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皇宫中出来到长信街还有好长一段距离。 车厢中衣袍散落,旖旎暧昧,呼吸交缠。 “我还真是言而有信,马上就兑现。”她说得轻巧。 终于勉强穿好衣服,楚照唯有在抵过卫云舟的脖颈时,恶狠狠地抛下一句:“那我还是应该感谢殿下,只给我一人带来一场春天?” “倘若你非要这么想的话,以后我就是你的天便是。” 有完没完?! 楚照的头磕在卫云舟肩颈处,唇瓣温热触感已经持续好久,但卫云舟却安心等候。 毕竟路途还远,车厢温暖,她们有的是时间去浪费、去暧昧。 “怎么?”卫云舟知道楚照意思,甚至还故意将肩头往上送,“是不是想报仇?” 她之前狠咬了一口她的仇。 自己似乎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她。 楚照颓然,这还咬什么咬?!这睚眦必报的范围是不是太宽了点? 她干脆直接躺上去算了! 想了想,楚照还是给她衣服撩起,郑重其事地穿好。 然而有人偏偏不依不饶:“怎么,不想报仇?”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她本欲抽身,却又被卫云舟拉住倒下,轻语撩拨,却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才十年啊,要一百年才行,你要等我老了走不动了才能报复我。”
第199章 流言 大雍盛京一片空寂,举目望去连一个人影都瞧不见,唯有大雪飘扬。 众人都紧张地闭门不出—— 前方传来消息,有一队大梁士兵,有如神兵天降抄了一条奇道,过了阁道长驱直入。 来势汹汹,势不可挡。 本来沿途的雍军还要负隅顽抗,结果有人见了那领头将军,乃是大梁镇北侯傅季缨,所带自然是部下精锐傅家军。 这能够对抗游牧民族的精锐战士,还有那响当当的名头一起,到了后面众人皆是望风而降。 如今,这队人马已经兵临城下,城池失守,不过一念之间。 皇帝本来想要撤退,却又听得后方密报:陆健行同司马弘已从别路袭来,如今腹背受敌,他们已经插翅难逃。 百姓们已经思考投降的事情。镇北侯满门忠烈,没听说过谁传出个暴戾凶狠的名头,想来也不会对百姓做出什么事情来。 再说了,这新帝政变登基,并未有多少民心,想让百姓自发为他拿起武器战斗当民兵,并不现实。 冬雪寂寥,宫中一片萧条。但转过朱红廊道,触目一见那金色梁柱上面已经血溅三尺—— “你这骗子,”楚建璋满脸是血,玄黑绣金龙袍上面喷射了不少溅出的血,“道人啊,朕还以为你当真是个金刚不坏之躯呢?” 孙檐胸口上面洇红了一大片,腥味不断地从口中漫溢上来,他睁着眼睛,半明半散。 一双枯槁的手,还堵在那适才被楚建璋一剑戳破的窟窿上面,他已经说不出话来。 “你……为什么杀我?”孙檐咕隆咕隆着说话,一脸不可置信。 楚建璋冷笑两声,提着手中长剑,在大堂之中踱步起来:“朕为什么杀你,你难道不知道吗?” 孙檐愈发觉得天旋地转,他失策了。 为什么呢……他明明将那大代女帝的消息放出,结果那狗皇帝却没有去猜忌那公主。 相反,似乎还让那公主权力日盛,还封她做什么镇国公主。 卫绛啊卫绛,没想到你还是会吸取教训? 看来这狗皇帝是从他宝贝儿子的死中得到了教训。只不过这大梁北边的士兵怎么冲过来了…… 孙檐的意识逐渐涣散,他看见楚建璋狞笑着靠近他,将剑逼到他的脖子上面:“你和那卫绛老儿有不共戴天之仇,如今他杀得朕国破家亡,要是把你这颗头献出去,朕自然能够活命。” 孙檐吐了一口血,口齿不清艰难道:“你把我的头颅献上去,固然可以苟活……但是,但是也不一定吧?” 他和楚建璋视线交锋。 楚建璋挑眉,手中长剑更逼近了几分:“怎么,你还有什么想要说的么?” 他其实知道孙檐的意思。 帝王无情,他楚建璋也是帝王。知道斩草除根这种事情。 而且,他楚建璋才不甘居人下呢,他会报复的。 “把我交出去,你也活不了。” “活不了就活不了,”楚建璋眸色愈发深了下来,“但是朕不会让他们好过的。哦,还有那镇国公主,如今这局面她也有一份功劳,我可是知道了她的秘密。” 孙檐唇角翕动,缓缓吐字:“什么,什么秘密?” “你无需知道,”楚建璋神秘一笑,手中长剑用力,轻而易举便割下孙檐头颅,“准确说来,不是她的秘密,是我那侄儿的秘密。” “哦,恐怕不是侄儿。”正当楚建璋得意之时,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音。 他知道大事不妙,看来是敌军已经攻入城中。他收了长剑,四下张望正准备从暗道离开时,一只白羽箭倏然射入殿中。 恰好与他擦肩而过,他差点就没命了。 这是一种警告。 那支箭上面还有着三叉莲的纹路。这是傅家的纹路。 他吞咽了一口唾沫,想了想,转身缓步走到孙檐身边。 这老头还有最后的价值,将他的头颅献给朝徽帝,那狗皇帝大概还能表面上放他一马。 话说回来,他们现在不应该为了那假凤虚凰的事情焦头烂额么?果然,也就这些士兵愚不可及…… 正思虑着,长廊上面踏响厚重声音。 “大雍陛下,”清丽声音传来,为将者风范十足,仍觉有千万兵马紧随其后的压迫,“您打算往什么地方去呢?” 楚建璋深深地吸了口气,他转过身来,直视来人。 丹凤眼凌厉锋锐,墨发高束,玄甲银握,风姿卓绝,身后是扑落的大雪,衬得她盔甲上红缨灼人。 “镇北侯,傅将军?”楚建璋试探着开口,“原来是位女中英豪。” 傅季缨面无表情:“陛下还有可还有什么交代的么?念在您是我们公主殿下驸马的叔叔份上,这点遗言,倒是可以让你交代的。” “朕的侄儿?”楚建璋闻言哈哈大笑起来,“遗言?傅将军可不要误会你们陛下的意思——他大概不会想要取我的项上人头吧?” 说着说着,楚建璋一边笑着,一边指了指孙檐的尸体,道:“将军不用心急,陛下要是知道我献上这人的脑袋,他会放我一马的。” “他是谁?”傅季缨眸色深沉下来,沉默顷刻后问道。 握剑的手愈发紧实,楚建璋这才道来:“他乃是祸害你们太子的罪魁祸首!” 说着,他还把孙檐的过往曾经都说了一遍。 说罢,楚建璋满怀期待地看向傅季缨。这些武人多多少少有些愚昧,他非要挑破才行。不过他心中信心满满,一定能够让傅季缨忌惮! 这老道算作皇帝的死敌都不为过! 他就是吃准这一点,才没有放火焚烧宫殿。他觉得自己还能保住性命。 “哦,”傅季缨依然面色沉静如水,“原来是皇帝的仇人,可惜呀。” 话音刚落,楚建璋眉头便紧皱成川,“可惜?” 她在可惜什么? 忽然,门口又传来一阵急促的小跑声音,数十个弓箭手充斥在门口,各个拉弓引箭。 看来今日是非要把他打成筛子不可了! “可惜啊,本将军,今日是奉了公主殿下的命来的。”傅季缨打了个哈欠,大手一挥,“放箭!” “你——”楚建璋哀嚎一声,转瞬喉头便被刺破。 他还有话要说。 那假凤虚凰的侄儿…… 镇国公主,你当然也不会好过的。 皇帝都被杀死,这大雍自然四分五裂。有的郡城直接投降,归属大梁。 还有的城池在当地官员带领下负隅顽抗,和陆健行等人的军队打得有来有回。 大雍皇室血脉,早就在一次次残忍血腥的宫变消耗殆尽,如今残存者,除了几个血脉不明,突然跳出来声称自己是大雍皇室的人,便只剩下那个在大梁当驸马的质子了。 莫名其妙涌出来的“大雍皇室”自然不愿意承认楚照身份,恰在僵持的时刻,一道流言传出。 攻讦楚照的原因不外有二。 一是她身为大雍皇子,竟做了那大梁镇国公主的驸马——如今大梁国事多由镇国公主所出,不管怎么想,都是一种对故国的背叛; 二便是那流言。有老宫女声称,那楚照本来就是女婴,因着妃子争宠之故,和那些人玩了个偷梁换柱——哪里知道,换回来的婴儿也还是个女婴。 又是叛徒,又是个假皇子,数罪并去,一时间舆论甚嚣尘上。 从大雍流传,一直传到大梁。 而今时的大梁,正从落雪的喜悦中抽离。 天祥七年,冬无雪,帝深愧,下罪己诏,数列己过。 与罪己诏并行的,还有立镇国公主为皇太女的诏书。 恰在那一日,大梁迎来今冬第一场雪。 这自然是祥瑞,兼以民间流传已久的所谓大代女帝碑石发掘之事,大家甚至觉得不足为奇。 甚至有人觉得这公主殿下本来就是该当皇帝的。 “如今这祥瑞和立储君的诏书一并下了,这才说明公主殿下才是有福之人啊!” 太女初立,便废皇帝数条苛捐杂税,宣布停下一切不必要修建与铺张浪费的进贡,与民生息,鼓励生产。险诸副 颇有新君气象。 但是这场瑞雪却没持续多久,寒霜覆盖不多时,便又散去,天空又如往日阴沉铅灰。 百姓们不免又担心起来。 天有异象,自然是谁触怒了上天。 可皇帝都下了罪己诏,这太女新政也没有过错,怎么就惹怒了上天? 直到那流言传进,像是长了翅膀,飞到大梁各地。 自然也飞到这公主府中——因着忙碌,卫云舟还没有迁居东宫。 楚照如今早就寝食难安,她已经吩咐了红枫,早些时候通知林玉,叫她接她们离开此地。 这流言甚嚣尘上,太女说什么也不可能再像往日那样袒护这位驸马,放在内院,卫云舟从不叫人去看望楚照。 这驸马身兼“多罪”,一是敌国质子,二又女扮男装。 但也只有楚照知道,每隔几个深夜,卫云舟便会从那些繁冗事务中脱身,悄悄去她房中,温声安慰说一切都会变好,一切都会没事。 鬓角微湿、眸光灿烂清明、一夜复一夜。 拧干青丝水痕,耳边嗳声依旧。 像是从来没有变过。 但是楚照已经做好了决定。 昨夜卫云舟才来过,今夜她大抵是不会再来了。 楚照还问过那系统:“我现在怎么办?” 那电子声音竟然出现几分悲凉:“你还是快跑吧,如今这雪又不下,你待在这里不就是连累公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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