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座宫殿到底多少人存在过,多少朝代更迭,所有兴衰?”
吕娴擦了擦眼泪,她不能再小孩子面前丢脸,要尽可能的做一个大人:“你一个小孩子关系这个干什么,今天有饭吃,明天有糖吃,后天有小朋友和你玩,这不就够了吗?”
“那你呢?不在乎吗?”
吕娴有些发蒙,她记得自己看《中华上下五千年》的时候,几页过去,就是一个朝代,有些人只是在史书上的一行字,翻一页,读过一行,就是他们的一生。好像每个朝代的建立初始都差不多,都是被压迫的人,或者是农民或者是外戚,夺取权力的过程。好像每个朝代的结束都差不多,都是饥荒,民不聊生,都是赤地千里。难道说,推翻了一个朝代,建立一个新的朝代。就真的胜利了吗?
“我不知道”她淡淡的说道。
“那你看故事的时候,喜欢站在什么视角上看呢?是胜利者,是遗憾退场者,还是普通人。”
“我。。”吕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不觉得这一代一代,像是一个个轮回吗?刚开始进入的时候,以为自己跳脱了轮回,实际上,还困在轮回里。就在这轮回里煎熬。”
“你个小孩子说这么多,小心被人听见,砍你的头。”
“嘻嘻,我不怕。每次的轮回,好像是相同的,但是又会有一些不同的东西,构成这个时代的特色,只属于这个朝代的,这个时代的特色。而且,也许会出现那么一个变数,去跳出这么轮回,去改变着一切。”
吕娴歪着脑袋,看着乌泱泱的人,大部分进入宫殿之后只剩下了个尾巴,汉白石阶,人渺小的和蚂蚁一样。
“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教训,就是人类无法从历史中学到任何教训。”
“很多时候,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是,想法设法攥紧手里拥有的一切。”
“那照你这么说,跳出这一切的根本就是为了天下百姓苍生?这太空,太飘,太假。人都是有欲望的,没有欲望的,那不叫人。叫神。”
“人都是有欲望的,但是有个东西克制住欲望的。那种东西叫信仰。但是呀,没有几个人做到的,历史上真的圣人啊,下场都很惨。他们没有办法和时代抗衡,但是他们的灵魂永远镌刻在了历史上,让后人知道,原来除了一日三餐,除了温饱□□,还有一种东西,甚至连生命都可以抛弃。正是有这些人的存在,很多轨迹才能一点一点的往前走。他们是道标,告诉世人,有人是可以为了信仰付诸一切的。”
屋子后硕大的铜制仪器缓缓的转动着,发出微小的轰鸣声。
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吕娴的身后汗毛战栗起来,冷汗从她的额头滴落。
女孩拖着腮帮子,风轻抚着她的两缕发丝,铃铛叮叮当当响。
“你看那个人好像一条狗啊!”
朝堂上,文武将分站两侧。
大臣都纷纷到场,却迟迟不见皇上。
大殿上空空如也,大家都面面相觑。
“这。皇上为何还不来?” “兴许是身体抱恙?” “一定是这样!皇上日理万机。”
刚入朝堂的年轻人不屑与这帮老油条为伍,哼着鼻子喘着气。这帮老书儒浸润已久,做人滑溜溜和泥鳅一样,他们绝对不会说一种人的坏话,那就是自己的上司,而最大的上司就是皇上。
左侧站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一把年纪仍然腰板挺直,衣服上的口子一丝不苟系着,发丝也梳理的整齐妥帖。
黎清恒站在老者旁边,试图扶一把。
“老师。”
老者抬抬手;“清恒,人啊,活的就是这一口气,最先坏掉的啊,也是这条腿,要是做老师的,真得要学生扶着才行,怕是距离进土啊,也不远了!”
“徐辅大人。”有着两绺黑胡子的男人抬手行李。
“项栢覃,如今你不必叫我大人。我们二者地位相当,均为丞相,论资排辈还不必。”
“哎!师妹,你快劝劝师傅。怎么的,我辅佐了三皇子,老师就不认我这徒弟了。我这做徒弟的,可谨记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训诫,礼数可时时不忘啊。”
黎清恒总是心中有百般不悦,面子上也总得给出来。她对白发苍苍的徐辅说道:“师傅,小心身体。”
朝堂上有人看见这一幕叽叽喳喳议论起来。
“项栢覃大人和黎清恒大人是怎么回事啊?怎么看着气氛不是很对啊?” “哎呀,这事情说来就话长了,二位均是徐辅的弟子,实际上是最出色的二位弟子。只不过项栢覃大人追随的是三皇子,黎清恒大人追随的是嫡系的八皇子。” “八皇子?” “嗨呀,皇家的事情,不能多说,说多了是要掉脑袋的,我们这些臣子,做好分内的事情就可以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说着冲着他使了使眼色。
黎清恒知道,老师一向重视血统与地位,只拥护嫡皇子萧蹇。因此老师现在还和自己站在一条线上,就是因为萧煌做事是为了自己的弟弟萧蹇。而萧蹇又实在是柔弱善良,这本该是非常好的品质,但是这份品质却恰恰不应该出现在皇族身上,尤其是储君身上。皇上目前身体每况愈下,却也迟迟不肯立太子。
朝廷上下明眼人都知道,不是站三皇子萧植傅,就是八皇子萧蹇。萧蹇明明也才十岁左右年级,而大小事务其实全部由萧煌处理。所以二人分庭抗礼。
“皇上~”
娇媚的声音从大门传来。
大臣们纷纷变了脸色。他们没成想,皇上竟然搂着宠妾来上朝!这是多么荒诞的一件事!
女人千娇百媚,小鸟依人的靠在皇上的怀里,皇上的胡须中根根白丝交杂。女人的身着薄如蝉翼的丝绸,衣服褪到肩上,头发一缕发丝留在额头前。
萧煌为女官,站在那微微皱了皱眉头。她知道,这影响的是皇家的颜面,而自己没有什么资格去说。
皇上微微醉醺醺,嘴里偶尔呼出浊气,大笑起来:“哈哈哈!美人,你看这天下是不是朕的?朕是不是说什么就是什么?朕是不是天下最大的?哈哈哈!” 世人都以为坐上了那把椅子就可以享受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实则不然,每日的奏折,那些熟读圣贤书的老书儒,成日里总是拿君王应该有的德行来规劝他,什么戒色,什么礼贤下士,抚恤百姓,不准贪图享乐,多拿历史上的亡国之君来规劝他。
皇上,奏折还有很多! 皇上,国中饥荒,易子而食,女孩称斤卖啊! 皇上,不能贪图享乐,这样下去身子撑不住啊! 自古以来的贤者都以清规戒律规训自己,皇上这样不行啊! 这江河日下,这大梁不能断送在皇上手里,这样皇上如何见列祖列宗啊!
诚然最后一句话,得是德高望重,并且不会和皇上有嫌隙的人才能说出的话来,甚至这位老者说出这话来,皇上不中听,也有杀头,灭门全家的风险。
之前听闻民间有造反的企图,便严加整治,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多是来报私仇。毕竟,轻轻捏造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能让自己的敌人打的再也爬不起来。岳飞就是因为这莫须有的罪名,丢了头。抛卢头洒热血的大好少儿朗,就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落得如此下场。
皇上后来知道多是以报私仇为主,也就消弭了阵子,在皇位和多少因为几句话无辜丧命的人之间,永远是前者更加重要。
“各位,嗝!”
那女人捂了捂鼻子:“皇上~熏着妾身了。”
皇上倒是不恼,左右摇晃起来,在她肩膀上摸了摸;“好!好!朕这就沐浴!”
徐辅首先出列:“皇上,朝廷商议国事。岂能让这妖女祸乱朝纲?”
女人往皇上怀中又钻了钻,娇滴滴的说道:“皇上,您说要保护臣妾的,您说您地位最大,这帮人都是您的臣子,您会宠幸妾身,让妾身做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这老头谁啊?怎么这样跟您说话啊?”
徐辅站的稍微有些不稳,黎清恒及时上前扶助。
“臣徐辅,此妖女祸乱朝纲。使些狐媚手段。皇上应顾忌皇家颜面,此女当斩!”
女人用纤纤素手锤着皇上的胸口:“皇上,您说要保护臣妾的?”
皇上拿着丝绸帕子擦了擦汗,酒似乎是醒了一半,将手从女人身上松开。
朝堂上一小批人出列,起身吟诵,身如洪钟:“臣请斩杀此妖女,以正朝纲!”
“以正朝纲!” “以正朝纲!” “杀此妖女!” “杀此妖女!”
一声高过一声,先是小批人出列,后续跟着一批人出列,最后大殿上所有人齐声嚷道。 “杀此妖女!” “以正朝纲!” “杀此妖女!” “以正朝纲!”
女人这才感觉到不对劲,脸上渗出薄汗,声音颤着,水葱般的手指抓住皇上的衣裳:“皇上?救我啊!皇上!!皇上???”
她的声音逐渐嘶哑,表情失控扭曲,面部肌肉狰狞起来,头上的金簪纷纷掉落。说着从怀里拿起柄弯刀就冲着皇上腹部刺去。
项栢覃眼疾手快,迅速起身打掉女人的匕首。皇上的衣服撕裂了道口子,仅仅是破外伤。
“来人!”
两个侍卫进了大殿,每个人架着女人的一只胳膊。
似是在临死时才能有勇气将自己所有不能说的话都一口气吐出来:“你个孬种!我爹就是被你弄死的,凭什么你一句话,就让我家破人亡?我今儿个来,就是来让你们这帮人看看,你都是他娘的是孬种!连个女人都不如!!”
“大胆!”萧煌喝道。
“你们都是一帮伪君子!哈哈哈哈!说什么妲己红颜祸水,说什么杨玉环害人不浅,丢了天下全都让女人背着!钉在耻辱柱上千年万年遭人唾骂!从来不说是你们自己的问题,算什么男人,算什么皇帝,就是个窝囊废,哈哈哈哈!胆小鬼,我就算死了,也不会放过你们的!大梁要完啊!哈哈哈哈哈哈!”
“钉死她!!!!拔下她的舌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女人撕心裂肺的嚷叫声,阵阵传来。凄厉的喊叫声不绝于耳。
“大梁要完!你们都不得好死!!!大梁要完!!!!哈哈哈哈!!!” ----
第70章 遥想
皇上似是要这这场突如其来的次数吓着,背后冒着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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