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小扒手,如今的大明星,能实现如此质的飞跃,必然是得到幸运女神许多眷顾,”妇人笑着钳制荀烟五指,带着她上膛,“只是不知道,今夜你是否还那么幸运呢?” 上膛的声音如此清脆,刺激着荀烟的神经。 “听说过俄罗斯转盘吗?”妇人问。 荀烟愣着眼,不明白她的意思。 冷汗浸湿荀烟的手心,妇人替她拿稳枪。“六个弹位,我只装了一颗子弹,”妇人转动弹巢,“至于这颗子弹在哪里,谁也不知道。” 她握着荀烟的手,枪口缓慢瞄准昏迷的宋汀雪,“前三发打给你的宋二小姐……后三发留给你自己。谁能活下来,看运气了。” “等你六发都打完,直升飞机会降落在珀斯的医院。” 意图太明显了——要么注视荀烟饮弹,要么借荀烟的手除掉宋汀雪,还能送荀烟进监狱,一网打尽。 甚至,荀烟直觉她不会信守诺言。不管哪一人中弹,另一人都无法活着走下飞机。 该夺枪的,可是原先在沙丘,体力早已流失了大半,眼下身处高空,耳边风声喧嚣,荀烟虚脱到极致,无力又无助。 妇人看着她,仿佛在说:我除掉你们,易如反掌。 “再不动手,你的宋小姐就要来不及送医了。” 话音落下,妇人的食指用劲,压着荀烟扣下扳机。 手.枪的后坐力急促,荀烟的手心不可避免战栗。 第一发,空的。 “继续吧。”妇人压着她。 第二发,空的。 第三发…… 扣下扳机的电光石火,妇人用力拉回枪口,让它对准荀烟的太阳穴。 “这次换你吧!” 好在,第三发还是空的。 第四发仍然抵在荀烟眼角。 空的。 “只剩两颗子弹了,”妇人优哉游哉,“你先还是她先?” 一滴冷汗滑落眼角,荀烟胸膛起伏。 “我先……让我先……”她颤抖地握住枪.杆,忽然哭起来,“不……两发子弹都给我……但是求求你,一定要送二小姐去医院……她真的会不行的……” 妇人一愣,随即笑:“好,够意思。放心,我会给你留个全尸,也会送你的二小姐去医院的。” 说着,要让语言更真实,她对驾驶员扬声:“驶向珀斯的医院,就现在。” “谢谢……” 荀烟闭上眼睛。 对准太阳穴,第五发,第六发…… 两道撕裂气流的枪声后,荀烟理所应当地倒下,枪.支摔在地上。 ……结束了? 妇人瞪大眼睛,大喜过望后是悲凉。 害她儿子的人就这么轻易死了。XZF 悲喜交加里,她也未注意到,荀烟的太阳穴并没有溅出鲜血。 而她背着右手,捡起状似空弹的枪.支,重新向弹巢里加码。 ——早在妇人握住荀烟的手,弹巢里唯一一颗子弹就被荀烟拆下,装进口袋。 十二年前能摸走烟盒和扳指,如今更熟悉枪.支,自然也能快速抽离枪.膛弹夹,再取出子弹。 趁着妇人转身卸下防备,荀烟卯起力气,顶在妇人后背,左手挡住她双肩,右手提起左轮.手.枪,抵着她的太阳穴。 咔—— 上膛的声音。 一切发生得太快,妇人与一旁的梁安琪没有一个反应过来的。 荀烟只恻恻地笑:“尊敬的女士,这次不用玩俄罗斯转盘了,因为我确信,第一发子弹就能致命。” “你……怎么做到的?” “您忘了吗?”枪口更使劲一些,“我是一个演员,也是一个扒手。” 十二年前攀上宋汀雪,现在反杀挟持,救下自己与宋汀雪,荀烟靠的绝不仅是幸运。此刻她瞥一眼梁安琪,又看向最前方的驾驶员:“快些去医院,不然我就动手了!” 驾驶员频频点头,梁安琪也吓得腿软。 然而暴风之中的老妇人却长开了嘴,仰头大笑:“荀烟,你真的敢开枪吗?自始至终,这扳机上只有你的指纹啊!”她艰难地看向荀烟,“用我的命,换你下半辈子在牢里度过,很值当!” “你真是……疯子,”荀烟咬牙,“一个强.奸犯儿子,值得你豁出性命?” “再怎么样他也是我儿子。”妇人恨恨地看着她,“你这种没妈没爹的,怎么可能明白我的心情……”她说着,逐渐癫狂起来,手覆上荀烟食指,“射杀我啊,射杀我——” “可是,你确定要这样吗?”荀烟语气不忍,“明明距离牟远东出狱,五年不到了。十二年都熬过来了,你确定想死在我手里、让我也受到锒铛之苦,而不想见儿子最后一面吗?” 荀烟垂下眼睛,珍重地凝视她:“放过我们,也放过你自己吧。要是他出狱发现你们都不在了,又该多伤心呢?阿姨,你放心,只要你不阻拦宋小姐去医院——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我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老人真的愣住了。 她回望她,眼角落下一滴浑浊的眼泪。 是母亲的眼泪,还是鳄鱼的眼泪?荀烟并不在意,她只知道自己是个演员,此刻唯一任务是让老人放下警惕。 而在直升机降落在医院天台,望见机舱外灯火绰绰时,她知道自己成功了。 不过,“当作无事发生”? 哈哈,放屁。 飞机停稳的一刻,荀烟抱紧宋汀雪跃出机舱,跌跌撞撞奔向救援队,抬手指向直升飞机:“她们要杀我……要杀我们,求求你们,把那几个人控制起来……” * 一刻钟后,荀烟坐在急诊室外,声泪俱下地诉说那些痛苦,今晚的遭遇。 “我,我好怕她们还会报复我……” “不要怕,”警员拍拍她,用英文说,“非法持枪,教唆和绑架未遂,仅仅这三个就能判到三十年,出狱后遣送回国,再根据你们国家的法律法规继续判刑,”看着妇人陡然苍老的模样,她说,“也许,你等不到她出狱了。” 荀烟还未回应,妇人被带走,梁安琪又被警员牵制着经过她们。 “对不起,我罪有应得。”梁安琪轻声说,“我这一辈子呢,活得比较浮华,开心是开心的,但心里总不踏实。也许是不好的事情做多了吧,背叛这个,背叛那个。是我罪有应得。” 荀烟看着她,瞧不起她也没搭腔。 同一时间,宋汀雪的急诊室里冲出一身白大褂。 “手续准备好没有啊?字签好没有啊?!”金发的医生无助地大喊,“快!快!病人生命体征极度不稳定,腰腹脏器出血,血压急速下降,快点送去手术室啊……” “可是还有并发症没有解决清楚……有没有紧急联系人?患者家属在哪里啊?知不知道患者疾病史或者过敏史?” 荀烟腾地起身,尽力平复情绪,用英语和医生交涉。 匆匆几句,医生推着病床经过她,病床上女人双目紧闭,恍若睡着了。荀烟站着,回过神来,浑身已经被冷汗浸湿,双手颤抖得不像样。 一瞬间,宋汀雪的病床撞进手术室,厚重的金属门闭合。 她会好起来吗? 荀烟不知道。 一瞬间,电视剧里那些走出手术室对家属摇头的医生形象充斥着荀烟的大脑。 大约几分钟后,手术室的灯光重新亮起,一个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 那是宋汀雪的医生么? 荀烟看着她,反而不敢确认了。 却是另一个陌生女人急匆匆地上前,荀烟揪着的心一落。 ……不是宋汀雪。 陌生女人继续说:“医生,我的孩子……” 医生摇了摇头,眼神里已经写上答案。 女人猝然跪坐在地上。 流沙侵袭,大部分人死里逃生,却也有不幸者,如她的孩子。救援之后留有一口气,送至医院时还睁眼看她,手术室外,母亲悬着的心脏在空中起起伏伏—— 又从医生摇头的一刻起,它坠落,跌落,被记忆里移动病床的金属滚轮碾进泥土里。 她跪坐着,大声地哭,几乎把这片死寂的过道哭活了。 “她再也不会睁开眼睛看我了……”荀烟听见,她是这么哭的。
第57章 等在手术室外的时间像在梦里一样, 周围景色陷入幻觉的漩涡,荀烟瞌睡,浅眠又惊醒, 听不见身边人在说什么,只看着手术室外的灯。 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二十分钟…… 几个小时过去了,仍然没有结束。 荀烟忘记自己也死里逃生, 脱水、休克、昏迷, 每一项都威胁生命。清晨惊醒, 发觉自己不在走廊,眼前两瓶吊空的葡萄糖,她眨了眨眼,路语冰坐在病床边, 手机响了, 是巴赫的大提琴组曲前奏, 琴弓摩擦荀烟的大脑神经, 摩擦的间隙蹦出几个字:宋汀雪……病房……手术……医疗…… 荀烟挣扎着坐起来:“宋小姐她怎么样……” “我不知道。”路语冰挂了电话,闭上眼想安慰, 但也只叹了口气,“宋汀雪的姥姥来了,她想见你, 我说你还在昏迷。” 荀烟哆哆嗦嗦地说:“我醒了, 我可以去见她……” 路语冰制止她:“不想去可以不去,你身体也不好。” “我想去!”荀烟有些激动,“让我去见她。” 和姥姥宋知明对视的一刹那, 荀烟的心口强烈震颤起来, 她忽然有点后悔, 身体蜷缩,想要躲藏,因为没办法承受老人那种悲戚又绝望的眼神。 宋知明扬起手,大概想打她,但是忍住了,于是那只手悬在半空,像一份欲言又止的哭诉。冷静下来,年迈的老人放下手,盯着荀烟,盯出一颗硕大的泪珠,砸在苍白的病床上,啪嗒一声,砸得空气都阵痛。 “怎么又是你呢?怎么又是你呢……”老人眼角的皱纹很深很深,“你把我们家,搞得七零八落了……” 老人哭起来,没有撕心裂肺,但哭得抽痛,苍老的身架一颤一颤,仿佛一棵枯树,一夜冬风,枝叶散尽。 次日黎明,宋凭阑来了,带了几个医生,提出把宋汀雪带回明尼苏达州。 “至于你,荀烟,就在珀斯好好养着,”宋凭阑没什么情绪地说,“在西澳的电影是拍完了吧?等身体好了,你回你的法国去,别说你和我们宋家……” 忽然有人轻声打断:“可能还无法割断荀小姐与宋家的联系。” 她的声音像一颗石头,砸中病房里一潭死水,其余几人都半愣半呆地侧身去看。 荀烟认识她,是宋汀雪身边的助理,姓倪,三十岁出头,是个律师。 倪律师说:“宋小姐在去年拟了一份转让合同,说在二〇二七年二月三日,把自己名下的所有可变现财产都转赠给荀烟小姐,在商行里的商客资源也是,”顶着所有人的目光,她心里发怵,但还是继续说,“现在距离二七年二月还有半年,但宋小姐也叮嘱我,倘若她出了什么意外,这份合同提前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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