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到手指的那位胡乱在衣服上抹了几下油,走到两人身边小心翼翼道: “昨天的事情都是我们的不对,两位宽宏大量,快帮我们把白老板请回来吧!” 店里的情形堪比人来人往的集市,哪怕有几位安保人员来回巡视,场面也一度失去控制。 今日来就餐的很少有途径的路人,大多都是这几位博主的粉丝,或是来看热闹的网友。 等到了现场,这些人一改在网上支持的态度,不是质疑餐具的干净程度,就是挑剔食物的质量问题。 接二连三的‘退款’与‘重做’让几人实在招架不住,才几个小时就自掏了不少腰包。 “我们现在就发视频道歉,您二位和白老板大人不记小人过,该赔多少钱我们马上就给,保证一分都不会少!” 事到如今,两人不愿再拖,却也没有直接答应或否定那几人的请求,只一起走到正在直播的手机前: “请大家静一静,我们是整件事情的亲历者,现在把大致的情况告诉大家。” 向之欢清清嗓子,先一步开口。在柜台下面,江盛清的手心为她提供着足够的信心。 讲完大致情况后,江盛清接道: “我知道大家都是在关心那个孩子,也害怕遗漏了任何一点不好的可能性。但这件事的确就是许多个误会共同构成的意外。” “那这家的老板也不能什么都不管吧!” “就是啊,而且那个妈妈也太不负责了,再怎么说也不能把孩子单独留在这种地方啊!” 食客中仍有些对当时情况质疑的人,问出了舆论的中心问题。 “这位母亲,是一位单亲妈妈,她患有糖尿病,当时离开这里是为了去洗手间给自己注.射胰岛素,因为不想让女儿知道自己的病情,所以不得已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幼时跟随母亲东躲西藏的画面在向之欢脑海中闪过,她又想起出事那天,张玲泣不成声地对她们讲述了背后的原因。 两人原本都不愿将这个有些残忍的实情说出,可就在来时接到了张玲的电话。 “她说比起被人质疑自己对女儿的爱意,将这个秘密公之于众早已不算什么了。” 向之欢略带哽咽地说完后,没有人再接话,好像所有人都在代入自己的身份。 “那老板呢?就算是以前见过的人也该保持警惕吧?怎么能让陌生人给孩子东西吃呢?”安静的店内,因为这个突兀的问题重新变得热闹起来。 可以指责的人少了一位,另一位便要承受更多的非议。 “这一点真的不怨她,以前我们也和大家的想法一样,认为帮忙看着一个小孩并非什么难事,但真正体会过才知道,在这么忙的情况下,想要无时无刻保持专注实在太难了。” 这一次不用她们发声,那几位累倒在一旁的博主就已经解释清楚了。 整件事情的两个焦点问题,有了不再能反驳的答案,看热闹的人也都觉无趣,准备就这样散开。 “请大家留步。”江盛清提高了音量,将闷在心里几日的郁气尽情抒发: “我们知道,不论是女性还是男性,在这个社会上要面对的困难都不少,只不过如今随着女性地位的提升,有很多人都喜欢以性别为标签,过分苛求女性。我们不妨来做个假设,如果这件事情的当事者换成两位男性,那会不会又变成一句轻飘飘的‘爸爸带娃活着就行’,或是‘老板也是家里的顶梁柱要照顾生意’?” 人群中有更多的人举起手机,直播间里的人数也不断在上升。 江盛清感觉到手掌中心温柔的力道,她侧过身,对着那双含情的眼眸,递去无声的支持。 “我们无意挑起对立,只是想告诉大家,如今有越来越多的女性担任着不同的社会角色,她们不是完美的机器,而是拥有自我和无奈的独立个体。我们说这些,并不是为了让大家对女性投去怜悯的目光,把她们视作弱者。只想让更多人知道,在没有看清事实真相之前,不要去以最恶揣测别人,每一句不知情的评论,都会将当事者已经产生的自责扩大无数倍,影响她们正常的生活。” 向之欢说完后,店内先是有几秒的寂静,很快,掌声随着身旁那人先行开始接连不断。 柜台下,握在一起的掌心供应给对方最踏实的温暖。 这一刻,前所未有的奇特感受让她们同时意识到,原来与对方站在一起时,那些预想中的恐惧会无声地消失。 次日 手机的震动声吵醒了沙发上的两人,来电显示让迷迷糊糊的江盛清瞬间清醒。 她调整了一下嗓子的状态,蹑手蹑脚地走进自己的房间。 酒店的隔音效果不大好,向之欢隐约能听到江盛清在电话这边的称谓,一时间也消掉了大半的困意。 颈椎和头部的疼痛叫嚣着,向之欢捂着额头走去洗手间。 她习惯性地瞟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挤牙膏的动作霎时停住,忙把门关好,又调亮了灯光。 事实证明,她的确没有眼花,自己脖颈处布着的那几处红痕,不必细看也能辨出是带着爱意的情愫。 断断续续的记忆片段在脑海中重新闪过,她隐约记得昨晚白芳特意请她和江盛清小聚,以感谢这些天的帮助。 待她俩回到房间后觉得不够尽兴,又开了几瓶红酒夜聊。 后来不知是说到了什么话题,两人好像都红了眼眶,再然后的事情就像是大雾的清晨,依稀能看到她和江盛清逐渐靠近的情形,却再记不清后续的事情。 一恍神的功夫,外边那人打电话的声音渐弱,她没空再去细想当时的情景,淡红色顺着双颊攀至耳廓,和脖间的那几处遥相呼应。 听着女人渐近的脚步声,她不禁暗骂几句,慌乱的目光最终定在洗漱台上的置物架旁边。 挂断电话后,江盛清坐在沙发上思索着刚才江老太的那番话。 ‘你说的那些话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不要忘了,你现在仍然是江家的人。凡事必有两面性,以后做事不要再这么冲动了。” 江老太的语气还和以前一样不冷不淡,隔着几个城市的距离,江盛清难辨外祖母的真实情绪。 不过对此她倒没有过多的担忧,反倒是对江老太没有太明显的不悦而诧异。 早在昨日和向之欢决定出面说那番话的时候,她们就已经决心冒险一次。 哪怕知道这些言论必然要面对相应的风险——她可能会让江老太更加失望,寻觅向之欢的那些人,也会靠着视频找到她们所在的地方。 但,一旦想到这出意外事件的背后,牵扯了太多无奈的女性,她们就很难坐视不理。 昨天与向之欢共同站在众人的掌声中,她忽然发觉自己的成就感,似乎可以与以往在百味楼取得荣誉时持平。 她不由会去想这些年在百味楼获得的快乐,似乎都是为了赢。 诚然,她从来不认为想赢是一件错事,只是觉得自己以前所做的大多数事情,都没有其独特的意义,而是同质化的不断重复。 当生活不再有每件事情独有的不同快乐,得到那个位子的意义似乎也将会变得索然无味。 没等她再细想太多,洗手间的门锁发出些响动,两道视线碰在一起。 她自然地被那处吸引,目光不觉变得惊异。 ----
第36章 向之欢颈部的那条白色毛巾,正在直白地提醒她,昨晚的那一切都并非自己日思夜想的幻视。 三年前的那一晚,没由来地在眼前重复回放,向之欢与此时同样带着愠色的双眸,逐渐变得清晰。 恍惚中,她记起来了两人酒醉时的那句话:‘这两年,你从来都没有想起过我吗?’ 时至今日,她终于可以肯定,三年前的那晚,向之欢认出了自己,对方和她一样,早在五年前的那场匿名比赛中就已动情。 她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在那场比赛将要结束的前一晚,她曾救过一位女人。 那晚她心血来潮地想去看看酒店周围的环境,奈何又想到比赛严苛的规定,从开始的第一天被带进那栋楼之后,就再也不能出来。 偶然有一些对周围情况好奇的选手,想趁安保人员换班时溜出去,也的确有人成功,但换来的代价便是失去比赛资格,就此退赛。 有了前人的教训,江盛清便将念头转放在了楼顶,毕竟那份注意事项上面只写了不得离开这栋楼,却对楼顶只字未提。 那些天她仔细观察过楼里的情况,通往天台的路仅有楼梯间那一条。不同于每层电梯前戒备森严,楼梯间只有一层有人看管。 想要顺利上到天台那层并非难事,只可惜她先前曾去看过,那上边还有一道铁门。 如果没有钥匙,便只能利用重物将拴在上边的铁链锁砸碎,然而当时每一层都有来回巡视的人员,重物和铁锁接触的声音,必然会引来大家注意。 然而正当她思考别的对策时,隐约听到一声巨响,再然后,便是火警警报大作。 走廊里瞬时乱成一团,大家都从各自的房间里跑出来,在安保人员的指挥下从楼梯间快速疏散。 当江盛清随着人流走到下一层时,她突然意识到那声巨响可能传来的方向。 现实没有让她扑空,当她赶到楼顶时,没有了锁链与铁锁的束缚,那扇铁门在夜风的吹动下咿呀作响。 在那扇门开到一定的角度时,她侧身从门缝中闪过。 四周的景色令她大失所望,酒店似乎建在深山之中,到了那个时间段,仅能看到辨不出品种的植物环绕在周围。 但,就算周遭有再美的景色她也无空欣赏,背对着她的那个人,正踩在几个砖块上,把一根绳子挂在了蓄水设备上边的钢架上。 很快弄清对方意图的江盛清倒吸一口凉气,她没有迟疑,直接冲上前踢开那几块砖,趁着当事人跌倒在地的功夫,把打了结的绳子解开,紧紧攥在手里。 女人对她的多管闲事极为不满,一句话都没说就冲上来要夺走她藏在身后的绳子。 “你如果闲着无聊,可以去别的地方做好人,不要在我这里多管闲事!” 赛事极为看重隐蔽真实身份,所以除去比赛的挡板,日常也必须佩戴仿真面罩。 并在每间卧室的房门上都安装了感应器,没有佩戴面具的选手将会被系统自动检测到,不可能自如出行。 所以那时,她们根本看不清对方的样子,加上面具自带的随机变声器,让两人的对话变得有些滑稽。 “你错了,我这个人平时绝不爱多管闲事,我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比赛能够照常进行,不会白费前几天的辛苦。” 楼顶的布局多为平地,为江盛清提供了躲避的机会,每一次两人差一点就会靠近的时候,她总能轻巧地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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