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今日翻了你的牌子,提前来见你,却没想到你外出消食了。”她简单提了几句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也没有多问什么,甚至贴心地用“外出消食”的名头来帮她遮掩一二。 这让萧语岑感到意外,拢在披风下的手骤然握紧,面上确实丝毫不显诧异,“皇上等了臣妾有多久了?” 陆晞笑了笑,盯着她那双夹杂着水雾的眼眸看了许久。 “用了晚膳便过来了,大约有一个时辰了。” 瞧见了少女眼中一闪而过的错愕,她嘴角的笑意继续放大。气氛慢慢变得更加冷淡,烛光轻晃,明暗交杂下,心思各异的两人都沉默了良久。 “爱妃,你要去哪儿都不打紧,但要注意一样。”现在还不是摊开来说事的时候,陆晞收起了捉弄的心思,语气极为柔和,“你得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知道吗?” 说完,也不管萧语岑是何反应,便唤了屋外的宫女打些热水进来。 洗漱完了,两人一前一后地躺到了柔软的床上。宽大的被褥下,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远,像是隔着银河,稍微动一动,冷风就会从缝隙里灌进去。 陆晞瑟缩了一下,悄悄挪动着身子,朝萧语岑的身边滚了过去。小腿不小心触碰到了萧语岑温热的膝盖,惊得她轻颤,身子骤然僵硬,连呼吸都停滞了下来。 陆晞有些不好意思,又悄悄把脚往自己这边移了一些距离。 中间的缝隙消失,棉被紧密地贴合在肌肤上,陆晞掖下被角,偷偷拿眼看向同枕而眠的人。 哪知少女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也看向了她,正与她的视线撞在一起,奇异的酥麻感忽然自背脊窜至脑海,随后竟像是置身于火焰升腾的暖炉旁,浑身滚烫了起来。 少女乌发如云,面色如玉,两只眼眸好似秋水般澄澈,毫无一丝杂质地望着她,周围似乎都虚化了,只剩下清甜的温热气息缭绕在鼻尖,如同小猫爪轻轻挠过心头,欲罢不能又流连忘返。 陆晞咽了咽口水,不自觉地又靠近了少女几分。 “皇上……”萧语岑不动声色地往床边移开,她自然是瞧出了皇帝眼里明晃晃的炙热和欲.念,可这会儿她心思烦躁,连随意敷衍皇帝都做不到,“臣妾今日有些累了,不如下次再……” 少女的声音依然绵软,可带了些以往没有的冷淡。 陆晞被这语气里面的寒气浇熄了刚燃起的火焰,重新仰躺回床上,她慢慢拉上被子,盖在了自己的头上。 然后闷闷想着,方才她到底是在做什么,居然觉得萧语岑的嘴唇很是柔软,饱满又水润的模样就像是在引诱着她含住一般…… 不过好在最后她回过神来了,没有真的抱着萧语岑就一通乱啃。 不然……不然她还不知道到时候该怎么收场呢! 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清心咒后,陆晞彻底冷静了下来。拉开被子一道缝隙,借着幽微的月光瞥了一眼身旁的人,见她已经合上了眼眸,呼吸逐渐平稳,她也悄悄收回了视线,陷在舒服的被窝里,沉沉睡去。 月色清凉,万籁俱寂。 萧语岑睁开了眼,听着皇帝清浅的呼吸声绵长悠远,她扯了扯嘴角,盯着鸳鸯戏水的床顶,再无一丝睡意。 …… 今年的年节过得潦草,为着献州的事,京城里沉寂了许久,连年味儿都淡了许多。 好在赶在上元节之前,千里之外的献州传来了好消息。 镇压大军在经过了十数日的时间后,已基本控制住了盘踞在献州城内的叛军。徐承志将军骁勇善战,在一场突袭中擒获了叛军首领,并趁机截下了叛军递出去的好几道消息。 大获全胜的捷报传至京中,整个京城都沸腾了起来,也终于是松了口气,想着能好好过即将到来的上元节了。陷猪腐 陆晞看着朝堂之下,众位大臣难得地露出了舒坦的笑意来,一时之间,心中有些怅然。 底下的人却是没察觉到皇帝的情绪变化,只是其乐融融地商议着接下来该如何去安抚献州百姓,并拨出更多物资前去赈灾。 一日的时间就这么过去,华灯初上时,陆晞来到了摘星台,暗中见了户部尚书一面,在确认了前往献州赈灾的人是可信之人后,她的心稍稍放宽了一些。 送走了户部尚书,她留在了摘星台上,孤身一人远眺着乌云滚滚的天际,心中悄然多了一丝不安。 “皇上,您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啊?”身后传来了娇滴滴的少女嗓音,脚下木板吱呀作响,没一会儿,打扮得俏丽的萧语岑来到了她的身边。 陆晞扭头,还沉浸在方才思绪中的她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而后褪下了身上的披风,披在了少女单薄的肩头,“穿这么少,不怕冷吗?” 绣着金龙祥云的披风还残留着皇帝身上的温暖,裹在身上,隔绝了外面的森森寒气。萧语岑主动靠近了身边的人,拉开披风,稍稍踮着脚,分了一半的位置给陆晞,也将她纳入了披风的保护之内,“臣妾拿着手炉,不觉得冷。” 还好这条披风够宽敞,能容下她们两个人。 陆晞笑了笑,再次扭头,目光悠远地看着献州的方向。 自从前些日子分别后,她们两人就再未见过。陆晞是忙着和户部尚书商量献州的事,而萧语岑则是独自思索着她如今的处境。她想着那一晚的事也许让皇帝对她有了些防备,但那日的情形下,也许皇帝并不想深究下去。 她捉摸不透皇帝的心思,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这么沉寂下去了,她若是再不完成任务,等待她的下场,一定是她无法承受的。 所以今日一得到皇帝在摘星台秘密召见了户部尚书后,她连梳洗都来不及,随意插了些发饰,又捡了件外衫披上,就独自前来此处。 不过在抵达时,刚好碰到户部尚书的身影离开,她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了上来。 那日的事,她们两人似乎都心照不宣地藏在了心底,没有再提起。 摘星楼下是长长的街道,两旁已经点了照明的烛火,汇在一起时,倒是能将周围都给照亮。万千烟火中,萧语岑微微侧头,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眉心微蹙的皇帝,“皇上您怎么看起来好像并不是很高兴?臣妾听说徐将军已经在献州大获全胜,救济的众多物资也已经拨了下去。宫里人人都很欢喜,筹备着几日后的上元节。” “可是,臣妾看您好像并不是很高兴?” 她虽然想从皇帝嘴里挖出一些实用的消息来,但她身为后妃,朝政的事不能置喙太多,不然怕是会引起皇帝更多的猜疑。 陆晞扫了她一眼,平淡的声音碎在了风里:“你看下面的街道上,是不是还有裹着单衣的人在叫卖吆喝着。” 萧语岑不解,顺着皇帝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亮堂的街道上时而路过一些人,或是推着氤氲着热气的小推车,或是挑着盖上了盖子的扁担,边走边吆喝,即便是在如此天寒地冻的夜晚,声音也沉稳又绵长。 “你看京城之中,尚且有人过得如此艰辛,那此刻的献州呢?那些活下来的无辜百姓此刻是睡在被砸破了的屋里,还是露宿在了寒风凛冽的街头?”陆晞的声音无悲无喜,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献州叛乱的事,一早是能解决的。” 如果当初那献州知州袁行舟能在第一时间开仓放粮救济百姓,而不是纵容底下的人倒卖公粮谋取私利,那么有了盼头的百姓怎么可能叛乱?! 这一点,朝中之人都知晓。 只是经过了这么些日子后,那群大臣好似都忘记了有因才有果的道理,只为了平叛胜利的事而感到高兴,却忘了当初那些百姓是如何在冰天雪地里苦苦求生的。 “只是人心复杂,利益至上,百姓的生死竟比不上朝中臣子各自的私心。” 萧语岑忽然浑身僵硬,不敢再看身边的人。她从未想过皇帝会有如此仁厚的心思,可她能听出她语气里的无奈和悲凉,那是一种身不由己的无力感,像是跌落在了水里,想要挣扎着浮上去瞧一瞧天际的光,却被汹涌的暗潮推着愈发往下沉…… 这一刻,她的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她头一次对自己所做的事产生了怀疑。 她一直都知道王爷他为了暗中谋划更多的权力,而挑拨着献州叛军不愿投降,导致更多的无辜百姓惨死……从前她下意识忽略这样的事,可如今被皇帝明明白白地剖开在她眼前,她竟有些恍惚了,这样筹谋得到皇位后,王爷他比之陆晞又会如何对待天下众生呢? 且不说天下众生了,单是她们这群在暗中为他做下见不得人的事的影子,又会被如何对待呢? 从前她思慕王爷,觉得他心胸宽广又温润尔雅,为了他做什么都愿意。可如今她怎么觉得有些看不懂王爷了?甚至在担心事成之后,能无视数万百姓性命的王爷真的能依靠他们之间那微末的情意而善待她吗? 想了许久,萧语岑想不明白,额角微微发痛,她心乱如麻地胡乱揉了揉。 一只冰凉的手抚过,落在了她的太阳穴,指腹磨蹭一会儿,动作极为轻柔地给她揉着。 “怕是冷风吹多了,有些受凉了。”陆晞环抱着她,边揉着边低头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夜里凉,我们还是回去吧。” 她的手轻轻搭在少女的肩头,却发现她的身子似乎很是僵硬,连抬脚都十分艰难。 “怎么冻成这样?”她挪到少女的身前,弯了弯腰,回头看着她,“上来,我背你回去。” 萧语岑也不知是冷风冻了她,还是心中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让她感到寒冷。可这会儿瞧见皇帝弯着腰拱着背,温润的眼里全是她的模样,心中忽然吹过一阵温暖的春风,抚平了她心头的躁动不安。 她抿着唇,垂下了眼眸,缓缓趴在了皇帝瘦弱的背脊上,拿着披风将她们两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侧头伏在她的耳畔,轻声打趣着说道:“摘星楼离臣妾的翠微阁有好长一段距离呢,皇上背着臣妾,不怕累得倒头就睡吗?” “不怕。”陆晞环住少女纤弱的腿弯,轻柔地托着她的臀,在她的呼吸尽数扑洒在她的后颈处时,悄悄瑟缩了一下,“爱妃很是轻巧,朕背得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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