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坐下。”俞晩奚说。商晔身高腿长,两人一站一坐,说话时俞晩奚便莫名觉得被她的气势压了一头。
商晔坐下,但还是那张冷脸。
俞晩奚呷了口茶。往日见商晔只觉她长相清隽,总是和颜悦色的,今天第一次见她冷着脸,英挺的眉宇间满是戾气,变得不是那么好拿捏的样子。
不过正好,她越生气,便越合她心意。
俞晩奚直截了当地挑明:“陈浅跟你说了不少我们的事吧。”
“是的,我上次说的那个学生恋人就是她,不过我也隐瞒了后来对她做的过分的事,如果你是要来为她讨一个说法的话,我愿意真诚地向她道歉。”
俞晩奚神色悲戚地皱起眉,“不,无论你今天来不来,我都会向她道歉,我一直都在等待着这个机会的到来。”
商晔定定地盯着她良久,忽而笑了。
不过这个笑容并没有让气氛缓和,反而越发让空气里多了几分剑拔弩张的气息。
“你笑什么?”俞晩奚不自在地坐直了。
商晔松弛地靠着椅背,长腿交叠,干净细长的眼眸里带着了然于心的笑意,好整以暇地睨着她,仿佛能洞察秋毫。
“你说了这么多,想说的不是道歉,而是想跟我确认陈浅有没有把你当恋人对吧?”
俞晩奚微微眦目,不敢相信地望着她。
商晔自然不会放过她脸上的表情变化,“哦?看来被我说中了。”
“我们那时候本来就是恋人,我有什么好向你确认的,”俞晩奚借饮茶垂下眸,看向手中的茶盏,“商小姐不要抓着我的字眼挑毛病,想太多。”
“好,就算是我想多了吧,”商晔说,“我叫你出来不是为了过去的事情向你讨一个说法,陈浅也根本没在等你道歉。”
“那是……?”
商晔接着说:“陈浅托我来跟你说一声,她终于想清楚了,她那时候没喜欢过你,她要澄清一下,你们那时候不算恋爱。”
“你在胡说些什么?!”俞晩奚激动地站起来,不顾手中的茶水洒了一身。
“所以,”商晔依旧淡定自若,郑重地告知她,“俞小姐,请你以后再和其他人讲起这件事的时候,即便你不感到羞耻,即便你不存有良知,也请你不要再以我女朋友曾经的恋人自居了。”
俞晩奚仿佛被人当众脱下光鲜亮丽的伪装,又被人扇了几个巴掌,气得撑着桌子发抖,还要强装镇定。
“商晔,你好像对我有很大的恶意,我能理解,毕竟我确实做了对不起陈浅的事。但是即便是你,也不能否认我和陈浅的过去,在我们发生不愉快之前,我们确实是恋人。你刚刚说的是在骗我对不对,陈浅一定不可能说出那样的话!”
“有那么重要吗?”商晔问,“既然你们最后都不欢而散了,还有必要在意曾经的关系吗?”
“当然重要,当然有必要!”俞晩奚歇斯底里地吼道。
“为什么?”
“因为这正是我想要确认的事!”俞晩奚脱口而出。
话一说完,她立即反应过来自己被套话了。
俞晩奚脱力地坐下。
商晔笑吟吟地说:“俞小姐,你似乎并不像你所坚称的那样肯定自己和我女朋友的关系呢,你为什么要确认我女朋友对你曾经的态度呢,你是还在肖想我的女朋友吗?”
她不再提陈浅的名字,反而用一口一个“我的女朋友”代替,引得俞晩奚恶狠狠地瞪向她。
知道自己已经被商晔完全看透,俞晩奚不再挣扎。
“我们有话就直说吧,陈浅她到底是怎么说的?”
“你知道的,陈浅她心有多软,所以她确实没有说过那么冰冷的话。”
俞晩奚微微动容,心底重新燃起希望。
她当然知道陈浅心有多软,从她答应入职就表明她原谅了她,甚至可能还心怀愧疚,觉得是自己害她从高中离职。
她从前便知道陈浅一直在自我怀疑,她被困在和自己迷宫般的关系里找不到出口。
她只要引导她,让她觉得她们曾经是恋人,那她们就是恋人,虽然她犯了一个错,但已经时过境迁,只要陈浅原谅了她,那她们就还有机会重新再来。
所以,她们四人在餐厅吃饭那次,她故意提起往事,一是想借洛远星和商晔对她的同情,加深陈浅“曾经是她的恋人”的认知,二是想试探陈浅对她的态度。假如陈浅在向商晔重新讲述她们的故事的时候,流露出怀念和认可,那便是她想要得到的结果。
商晔接着说道:“那句话是我说的,我帮她理清楚了你们的关系。”
俞晩奚:“……”这句话犹如一盆凉水,蓦地兜头浇灭了她心中的希望。
商晔不给她喘息的机会,继续说。
“起初,你就是一个对她有恩的老师,她应该感激你,但也不用过于感激你,毕竟你只是做了一个老师该做的事,再后来,你就是一个绑架了她的感情的别有用心的人,最后,你们只是加害者与被害者的关系。”
俞晩奚盛怒之下端起桌上的茶盏,准备朝对面那张可憎的脸上扬去。
商晔眼疾手快地按住她的手腕,顺势站了起来。
“俞小姐不用敬茶,不客气。”商晔假惺惺地笑了笑。
“你……”
商晔再次抢先堵住她的话头:“还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其实我觉得吧,陈浅她那么善良,即便你们感情的开始是因为她不清不楚地被你误导了,但是如果你不那么冲动,你们继续发展下去的话,她一定会好好和你在一起的。”
这句话无异于杀人诛心。
俞晩奚呆怔地松开手,悔恨的苦意从舌尖蔓延到心底。
她们本可以成为恋人的。
结束了。
商晔冷眼看了她几秒,然后抬脚朝外走去。
临到门边她还记起一件事来。
“陈浅不会再去画室了,她口头辞个职,你最后再帮她行一个方便,不过分吧。”
俞晩奚仿佛没听到一般,还呆滞地垂着头。
算了。商晔耸耸肩,出了门。
她在茶室门口接到跑腿的外卖员送来的打包好的牛排饭,拎上车后给陈浅发了条微信。
【老婆,我已经在从餐厅回来的路上了。】
陈浅速回:【好,不用急慢点开,我等你。】
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文字,商晔的眉眼终于变得柔和起来。
她调转车头,朝回家的方向驶去。
商晔现在唯一的麻烦是,不知道该怎么哄陈浅从壹心画室离职。
她牺牲一下色相不知道有没有用?
而且今天已经喂过一次猫猫了,她会不会吃太饱了? ----
第二十八章
吃着饭,商晔在烦恼该怎么和陈浅提离职的事。
现在回头想想,私自替她做决定似乎很不好。
干脆直接告诉她俞晩奚如今还在打她的主意?但那样就不得不重新给她复盘一下她和俞晩奚曾经的关系。
商晔不想给陈浅徒增不悦。
过去糊涂的事就让她糊涂着,既然她已经放下,就说明她起码不会再因此难过,可如果重新帮她把事情拎清楚,很难说会不会对她造成新的打击。
实在思考不出结果,商晔不禁叹了口气。
陈浅马上关切地问:“怎么了?”
商晔摆出欲言又止的表情:“没什么。”
陈浅眼珠子一转,想到了什么,越过餐桌抓住商晔的手,说:“你是不是在想我和俞晩奚的事?别操心了,都过去了那么久,我们都放下了。”
商晔心想,你是放下了,别人不仅没放下,还又盯上你了,你可长点心吧。
但她表面上仍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道:“对,我也知道你们都放下了,但……所以我想说没什么,这是我自己的问题。”
陈浅不语,低下头继续吃饭。
商晔本以为这事就这么揭过去了,没成想过了几分钟,陈浅突然又抬起头,语出惊人。
“我会把画室的工作辞掉的。”
商晔满眼的难以置信,她只是稍稍提了一句,陈浅有必要这么在意她的感受吗?
“你……说真的?”
其实陈浅想得很简单,无论商晔介怀的是她和俞晩奚有过一段,还是担忧她们日后再发展一段;无论她的在意只有一点点还是有很多,这些都无所谓。有所谓的是她不希望商晔为她隐隐感到不安。再者,画室的工作对她来说无非是打零工,并不是无可替代的。
无可替代的只有商晔。
陈浅笑盈盈地望着她:“天大地大,老婆最大。”
商晔心头蓦地像被又软又甜的棉花糖击中了,明明嘴角难以抑制地上扬,可又有点热泪盈眶。
要是哭出来可就太没面子了。
商晔忍下激动,趁热打铁道:“最近店里忙,凛秋的店长跟我说过想招一个小时工,你要是看得上的话可以直接过去。时间安排和画室一样宽松,在你漫画签平台前过渡一下,差不多刚好能做到年底。”
陈浅心想幸好她主动提出来了,看反应商晔明显是在意得不得了,连劝都没有劝她回头。
不过她不太想去商晔店里做事,她出来兼职的初衷就是想减轻一点她的负担,结果这样还是得商晔给她开工资。
“这个招聘需求不会是你凭空创造的吧?”陈浅问,时机也太巧了。
商晔拿出手机自证:“看聊天记录,上周一店长跟我提的,店里确实缺人。”
陈浅看了一眼,确有其事。
她就有点犹豫了,这工资总是要开出去的,给别人不如给她。
商晔诱惑她:“咳咳,那什么,这个兼职的时间,老板应该会经常去店里转转的。”
“谁稀罕看老板啊?”陈浅在商晔手机上点了一下,输入栏跳出来,“跟店长说说吧,招到人了。”
商晔弯着唇,跟店长打字交谈。
就在情况交代完毕之时,她的手机顶部跳出一条新消息。
发送人:俞晩奚。
内容:[图片]。
商晔不准备理会她,事情都已经结束,这人估计是才回过神来骂她。
她点进对话框只是为了把她拉黑,但在瞥到她发来的图片的一刹那,指尖顿住。
那是一张陈浅八年前的照片,她身上穿着松松垮垮的高中校服,梳着高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照片应该是趁她不注意拍的,陈浅看向镜头的目光就像一只露怯的小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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