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奶奶一直都是这样老式的打扮,她会很多,琴棋书画,茶艺,女红,也很会做点心,乌桃记得她爸说过奶奶以前有一张琴,是太姥姥给奶奶的嫁妆,后来因为动/荡,从村中心的祖宅搬到这里时,那张琴就丢了,她没听过奶奶弹琴,但听过奶奶吹竖笛。 那是一个夏天,外面蝉鸣鼎沸,太阳又大,五岁多点的她趴在爷爷的膝头,瞪着眼睛听爷爷讲村里的鬼故事:很久以前佛子岭有一只大虫,专门吃上山玩的小孩…… 奶奶嗔怪爷爷讲这种不着边际的故事吓唬孙女,乌桃不觉得吓人,她可爱听了,也央求奶奶跟自己讲,奶奶说不会,想了想又笑着说,故事不会讲,倒是可以教她吹笛子。 所以那个夏天的午后,奶奶手把手教她吹竖笛,而那把笛子在奶奶去世后,就一直被她收在房间的柜子里,没再吹过。 奶奶比爷爷早去世,她把自己剩下的嫁妆平均分成三分,三个儿媳妇一人一份,玉手镯、金戒指、金簪银簪、璎珞、银项圈以及一些古玩珍品,谁也不比谁少,也不多,只不过黄珍和梁虹敏都没有真的要,东西一直留在爷爷奶奶生前住的那个房间,后来家里人考虑到安全问题,就把这些东西存进了银行保险箱,只留下一些晚清时期的古董瓷器在老屋。 以前听爷爷提起过,奶奶的嫁妆远不止这些,只是那个年代这些东西不敢留,也留不下,现在仅有的这些都是好不容易藏的,为的是往后世道要是艰难,还能卖了换钱养活几个孩子。 庆幸的是乌家在乌家庄根基很深,口碑也好,当时的村民很多都受过乌桃太爷爷甚至更太爷爷的恩惠,谁家没有米下锅都可以去乌家借,乌家从来没让他们还过。 廿七姨婆那家小医馆,那时候还不是廿七姨婆坐馆,是她祖父,原来的乌家庄没有医馆的,是乌家花了很多钱才让廿七姨婆的祖父来乌家庄开这家医馆,方便村民看病。 大旱大灾的年份,别村的人饿的啃树皮,挖草根,乌家庄家家户户还能喝上稀粥,那都是乌家从外面花钱买回来的粮食,让村民过来领的。 这些恩情乌家庄老一辈的都知道,他们也感恩,那场运/动的时候他们尽全力护着乌家的人转移到山里,现在乌桃在山上种药,他们也是能支持就支持,为乌老二那档子的事,他们私底下找过族老很多次,说什么都要把乌老二从族谱划掉,更不许家里年轻一辈传陈春美造的那些谣,乌夏林能这么快把村民的积极性调动起来,其中有一大半是村里这些老头老太的功劳,每回乌桃下山,都会被他们投喂,恨不得把乌桃绑在自己家,天天给她喂好吃的。 这些事乌桃也知道的,所以在宋淑问她留在村里这样做值不值得时,她没有犹豫的点头,值得的,每个地方都有污垢,都有刺头,但也都有可爱可亲的净土。 … 剪完窗花就差不多可以准备年夜饭了,乌桃家都是所有人一齐动手,没有女人进厨房,男人在外坐着吹水这种事,相反,她家的这些男同胞比女同胞还爱做饭,围裙袖套一戴,还挺有大厨的范儿。 其中乌兰苍和乌兰水的厨艺最好,乌安次之,吕嘉裕这个女婿厨艺虽然一般,但他勤快啊,哪里需要他就往哪里,添柴烧火,择菜洗菜,可忙了。 其他人有切菜的,也有帮忙搬东西的,乌桃在做今晚年夜饭的主菜,糖醋鲤鱼日常做过很多回了,用的还是村里鱼塘养的红鲤鱼,因为水质好,鱼肉肥美鲜甜,没有一般河鱼的土腥味,浇上糖醋汁就更好吃了,她特意炸的两头翘起来的造型,摆上桌都特别好看。 其实这边过年也没有特定摆谱,俗成就是必须有鱼有鸡有鸭有肉,至于怎么做,就看各家的厨艺了。 古典水蒸鸡是桂区地方的一道特色菜,用的是三黄鸡,个头不必太大,适中就好,先将处理好的三黄鸡调味腌制半小时以上,放两片当归和北芪,隔水蒸熟,再斩块,淋上蒸鸡的原汁,口感鲜甜嫩滑,跟白斩鸡类似,只不过做法、蘸料不一样。 芋头扣肉是经典,非要说的话,它才是桂区逢年过节必不可少的一道菜,扣肉就是李水琴之前炸好的脆皮扣,芋头用的是自家种的荔浦芋头,切成均匀的片,夹在同样切片的扣肉中间,有的人家也会先把芋头炸一下再蒸,看个人口味,乌桃没有炸,直接上锅蒸的,再用蒸出来的汤调个料汁,浇到反扣在盘中的芋头扣肉上,看上去圆鼓鼓的像个小山包,肉汁融到芋头里,又粉又香。 年夜饭除了丰盛之外,寓意也重要,鱼代表年年有余,鸡谐音吉,是大吉大利的意思。 有的菜名字也图吉利,白菜包了肉沫虾仁摆成花儿一样的叫花开富贵;紫甘蓝叶烫软包了牛肉馅儿团成一个个紫葡萄形状,串成一串枕在生菜叶子上的叫紫气东来;用红皮萝卜做皮包的鱼肉开口饺子叫喜笑颜开;鱼丸肉丸做的团团圆圆……还做了比较家常的腊味拼盘,盐水鸭,盐焗鸡,豆腐酿肉,五花肉干菜锅。 砂锅炖的是莲藕排骨汤,咕嘟咕嘟冒香气,把厨房外面忙着的人馋的不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吃年夜饭之前要先拜祖,李水琴已经将八仙桌摆好了,就在堂屋,朝南的这面不用摆长凳,其他三面都要摆,桌上东西两边各摆两幅碗筷、酒杯,北边摆三副,南边摆香架子。 桌子摆不下那么多菜,就挑几样比较有代表性的放上,点香燃蜡,开始祭拜。 乌爷爷不在了,乌兰苍作为乌家的长子,站最前头,左右两边本该是他的两个兄弟,现在只有乌兰水,乌桃爸爸的位置空着,第二排是乌家的儿媳,第三排是乌桃兄妹四个和各自的配偶、儿女。 众人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线香顶端袅袅飘起的那缕烟,绕在上空久久不散。
第79章 辞旧迎新(下) “春节快乐!” 外面的炮竹声噼里啪啦, 旧式的格子窗贴着吉祥如意的窗花,火塘的炭燃着,满桌丰盛的年夜饭, 家人欢聚一堂, 举杯欢庆新春佳节, 饭后又在院里炸烟花,欢声笑语,偶尔混着一两声狗子兴奋的吠叫, 时刻提醒自己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全家福上它都是蹲坐在最前排的。 大年初一早上也要祭拜, 叫开年, 仪式结束后长辈会给小辈发红包, 乌桃四兄妹都这么大了还能收到家里五位长辈给的过年红包, 当然,收红包最多的还得是小连翘和团团圆圆, 三个孩子今天打扮得跟年画上的福娃似的,跟着大人们去村里的社公庙上香, 路上碰见熟识的村民, 又收一堆红包,其中表姑、族老还有乌夏林给的最大,怕他们到处跑弄丢了, 大人就哄过来替他们收着,答应回家了再还给他们。 在南桂, 每年春节都有篮球赛, 每个村各组建一支球队, 有村民,也有外出工作回来过年的年轻人, 乌家庄每年都是附近几个村的主场地,就在村中心小学,年初一上午就开赛,围观的村民特别多,过年这几天乌家庄没有限制外来人员进入,不少游客也来看球赛,在年味越来越淡的城市,村里这样热热闹闹的才是过年该有的氛围。 上完香,乌安他们带孩子去学校那边看球赛,乌桃也去了,被一堆小孩扔摔炮给闹的不行,上半场都没结束她就回来了。 从昨晚开始微信的新年祝福就没有停过,群里各种红包抢的不亦乐乎,她没凑这种热闹,只挑平时联系频繁的一些人送了新春祝福。 过年期间张家犹为热闹,借着这个档口上门的人特别多,老爷子年纪大了,身份又摆在那,能让他亲自接待的人没几个,张唯景夫妇也只见亲朋好友,其他人则交给张清让安排,以至于年三十到年初一,她都没跟乌桃说上几句话,年初二上门的亲戚更多。 乌家这边也差不多的情况,年初一不走亲戚,到了初二这天,光是村里上来的人就坐满了堂屋,黄琼、莫慈萍她们几个小媳妇也没有赶在今天回娘家,先带孩子提着年礼上来,还有族老这几家、乌夏林、在制作坊工作的婶娘们、开春马上种药的那些村民……哪怕自己不来,也会叫小辈拿东西上来混个熟脸,就连乌洪杰都拖家带口从县城回来,他以前从不回乌家庄过年。 家里热闹的跟要办酒席一样,桌子都摆到院子了,各家带来的年礼堆放在堂屋,鸡鸭鱼肉糖果饼干,有的鸡鸭当天就宰杀掉,炖了满满一大锅,没宰的李水琴也让人家带回去,别人不要,硬留下,双方在门口推来推去。 辈分大的村民给乌家小辈红包,小连翘和团团圆圆都拿不过来,晚上拆开数了数,光今天家里三个孩子每人就收了七万多,其中乌洪杰给的最大,八千八,发发发的意思。 收回来多,给出去的也不少,乌桃换的现金都发完了,红包壳子都不够,还是临时去村里的小卖部补的货。 年初二到初八,家里每天都来人,李水琴都不得空回娘家,大伯母和小婶也是推迟到年初五才回去一趟,也没有在那边住下,当天晚上就回来了,期间李大舅让乌桃的表哥表姐过来拜年,省城的表姑和表叔也回来住了一晚,还有奶奶娘家那边的亲戚,都来了,远嫁的姑婆(爷爷的妹妹)不回来,但来电话说等三月份带子女孙辈回来探亲。 初十这天村里还有挂灯、舞狮、舞龙,晚上还有皮影戏,乌桃和家人去看了,回来清净没几天,又到元宵节,热热闹闹到正月底,这个年才算过完。 … 三月早春,乌桃开始给园里的老荔枝树做嫁接。 其实去年秋天就嫁接过一批,只是没覆盖完,多数是情人荔,现在嫁接的桂味和挂绿多一点,本来想接几株荔枝王的,但去年吃过一个后她就果断放弃了这个品种,中看不中吃,一点不甜,什么都不是。 接穗的荔枝条是托仙人掌老板从其他地方订购的,都要用1~2年生的枝条,她家原有的品种超龄了,不合适做嫁接穗。 枝条一端要切平整光滑的斜口,大概是两厘米左右,太小或者太大都不行,再把切好口的枝条插/入需要嫁接并做了切口处理的的荔枝木上,切口也是斜的,要跟枝条的切口对得上、契合,再用保鲜膜缠绕包裹起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南桂这边基本都用的这种嫁接技术,比较好学,也不用把老的荔枝树整棵挖了再种新苗,只要把老荔枝树的枝丫砍掉,留下适合做嫁接的枝干就行,成活率很高,明年就能开花结果,再顺着原来老荔枝树的根生长,很快就能长成大树,甚至同一棵树能做到一边是老品种,一边是新品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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