很多美好的幻想。 “会的,以后会有更多的女孩子能够意识到自己面对的这些不公,你看,像小月她们年轻的孩子已经敢于反抗了。虽然方法不妥,但有了这样的思想,以后就一定不会再去走上很多人默认的错误道路的。” 从小到大,江盛清不止一次在感念上天对她的恩赐,能让她生活在江家这样有些特别的家庭中,让她能以女性的身份,享受千万个家庭中男性的福利。 她深知这世上有太多不被重视的委屈,从离开西市后,这一路走来,她也经常会和向之欢探讨,究竟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去帮助各个行业不同的女性。 “我们未来生活的环境也会更好的,因为我们都不会再轻视自己。” 向之欢也停下脚步,夜深了,气温不高,但她却觉得身边这位和她有同样思想的人身上,有无限的热量。 “事情解决了,咱俩的那个游戏还继续吗?” 她又靠得近了些,摆出无所谓的样子。 “现在,还能买到票吗?” 江盛清早已偷瞄到她的表情,心里的阴霾已经全被扫去,却又故作深沉地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 “买不到的话,就徒步吧,刚好比比咱俩谁先到。” 在她的玩笑声中,两人一起按下了付款键,对明天这时的那个目的地有了同样的期许。 ----
第42章 一天后,南市市郊。 从民宿前台取出房间的钥匙后,江盛清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在等某人赶来。 这一整天的行程,两人都在装不熟。 还在机场安检的时候,她就从玻璃的反光中看到了跟在后面的向之欢。 再后来,便是没有什么意外的同航班,同目的地。 南市,三年前那个晚上的故事就是发生在这里。 江盛清记得清楚,那天下飞机的时间和现在差不多,她把行李放在酒店后,就去了苏雨和发给她的位置。 位于近郊的那处,多有外来的游客,她戴着入场时领取的面具慢慢走向内。 那天她心情不算好,前一天刚因劝说母亲放弃西餐而大吵一架。加上长途劳顿,更是身心俱疲,便打算随意喝几杯,带到了心意就离开。 那天的酒宴也主要以感谢和宣传为主,并没有太多生意方面的细节需要关注。 她向来不爱与陌生人多来往,与主办人和之前认识的几位老相识寒暄了几句后,便随意拿了两杯酒坐在了较为安静的长亭尽头躲清静。 长亭沿山坡而建,从她所坐的位置,恰能在黄昏的光晕下,看到山下热闹的篝火与酒会。 山风挟着酒香味荡在凉亭之间,轻抚过她的眸发。不知是酒精还是爬山时费了不少力气,总之她感受到一丝体内渐渐升起的热浪。 正想要摘下面具透气时,她听到了落在山间木阶上的脚步声。 “请问,我方便在这里坐一会儿吗?” 不远处,似有一条小溪淌过,来者轻盈的话音融在潺潺之声当中,江盛清感觉自己好像又醉了两分。 “当然可以,我也是上来吹吹风。” 她看到那人同样戴着面具,长发没有烫染,顺铺在肩膀上,细长的颈间好像布了一层薄汗,流向细嫩的锁骨下。 江盛清忽觉自己面具下的双颊如同被火撩过一般,泛起热意。 她不敢再多看,僵僵地把视线转到山下。 “是啊,这天可真热。” 那人附一句,摇了摇手中轻巧的折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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