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想得这么爱你啊?”景黛懒洋洋地问,每说一个字,唇角就碰到宋伯元的虎口一次。 “那姐姐爱我吗?”宋伯元回身坐到床沿边,将手里景黛的头挪到自己肩边。她单手搂住景黛瘦得突出骨头的背,另只手抽出被景黛压在身下的被子,整个将她卷起来。 景黛无声地摇摇头。 “那你惨咯,景黛。”宋伯元笑,她凑过去亲了亲景黛的侧脸,“活了这许多年,还不知道什么叫爱。” 景黛依然没说话。 视线却顺着窗子飘向远方,像随着风骋千里,看到那大梁海清河晏的那日。 有孤鹰独搏长空,从远方带来无尽的期冀。 平宇殿内,宇文善坐在高位看着趁景黛不在他身侧而钻狗洞入宫的大臣们。 “众卿平身。” 七八个人窸窸窣窣地起身,连谢恩的话都不敢大声言。 分坐两侧后,沉默了会儿,才有人开口说话,“这宋伯元就这么鸟悄地回来了,半点风声都未透,金吾卫与禁军都像死了一般。她无旨就敢带着先头部队大摇大摆出现在汴京城,这是何等的狼子野心?” “吴大人所言甚是。这不是养虎为患吗?” “这宋伯元现在翅膀硬了,打又打不过,杀又杀不得,这可如何是好?” 宇文善轻轻咳了下,清了下嗓子后才对底下焦虑非常的众人道:“各位的忧虑,朕又何尝没想过?”他顿了下,又道:“只是如今镇国公府声名煊赫,却未尝都是害处,众位爱卿就没想过,朕那十二弟也姓宇文吗?” 底下的人一听他这样说,纷纷从椅子上滑跪下来表忠心。 宇文善却笑着伸出手去往上虚抬了抬,“景黛布谋女皇多年,还以为朕看不出来。朕留着宇文流澈的命,就是为了此刻,景黛还以为她演技多好。呵呵,当年她软了心留下宇文明空,还亲自赐了名,至如今看她该如何收场。宋伯元夹在宋佰枝和景黛之间,也是一定要有个取舍的。朕不急,就等今晚,鹬蚌相争。” “圣人可有了对策?” 宇文善闻言轻笑了一下,他眉梢一挑,眼睛往身后那硕大的屏风一扫,对着下头的人道:“莫慌,莫慌,朕自有主张。” 站在最外侧的王有发悄悄抬头看了他一眼,宇文善见状,一副上位者宽和待人之态笑着问他:“王侍郎可有对朕说的?” “回陛下的话,”王有发深深一拜,“臣不久前刚刚见了张焦,” “哦?”宇文善双眼一眯,整个上半身前倾,一副着急聆听的模样。 王有发忙继续道:“臣已与他有了私下里的承诺,若他可助臣除掉妖女,臣愿倾尽全力相助。今夜,张焦会携贴而来,” 宇文善皱眉想了会儿,又抬起头道:“再没说别的?” 王有发仔细想了想,才摇摇头,“没了。” 宇文善回头对着跟在自己身边的小黄门道:“什么时辰了?坤宁宫那头到了什么步骤?” “回陛下的话,寅时一刻,景小姐像是宴上犯了病,被宋将军抱着回去的。镇国公府的几位还在,想是正在兴头上。皇后,”风劲顿了会儿,觑了眼宇文善的表情才继续道:“皇后娘娘献舞一曲,庆贺宋将军荣耀归来。” “皇后?”宇文善意外地挑眉转身,“那没趣儿的婆娘竟也对宋伯元动了心?” 风劲闻言想都没想就“扑通”一声跪下身,吓得浑身发抖,连连摇头。 地下的几位没听见他们两人的话,正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之际,宇文善用靴尖抬起了风劲的头,“起来吧,又不是你的错,你慌张什么?”宇文善放下脚,对着厅上的众人道:“好了,众位爱卿且回吧。”顿了一下,对着坐在最前头的吏部尚书吴言之笑道:“吴尚书,您老辛苦了,过两日,朕就将那狗洞再扩大些,以后就方便了。” 说完了话,忍俊不禁地抿着唇看向吴言之。 吴言之岁数不小,头发都花白了半数,如今听到宇文善在众人面前调侃他,顿觉悲愤交加。他不悦地蹙眉看向宇文善,宇文善却已转身,进了内殿。 身边有人过来劝他:“圣人还小呢,身边有景黛那样的妖女言传身教,多些孩童劣气也是在所难免的。” 吴言之不吭声,顺着来时的狗洞又曲着腰折着背原路爬了出去。 内殿之内,坐着一个穿总管大太监衣裳的人。眉须皆白,坐姿却端正不阿。 宇文善紧走几步,到了人近前儿,才叫了声:“风公公。” “人都走了?” “走了。” 风必声皱眉,第一句话就是:“张焦是景黛的人。” 宇文善点点头,“这个朕知晓。朕当年得公公点拨,韬光养晦许多年,可不是人前那副被景黛牵着鼻子走的傀儡。” “既然陛下知道了,那奴家也没什么可提点的了。”风必声抬起头,两人对坐相视一笑。 宇文善伸出手从棋盒里掏出一白子,飞角起。 风必声从善如流地跟上。 期间,两人皆未开口。 棋局过半时,宇文善停了手,他抬起头,笑着看向风必声,“公公这棋道愈发精进,朕已难望项背了。” “未到终局,陛下万不可轻易言弃。” 宇文善笑着点头,“那是自然,朕若没有那点忍耐力,如今登上这皇位的绝不会是朕。”他顿了顿,得意地仰起头:“朕上位那日,可是景黛亲手给朕递的匕首。她以为她聪明非凡,殊不知,她稳朝政定民心,派宋伯元去前线灭胡,全是为朕做嫁衣。她今夜要逼朕同意女娘入科考,朕就装醉卖傻。她们家那几口人个个人精样,如今宋伯元回来,朕就更期待接下来的戏码了。” “宋伯元这人,行事诡局,手段虽磊落,但心思玲珑,陛下万不可掉以轻心。”风必声按下一子道。 “呵。”宇文善迅速跟上一子,手却没抬起来,他两指紧紧夹着那白棋子,突然问道:“公公你说,朕没要她回来,宋伯元却大肆宣扬奉旨回京,这罪名够不够砍头的?” 风必声将视线从棋盘挪上来,“万万不可。宋伯元是大功之将,正是京城炙手可热之态,陛下若真的动了杀心,也不该过明路令众将士寒心。” “知道。”宇文善笑着应了声。 风必声重新将视线挪回到棋盘上,却越看越奇怪。总觉得盘上动态与自己的记忆有偏差,他怀疑地“嘶”了一声。 宇文善纯真地看向他,“可有不妥之处?” 风必声眨了眨眼后摇头,抬了手在棋盒里拿了一子,犹豫一瞬,才落下手里棋子。 在宇文善摧枯拉朽的攻击态势后,风必声垂头对他道:“是臣输了。人老了,就不中用。” 宇文善正笑着亲自拾子,手靠近棋盘边的时候,突然看到了微不足道的一个小点,那是风必声足够翻盘的机会。他顿住手,惊讶地看向风必声:“公公,未看到此处吗?” “看到了。”风必声继续垂着头,抬手迅速落下一子,“这就是宋伯元,望陛下谨记。” 必胜的棋盘在顷刻间,倒戈胜利。 宇文善手里抓着一大把棋子,眯眼死盯着桌上的棋局。 风必声又落下一子,“这个是景黛,即使同归于尽,也不会令对方赢。”他终于仰起头,“这是奴家与陛下的最后一次手谈了,” “不许!朕不许你离开汴京。”宇文善抬起头,视线死盯着风必声的眼睛,“外头的那几个蠢透了,尤其是吴言之那个臭老头,以为自己站在朕这边,朕就要什么事都听他的吗?” 宇文善气鼓鼓地说完了话,又慌张地抬手攥住风必声放在桌边的手腕,“公公既已在皇宫呆了大半辈子,何须享清福的时候离开?朕是不会亏待公公的,望公公往后莫要再提告老返乡之事,朕绝不同意。” 坤宁宫内,午宴已快抻到了晚宴。 郑容融坐在最高处,那视线却时不时地往宋佰枝这搜寻一圈。宋佰枝正替她可惜的时候,迎上她的目光,欲言又止。 宇文明空今日没有午睡,撑到这个时辰已是极致。如今小小一团胖球,整个贴在宋佰枝的小臂处,正磨人。 宋佰枝转回视线,回手拍了拍宇文明空的背。一把抱起他,往李清灼那处走。 老太太抬眼就瞅见了,立刻屏住呼吸朝她无声地挥了挥手。 宋佰枝点点头,脚步一转,又往郑容融那处走。 郑容融见状,跟着站起来,关切地问道:“母妃可是要给十二王寻个下榻处?和我来吧。” “多谢皇后好意,但是,” “母妃~”郑容融抬手拉了拉宋佰枝的另一侧小臂,“我这儿近,地方也大,宽敞着呢。” 宋佰枝刚想继续拒绝,话还未说出口,孩子就先被人不由分说地抱走,眼看着皇后那小细胳膊颤巍巍地兜着小十二,宋佰枝忙跟上:“诶呦,这孩子太胖了是吧?皇后快把他给我。” “无碍的,我喜欢小明空。”郑容融累得倒了个手,却坚决不肯将孩子还给宋佰枝,恐宋佰枝得了孩子,一溜烟就溜走。 等到进了她自己的寝殿,这才放心地将孩子交还给宋佰枝手里。 “母妃,这边。” 到了床塌边,郑容融让开一个身位,宋佰枝正好将宇文明空放在床榻上。 “这是,”她抬头环视了一圈才问:“皇后自己的寝殿?” “正是。”郑容融在床沿边坐下,一手拿了宇文明空的小手把玩,另只手抬起放下了床帏。 转瞬间,不小的寝殿就被她割成一方小天地。 两个大人守在正酣睡的孩子身边,宋佰枝觉得有些别扭。因为,这床是本朝独一无二地凤床,如今被宇文明空睡在身下,传出去可不好听。 宋佰枝安静看了一会儿宇文明空的脸,终是站不住,也坐了下去。 郑容融见状,忙拍了拍宇文明空身侧的空地方:“母妃也歇一歇吧,这里绝对安全。” 宋佰枝方才因宋伯元安全凯旋而高兴喝了点酒,看了会儿宇文明空的睡颜还真有些发困。 她强打起精神对郑容融摇头道:“无碍的,” 郑容融却一反常态,那看着一碰就能断的手臂伸过来,一把就将宋佰枝按了下去,随着重力,郑容融自己个儿也正好趴在宋佰枝的身上。 轻柔的腰肢隔着衣裳与自己的小腹相触,宋佰枝忙红了脸扯她,又怕自己这举动伤害她,忙小声解释道:“抱歉,我不喜与人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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