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她们已经计划好了。 这块令牌楚照随身携带,卫云舟已经摸清楚她会将这东西放置的地方。 哪怕是被危楼所困,她也没有一刻放弃过逃离。 只不过举荷没见到殿下面上的喜悦,她只是轻轻点头:“是,已经说好了,那我们就走吧。” “虽然有令牌,但还是担心她会突然出现,”举荷认真道,“殿下,我们还是早点出发的好。” 卫云舟也答应了。 事到如今,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问题呢?反正前路都是畅行无阻的。 她终于不再从那一方四四方方的窗框中看向天光了。 举荷提心吊胆地坐在马车上面,紧张兮兮放下车帘,还拿了些胭脂想要往卫云舟的脸上抹:“殿下,万一那皇帝察觉,抓我们怎么办?” 卫云舟躲开了举荷的手,语气意味不明:“不用担心有人来抓。” “啊?”举荷诧异,“怎么不用担心?” 她们为了这一日的逃跑,可是煞费苦心!这赶车人、马车、还有路径,那都是精挑细选,没有一个环节敢出纰漏。 “就是不用担心。”卫云舟不做多的解释,她靠着颈枕睡着了,又做了一个悠长的梦。 梦里面她和那质子,倒是有好的归途。她没有受到背叛,而她也没有灭掉她的国家。 “殿下,要不我们去荆凌城?” 那地方安置了不少大梁遗老遗少。 然而卫云舟却拒绝了:“不必了,如今我也没有国家。我们往西边走吧,越远越好。” 举荷讷讷,明明今日出逃成功该是天大的喜事,却不知殿下眼中为何长久地泅着泪水,一滴一滴凝聚着。 却始终没有落下。 待到下车,见窗外山色蓊郁青翠,那蓄积在眼眶中的泪水终是落下。 滴在沙砾路上,慢慢浸润小石。 今天天气很好,她也该出去看看。
第215章 笼中鸟雀 早朝一下,卫云舟便吩咐了人摆驾后宫。 她得先回去换身衣服,然后便去找人。 抬玉辇的人都默契不说话,陛下一回这里换衣服,他们便知道陛下要去找谁了。 去找那位凤君。 这些辇夫大多年轻,关于这位凤君的故事也是道听途说。 昔年大梁和大雍一战,送来两个质子。 后来一场宫变,大的那个质子死了,小的那个活着,成了公主驸马。 等到公主殿下登基为帝,自然而然也就成了凤君。 乍一看似乎没有问题,这公主殿下登基后还能不计前嫌地将驸马立为凤君。 说是不计前嫌,那是这其中又有故事了。似乎当年凤君做了些妄图逃离背叛的事情,惹怒了陛下。 大家相信,也不相信。 因为陛下到现在都没有亲生子嗣,选定的继承人是她妹妹。倘若陛下当真对那凤君有情,怎会什么都不留? 但不相信也有原因,陛下还是喜欢那位凤君,独独垂怜一人,常常下朝后便往后宫去。 三宫六院,独独只住了一人。 卫云舟换下衣服,顺手披了一件长衫,还换了一支金钗步摇。 甚至不用她吩咐,玉辇便会自己去往坤宁宫。 陛下也只是会去见凤君的时候打扮了。 卫云舟来的时候恰值午后,她穿过层层帘幔帷帐,轻手轻脚地进入宫殿。 不过头上步摇倒是坏了她试图伪装的宁谧。 楚照如今正端坐着,正在慢慢写字。听闻步摇清音脆响,楚照运笔微顿,但还是不做多的犹豫继续写了下去。 卫云舟听见那步摇响动,知楚照知晓,便索性也不压低脚步声音,信步走到她身边,熟练地靠在她身边坐下。 察觉到身旁有人坐下,楚照依旧不为所动,继续一笔一划地练着字。 宫中虽大,她每天能见的也不过也是一隅天地。 说是自由,她也去不了什么地方。自从十五年前,她被卫云舟抓回来,她便彻底与“自由”二字无缘。 当真是个油盐不进的封建女人。 这十多年来楚照没有一天心中不想着这句话的。 她霸道至极,不让她见其他人也就算了,哪怕是这练字所用的字帖,都是卫云舟一字一字写给她的。 卫云舟一直等到楚照写完,她才将人环住,熟练地倒头靠在楚照肩窝处,“今日怎么这么勤劳?” 又是明知故问。 楚照放下笔,像是为了表达自己的生气一般,道:“因为也没其他事情可以做。” 不满之气流露得过于明显,卫云舟不禁轻笑,将手中动作加重,环腰环得更紧。 她想了想,看了一眼那桌案上的字,夸赞了一句:“写得不错,比以前好多了。” 楚照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她又不是傻子,再说了卫云舟天天将她锁在着宫里面——好在她还是知道,这犯人也要出来放风,每逢什么庆典需要她们出席,她还是会带上楚照的。 “自然比以前好很多。” 卫云舟笑了笑,倾身而上。 楚照只觉一阵潮湿的触感覆于耳上,紧接着又灌入了一阵吐息:“哪里没事做?我这不是便把事送到你面前了吗?” 楚照无语凝噎,她放下手中的笔,错过头去,一脸无可奈何地瞧着卫云舟。 对上那湿润晶莹的瞳珠,楚照只觉千般万般的话语都卡在喉间,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卫云舟看楚照空闲下来,她便索性脱下那宽大的罩衫。 她今日又穿得不甚庄重,外袍落下的时候,雪白肩颈展露无遗。 这么悠长的岁月楚照都已经过来了,她们倒是什么都见过了。 卫云舟看楚照没反应,又靠近她,强势捏过她的下颌,嗔怪道:“今日怎么不看我?是不好看?” 楚照只能再心中幽幽地叹一口气。 岁月从不败美人,何况每次卫云舟来都是花样频出,不好看这三个字,她当然说不出口。 “好看。”她答复得相当敷衍。 于是这句答复便被卫云舟抓住把柄了,她理直气壮道:“好看为什么不看?” 楚照再度失语,只能对上卫云舟的眼睛和她相对沉默。 好看那她就看吧,然后呢? 然后的事情她都知道。 卫云舟会一边拉过她的手,像是引领她一般,带着游移腰间,摩挲过酥麻的触感。 手指勾连着,那条束身犀带顷刻间滑落,衣袍立刻变得宽松起来。 恰在此时,金钗落下,三千如墨青丝散落披于雪颈,樱唇殷红。 楚照都不用侧过头,那些温柔的吐息便会紧紧缠连着她的耳垂。 “嗯……带我过去。” 卫云舟低声细喃,酥若无骨一般倒在楚照的身上,“驸马是不是又动了别的心思?本宫听着好难过。” 指缝缠绵、耳鬓厮磨都是这十几年来的常态。 她长长久久地将她幽在这里,每每到来都是如此这般的缠绵。 楚照心中早就平静如水,只不过在听到“驸马”“本宫”四字时心还会颤抖一二。 结果卫云舟还在牵拉他的手,摩挲过那已经因为练字起的指节粗茧,“本宫都说了,驸马怎么还不动?” 声音甜腻娇俏,就好像她真的还是公主,而她还是驸马。 楚照喉头紧了紧,她思忖了片刻。 但是她知道自己也没有办法拒绝,卫云舟是一以贯之的霸道,也惯会伪装。 比如现在,她瞳珠湿润眼尾绯红地叫她驸马,自称本宫,像是低声下气一般求她抱她。 但她依然是这片土地上至高无上的主宰者。而楚照就这么被她囚于后宫,岁岁年年。 “我想要得到的东西从未失手,其间当然也包括你。” 这是十五年前那一次出逃未遂,卫云舟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所说的话。 她是上位者,无论再怎么低头再怎么伪装,都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但卫云舟的世界里面自有一套运行规则。也许她真的以为这是对楚照的宠幸。 像是麻木一般站起,楚照拦腰便将卫云舟打横抱起,略显得踉跄,跌跌撞撞地走到了床榻边上。 温热鼻息依然在她的脖颈处喷洒,馨香照样缭绕鼻尖,一如当年。 终于楚照将卫云舟抱到床上,正欲直起身,后者竟然冲着她乖觉一笑,然后伸手拉住她的手,“都把我抱过来了,还打算去做什么?” “还想去哪里?” 楚照怔愣片刻,她勉强地牵出一抹笑来:“我哪里都不去。” 是哪里都不能去。 “对嘛,我在哪里,你便应该在哪里。”卫云舟随口便道,一边理了理鬓发,“过来,今天我好累。” 她每次来都是这个借口,不是她好累,就是她遇到了什么烦心的事情。 后宫唯有一人,也便只有她一人能够听她倾倒这些情绪。 楚照麻木地靠近,俯身倒在卫云舟的身边。 卫云舟看楚照兴趣缺缺,但她也不恼。 多少年了,楚照都是这个样子,每天死气沉沉地住在宫里。 但是卫云舟不在乎,她要的只是把她永远留在身边罢了。 那留在身边的方式多种多样。她贪图最有效最便利的办法:就像是笼中鸟雀,把脚栓好,她便哪里都去不了。 她探手将楚照的头扭过来,修洁莹白的玉手滑过那张清隽的脸庞,从下颌一直到唇角,从唇角再到长眉。 她倏尔靠近,二人脸庞贴得极近,呼吸又开始变得紊乱暧昧起来。 但卫云舟早就不急于下一步,她不急于亲她,也不急于做任何事情。 因为她永远都待在这里,任何时候。 随时随地都可以找到她,那便没有急求的必要。 楚照张了张口,想到卫云舟方才所说的烦心事,便很配合地问道:“什么事情又让陛下烦心了?” “嗯,”卫云舟抿唇,像是认真地思索了一番,道:“有人上书,叫我多收些侍君。” 听得楚照本就僵硬的手指更僵了。 是了,侍君,侍君。直到现在,宫中知晓她真实身份的人,也唯有卫云舟一个人而已。 到现在为止,她还是只能以男性的身份苟活在宫中。 “那陛下怎么说的?” “我还能怎么说,”卫云舟笑了笑,翻身而过,压在楚照身上,樱唇狎昵一般碾过楚照的唇畔,“当然不许了,毕竟朕有你一个人也就够了。” 她牵拉过他的手,细细摩挲。 魔咒一般的低喃,却包覆上了所谓的深情。 异兽香炉还在袅袅递送着香烟,混着满室旖旎。 卫云舟面上覆了一层绯色,像是被浸在水里。 她的喜怒,自始至终都是她自己掌控,但她惯会夸人,咬着楚照的耳垂,笑着道:“我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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