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黛强制性地将宋伯元装睡的脑袋扳到面向自己,抱着她的肩膀,嗅着她的发香继续说道:“我马不停蹄地回到观里,黛阳见我回来竟开心地流了泪来。她拉着我整夜整夜的讲悄悄话,讲孟禅,讲文帝,讲你父亲宋尹章将军,讲芸芸众生。黛阳看透了世间险恶,不欲再踏入京城半步。我却是凡人所想,总以为 有了权力便可轻易改人命运,她论不过我,便在一旁看着我替她筹谋。我想,那时候明哲保身的她也为了我动了下京城的念头,只是,她身子不好,病了一次险些没挺过去,替我诊病的道长那时候还只是道长身边的小道,他的师父替黛阳诊过脉象后便急匆匆离开去了藏书阁。这辈子对我最好的人便是黛阳,我从没想过代替她,也不想亲眼看着她死。于是我便跪在藏书阁外求道长救命,他开了门却说,想救黛阳,便只能拿命去救,于是我便心甘情愿地进了虫洞,染上极乐,从此再记不得她。” 景黛深吸口气,脸埋进宋伯元的发里,“现在想想,她该是将计就计地将黛阳这个身份完完整整地交付给了我,她本就不是善于弄权之人,也无心于此道。只是后来我阴差阳错地救了安乐和肖赋,却又为了他们二人性命间接害死了黛阳。我负她如此,可她最后还是为了我,踏上了入京之路。” 她抬手摸了摸宋伯元的侧脸,顺到耳垂儿再捏捏,“我这人生来福薄,又是肮脏诞世之人,既辜负了黛阳情谊,偏偏也要负了你。阿元,今夜我说了这许多,只是想告诉你一句话,不要为了我做傻事,我不值得。你生来灿烂,本属于山河大川,实不该为了我,装疯卖傻到此。” 宋伯元心一“咯噔”,却又怕是景黛诈她,便抬了手胡乱地推了把景黛贴过来的脸,“热,元元热,热。” 景黛却强硬地抓了她的手,以一种不肯退让半分的态度盯着宋伯元的脸,“你若真的疼我爱我,便要听我的话。我为了你,忍了常人难忍的剥皮刮骨之痛,你便也要为了我,活下去。就算是痛,就算是苦,我也要你为了我忍下去,阿元,”她开始哽咽,“求求你了,行吗?莫要让我再背负那难还的情意了,我真的,真的还不起了。” 宋伯元睁开眼,看着眼前支离破碎的景黛发怔。 她这才恍然景黛离开那日为何冷心冷情到那种地步,她担忧抗拒的所有,只是因为,【景黛她从没被人好好地爱过。】她习惯了付出,便害怕当她再付出不了时,对方会弃她而去。但景黛又生来骄傲,她只允许自己是作决定离开的那方,便不许宋伯元的付出大过于她,因为她要宋伯元记她的好,要在她离开之后,还要念她爱她忘不掉她。 善于玩弄人心之人自然知晓,再美好的朱砂痣,也难敌死去的白月光。 景黛摊开了纸面,戳破了窗户,就算宋伯元再想藏再想躲,也难以在景黛破碎于此的夜里继续伪装。 她缓缓从榻上坐起身,无声地向景黛张开双臂。 景黛揪着她的衣裳,手还兀自发着抖,眼睛盛满了晚霞的颜色,她颤声问她:“是阿元还是元元?”
第105章 正文完结 “是阿元还是元元?” 宋伯元怔了片刻,那盛着单纯的眼也渐渐变得复杂。 景黛的手还拉扯着她的衣裳,那不堪折的料子被抓得发了千百条褶,就像那心,密密麻麻都是针扎。 “孟名,”她说,“这一生你辛苦了。” 景黛听了她的话便仰起头,想将那眼泪倒逼回去却不得法,那眼泪还是顺着她的面颊缓缓滴到绣叶锦缎被子上,洇出一片的花青。 碎银子似的月光,静静地铺在那草木繁盛的庭院里。山风徐徐吹过,庭院里的树林跟着“沙沙”作响。 离开是残酷的吗?或者留下才是。 宋伯元膝行着蹭过去,不由分说地直接将人扯到自己怀里,想要看起来镇定可靠,哭声却暴露了主人的脆弱,她跪在榻上看着景黛的眼睛无助道:“景黛,我是真的没有旁的法子了。” 景黛理解,正因为理解,才更加觉得难过。 两人便一起抱着哭。 哭那清朗盛世,哭那多舛命运。 “你去为黛阳殿下守过墓后,我便带你去江南吧?明年开春就回来。”宋伯元抬了手抹掉景黛脸上的泪,又没过脑子的一把抹在景黛身上,装疯卖傻惯了,养成了什么都要折腾下景黛的习惯。 景黛看着她笑,脸上的眼泪没少,那笑意却也是真真儿的。 她自己抬手抹了下眼泪,学宋伯元那样,双掌都覆在她衣裳上,薄纱遇水便透明,宋伯元里头穿得朱砂红肚兜便从料子里洇出来,布料遮掩间,依稀看得到那无胸布围着的轮廓,青少年时期就被裹着布,小东西成长得不算大,胜在形状好看,浑圆得可爱。 景黛下意识偏了下眼,想起什么似的又光明正大热切地望了回去。 她指..尖撵在红豆上,倾身过去带着刚哭过的深厚鼻音问她:“你带我还是我带你?你这小骗子。”她压过来,头抵着宋伯元的额头带着蛊惑地小声问道:“姐姐罚你,你没异议吧?” 景黛像朵高岭白莲,只让人可望不可及又闻风丧胆。可当她真的愿意耐着性子,又大张旗鼓动用自己那不常见的美貌加持时,任谁都再难从她刻意营造的暧昧气氛里自拔。 宋伯元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腰身稍稍往上抬了抬,景黛便笑她。 “怎么了?元元难受?要不要求求姐姐?”她所有的当面刻薄全都留给了躺在床上的宋伯元,毕竟能让她在现实里刻薄的人,早已命丧了黄泉。 “恩。”宋伯元这种时候最听话也最乖巧,“求求姐姐给元元吧,姐姐对元元最好了。” “你错了没有?”景黛摸向那已泛着潮意的料子,还要“恶毒”地轻拍一拍,似有若无却不肯真的覆过去。 “没错,”宋伯元双手搂着她的肩膀,软了身子,语气却颇硬气,“元元要姐姐留下来陪着元元有什么错呢?” 景黛偏过脸,抬手便抓了她两手搁到头顶,“我说不过你。” 宋伯元闷闷地笑了几声,又欠嘻嘻地反问她:“你说不过我?姐姐明明是世上嘴皮子最溜的那个,现在却说什么说不过我,元元可要自满起来了。” “那你便自满吧。” 她勾着唇角,恶劣地看宋伯元在她身下扭成麻花。 宋伯元人也硬气,她不想认那个错,便是难受得点火就着也依然没松口。 景黛看起来不好惹,人又忍辱负重地做了天底下最大的好事,没人敢亵渎神明,但神明来自骨子里的劣根性是她再想藏也藏不住的。 她享受宋伯元有求于她,她还要不如她的愿。 月光透过窗棂,直将宋伯元身上的景黛染出一副清冷皮相。宋伯元最喜欢她那无视所有人的样子,却偏偏又怕她真的那样对自己。 双手被禁锢住,她便抬了腿去撩拨她。 景黛偏偏又躲又藏,直把宋伯元急得快哭出来才软下眉眼问她:“元元怕了?是怕姐姐不碰你还是,怕姐姐碰坏你?” 宋伯元哪受得了看起来正派又冷淡的景黛在床上说这种话,尤其是景黛身子骨较从前康健了不少,整整五年,肉在身边却又不能吃的苦宋伯元再不能忍。 “那便,元元碰姐姐吧。” 宋伯元眉梢一挑,从前那股子机灵劲儿一瞬间回到了那个躯壳,直把景黛吓得捂紧了自己身上的青玉扣子。 丢了夫人又折兵的买卖景黛不会干,她呈防备姿势紧盯宋伯元的眼,“元元不乖了?还要不要吃糖糖了?” “奶糖吗?”宋伯元反问。 景黛顿了几息,豁出去似的冲她点了点头:“元元想吃什么糖就吃什么糖。” “那姐姐便替元元留着罢。”宋伯元单手回握住那只禁锢她的腕,稍一翻身,便与景黛调了个位置。 刚还旖旎情话不断的人瞬间便萎了下去,连眼神都变得怯生生。 她修长的食指沿着宋伯元的侧脸缓缓滑到她锁骨处,语气也变得轻软和煦,“宋伯元,你别逼我,这里可是我的地盘。” 宋伯元憋着的那股劲瞬间泄了出去,她埋首在景黛的颈肩痴痴地笑。 景黛也笑。 笑过了,她眨着那双水盈盈的眼睛望过来:“灵云漂亮还是我漂亮?” “谁?”宋伯元纳闷地问了一句,“灵云是谁?” 景黛用唇回答她,舌尖沿着唇线细细地瞄,直把人吻得口干舌燥,思绪飘到头顶俯视下来才想起这么一号人物。 “这种烂醋你也吃?” 景黛退离开宋伯元的唇,脸上带着挑衅地朝她挑挑眉角,“你第一天认识我?” “那倒不是。”宋伯元抿抿唇,“姐姐想怎么罚元元?这样?”话音刚落,她的手便覆过去。县住富 平川丛林,直抵沟渠。 山上温度低,室内却燥热。 林间小溪潺潺弱弱,有水下大石抵着水流,直将水面分成两半。 景黛全身心享受这难得的放松时刻,难耐处安心地疾呼:“阿元,慢些。” 宋伯元不脱她的衣裳,只在上头看她穿着得体,表情却再难端方。 外头开始淅淅沥沥地下小雨,又是一年春雨润无声。 雨声缓时,景黛也缓,待急风骤雨来临时,她便不管不顾地要宋伯元停下来抱她。 雷声轰隆,霹雳一声像打在了心底。 景黛身体好了些,做那事时也出了不少薄汗。 她不喜欢黏腻,便抬手拿了宋伯元的肚兜印在额上。 宋伯元对此表达不满,一排整齐的牙咬在那肚兜的带子上,“姐姐还是这么弱,这才哪到哪。” 景黛偷偷白她一眼,又趁她不注意,抬腿便快准狠地正对潮湿泥泞之地。 檐下布了层天然的雨幕,清新的水汽顺着老木头的缝隙渗进花药香气弥漫的屋子。 隔着道窗,宇文流苏没走,宇文翡便稳重地坐在屋子内陪。月光皎皎,与木桌上那盏从京城千里迢迢带来的烛火交相辉映。 整间道观被水汽弥漫,水汽又化成雾,似有若无地围着那山间春日。 黛阳奢华繁盛的坟边,站着个人,着道服,手里捏一柄桃木拂尘。 他手指在雨里快速翻飞,拇指最后定格在食指指腹处,他甩了甩手上的雨滴,按照方才才做过的又重新算了一遍。 得了确信的结果后,才拾起脚边的竹伞,打在了早被雨打湿的发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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