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我们还是一起去调查饼干的事情吧。” 入睡前,在向之欢快要走进房间时,身后传来有些迟疑的询问。 她点点头,并没有再回头,等关上门后,才长叹一口气。 天知道今天在调解室看到江盛清的时候,她有多想不顾一切地抱着对方。 可只要一想起来自己身后还藏着的那些不安因素,她就无比害怕。 她没有告诉过对方,就在今早去找白芳之前,她曾收到过一条短信,发件人始终是关机状态,但上边的内容却是很明确: ‘我们已经知道你离开了西市,马上把你母亲的联系方式和住址给我们,否则后果自负!’ 不用多想她也知道这一定是母亲的养父母,之前她不是没有收到过类似的恐吓,但她有时间更有自信能陪着对方兜圈子。 毕竟除了超长的味觉她一无所有,并没什么可怕的。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对方若有一天查明了江盛清的身份,恐怕会给百味楼惹来不小的麻烦。 每每想到她当初让江盛清帮忙去酒店取行李,她就心有余悸。 她无法说明有什么东西变了,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如今面对江盛清的感觉与曾经苦苦找寻对方的时候截然不同。 大概过去是冲动的执念,而现在,则是一点一点加深,无法再舍弃的爱意。 江盛清从没有和她提起过,有要回到西市的想法,但她自然明白对方心中对那个位子的渴望。 回去是迟早的事情,只是要以什么身份回去,又要身着多少荣誉才有绝对的胜算,她知道二者缺一不可。 两人对彼此的担心从来都是对等的,另一个房间内,江盛清反复看了一遍今天向之欢所有被拍到的视频。 还好她捂得很严实,加上并没有说话,应该很难辨认出来具体的身份。 她又想起离开西市前,苏雨和曾问她的那个问题,为什么与寻找了这么多年的人再次相遇后,还要再次离别。 那天她没有说出最真实的想法,随意找了个理由便糊弄过去了。 其实理由并不复杂,她已经没有十足的希望成为百味楼的继承人,又怎么能有理由去耽误向之欢呢。 世上传承美食的人有千千万,可向之欢这样的天赋,却寥若晨星。 若她已没有通往顶端的资格,那便不再有理由以爱为由牵连对方。 半梦半醒之间,江盛清想到了一句话:爱该是不顾一切地占有,却也该是盼望对方实现价值的希冀。 翌日 饼干的调查过程比她们想象中要顺利很多,康市还在卖那种饼干的地方仅有两三家,两人没费什么时间,就找到了卢老太曾去过的那一家。 根据店主的回忆,她近些年曾多次光顾过那里,尤其是到了冬天的时候,更是会购入大量的同种饼干。 “一开始啊,我还奇怪她怎么买那么多,这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零食了,是因为我家有个亲戚特别喜欢吃,我才继续进货。后来我的那位亲戚去别的城市了,我都打算不再进了。没想到这位大妈啊,刚好看到了我摆在外面的存货。从那以后每次来了都要全部买走,还托我多进点货。” 两人来时正值午后,小卖部里没什么顾客,老板板恰好有空和她们讲讲当时的情况。 “那您问过她为什么这么喜欢这一款吗?” “去年的时候我问过一次,她就说是她小妹喜欢吃,我算算年龄倒也差不多,后来也就没多问。” 老板在库房找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仅剩的一包存货。 “你们看,这根本就不像是现在的年轻人会喜欢的东西,所以啊,我每次基本只进她需要的量。” 两人附和地随着老板笑笑,他的判断的确没错,饼干的外面是一层透明的塑料包装,里面整齐地码着一排样式非常普通的饼干,与货架上那些精致的零食有天壤之别。 “听说这个饼干的厂家,很多次都想把这条产品线砍断了,但后来又不知道是什么人为了怀旧,特意给他出资,所以现在还是能买到一部分。” 老板所说的‘怀旧’与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卢大妈这么多年一直难以释怀的的心结,一定是出在她幼时。 只是相比起来寻找饼干,查清楚此事的原因并不简单,医院那边刚才打来电话,卢大妈这些天的精神状态依旧不怎么好,那位本来说要来的同事,也说有事不能再来了。 由于她的情况极为特殊,警.方的调查也只能暂缓。幸好目前涵涵已无大碍,警情.通报发出后,也已经明确说明了张玲不存在想要抛弃孩子的可能性。 加上许意在那边帮忙联系转院的事情,现在基本已经没有什么人再去打扰母女俩了。 江盛清与向之欢从小卖部出来后,径直去了医院,护士曾告诉过她们,卢大妈每天会有很短的清醒时间,若能正巧赶上,她们兴许会有机会问问具体情况。 “病人现在不能受到太深的刺激,她对外人的防戒心还是很重,你们和她聊天的时候一定要注意避开一些特殊的话题,避免让她的精神再受到伤害。” 她们的运气还算不错,在医院等了一个多小时后,卢老太到了难得清醒的时候。 护士同她们嘱咐了一番后,才允许她们去探视一会儿。 卢大妈的气色不算好,在清醒的时候却也很是慈祥,看到她们提着很多探望的礼品,亲切地打开了话匣子。 “大妈,您小时候家里有几口人呐?”寒暄了几句后,想到那天对方一直念叨的‘小妹’,江盛清决定先将家人当成切入点。 “五口人,我上面有一个哥哥,下面还有一个弟弟。” 她的回答让两人一愣,这显然和之前的信息不符。 “是吗?我妈妈只生了我一个孩子,小时候我还曾羡慕过那些有亲姐妹的女孩儿,她们能一起聊很多心事。”向之欢想了片刻,再次将话题引到那件事上。 卢大妈接过她们递来的橘子,笑着赞同道:“是啊,我小时候也觉得那样很好,不像我在家里连个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 “我也一样,不过还好我有一些表姐妹,虽然关系不算太近,但有时候也能聊几句。”事已至此,江盛清只好继续扯了几句,将话题再带回此处。 却不想短短几句话勾出了对方的伤心事,卢大妈眼光一暗:“那也不错啊,我们家的那些亲戚都不走动了。我那两个兄弟也去了别的地方,没人了...没人了...” 说到最后,眼中已泛起些许泪意,两人见状忙对了个眼神,打算将话题速速扯开。 哪知还没开口,就见对方有些欣慰地看着她们: “不过我啊,还是羡慕你们,能遇到与自己心意契合的人,还生在这么开明的年代。” 削苹果的刀霎时顿下,江盛清好像忽然听明白了她具体的意思。 一个全新的想法在脑海中飞速闪过,她抬头朝着向之欢看去,同一个答案出现在彼此眼中。 ----
第33章 现实往往是荒谬又合理,如二人所想,卢老太的心结源于她年少时期的玩伴,不可明说的爱人,姚小妹。 那位姑娘是在十多岁的时候随家人迁至康市的,正好与卢大妈成了邻居,关系自然而然便近了很多。 彼时周围人思想的开放程度还不比现在,她们一开始也不知道自己的感情已并非绝对单纯的友谊,只沉浸在朝夕相处的快乐之中。 直到姚小妹被家里逼着嫁人,两人才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在她结婚的前一天,两人定好了私奔的计划。 怎知预谋时不慎被人听到,把秘密告诉了姚家人。到了婚礼那天,两人刚来到河边,就被几家人逼着无奈分离。 卢大妈在慌乱中气急攻心大病一场,等再次清醒后便得知了对方已经去往别的城市的消息。 “那时候啊,我问了很多人,但他们的说法都不一样,有人说她和丈夫去别的城市生活了,也有人说她是跳进那条河里了。” 卢大妈坠进了回忆之中,语气缓慢且游离,到最后苦笑一声: “我倒觉得,她可能真的跳进河里去了,要不然的话,她怎么可能不回来看看我呢?” 只是很快,她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想,盯着窗外摇摇头:“不过我还是想让她活着,就算是一辈子都见不了面,只要她活着,其他的都无所谓。” 房间里变得愈加安静,向之欢与江盛清都明白,不论用如何高级的语言,都无法抹去卢大妈的创伤。 揉成一团的纸张不可能再完全抹去痕迹,生离的痛苦亦是如此。 “对了,你们是为那个小姑娘的事情而来吧?我没有想要带走她的想法,只是她一直盯我手里的饼干,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忽然就想到我和小妹小时候,也特别喜欢吃这个牌子的饼干,所以就给了她一块。” 卢大妈这时的思绪比前几日的任何时候都要清楚,在两人岔开话题后,她想到护士和警.察好像都曾问过她有没有给一个陌生女孩饼干的事情。 “孩子没事吧?这些饼干都是质量没有问题的,有什么情况我可以去说明的!” 对于卢大妈这样的情况来说,情绪的转变通常就在一瞬间,上一秒还十分急切的神情,猛然间变成了惊慌失措。 “你们是谁?来找我干什么?我不回家!” 更令她们没料到的是,对方竟一把夺过江盛清手中的水果刀,朝着两人歇斯底里地挥舞着。 江盛清连忙按下床头的呼叫铃,又慢慢朝仍在劝阻卢大妈的向之欢走去。 病房不大,卢大妈已经靠在了窗边,很多极端的情况在向之欢脑海中闪过。 泛着寒光的刀刃,让她想起曾经有一次为了摆脱那些人追踪时对峙的场景。 只不过那时,她是此时卢老太的角色。 “大妈,我们刚才是走错房间了,现在就走,您来锁门吧。别怕,没有人会伤害到您。” 联想到彼时自己的心境,向之欢拉着江盛清向后退了几步。 犹豫与质疑在卢大妈眼中一闪而过,随后亦步亦趋地朝着她们后退的方向走来。 在开门前,江盛清与门外的医生护士对视过一眼,确认他们已经准备好后,趁卢大妈手中的刀已经向下后,飞速上前一把夺过,而后拧开门把手,与向之欢一同贴在门板上。 眼疾手快的几位护士立即控制住了情绪激动的卢大妈,又为她注射了一支镇定剂,才消除了最后的危机。 当下的情景已不允许她们再探视,两人问到了想要的结果也不便再多停留,只在走时为卢大妈补上了这几日的各种医疗费用。 得到了真相的两人,退去了刚才来时的激动。现实的沉重远远超出她们的预想,更令人担心的,是卢大妈如今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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