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亚布里艾尔又开始想事情了。阿帕托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像平时一样安静地跟在她的身边。但是,亚布里艾尔这个毛病一犯就必须看紧她—— “亚布里艾尔博士!”阿帕托在亚布里艾尔就快要掉进水道时拉住她。 “什么——?”亚布里艾尔回过神才被吓了一跳。 “请您镇定,没事的。”阿帕托微微一笑,把她扶稳。 “这条水道是怎么回事?”亚布里艾尔抬起手臂,让手中的灯光照下去,一边寻找下去的梯子。 “这是旧的水道。” “旧的?水道以前有过大规模的维修?” “是的。” “为什么?” “观测站有所调整,某些水道废弃不用之后,便重新做了调整。” “这恐怕是个大工程吧?” “是的。” “哦……”亚布里艾尔在脑子里把今天走过的路仔细地回忆了一下,这个水道网的规模比她此前预料的还要大。这时,她终于找到了下去用的梯子。 亚布里艾尔先用手里的灯照了照,然后在心里估计了一下距离,大概有五、六米。而下面的水道网又会是什么样的?她决定下去看看。 但想到这里,她感到自己的心沉到了水底。 ——这是什么组织?竟然有这样的实力? 阿帕托看着她,不知道这位神经工程学博士脑子里又在设计什么人工神经系统了,但眼前这是旧水道,她在想什么?眼看着亚布里艾尔已经开始爬着楼梯下去了,阿帕托只得跟上她。 不料,亚布里艾尔却不让她下去:“行了,你别下来了。你穿着高跟鞋,上下不方便!”爬下去比较简单,她很快就到了下面,开始查看通道,又在下面发现了以前水道的分支。 她拿着灯把旧的水道仔细看了看,大半个小时后才又爬了上去,脸色已经有些发青。 她的身体还没好,所以上去的时候颇费了一些劲儿,阿帕托还是拉了她一把。 “博士,您怎么样?”阿帕托看她坐在地上一直喘气,便扶着她。 “竟然能搞出这样的工程……阿帕托,你们真厉害。”亚布里艾尔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气息,这才说道。 “博士,您还好吗?”阿帕托帮她顺了一下后背。 “我没事。”亚布里艾尔掩饰了自己的心思,“走吧,再看看,如果没什么事,该回去了。”
两个小时的巡视结束,亚布里艾尔回到自己的临时办公室。阿帕托去给她端点心了——巡视观测站是体力活,以亚布里艾尔那样的身体条件,她能坚持下来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已经是出类拔萃了。 而亚布里艾尔一回来就摊在沙发上。原本身体已经多少适应了这种劳动强度,但今天阿帕托的按摩差点没把她折腾到断气。巡视之前休息,可回来还是累。就这么摊坐了好一会儿,大脑才又再度开始运作。磨磨蹭蹭地挪到终端前,亚布里艾尔按了键盘,原本处于休眠状态的终端机恢复运作,屏幕逐渐亮了起来。 她原本想继续解析那个控制极的系统,但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总是在她的心中萦绕。坐在终端前沉默了一会儿,亚布里艾尔渐渐理清了她的思路。 是从几个月前她来到这里开始,那种恐惧的感觉。 因为这里实在太偏僻了——虽然她不排除确实有什么科研组织想在这里进行观测研究,但是当她看到地下供水管道网络的时候,她又感觉到了一种窒息。 她原本以为这是一个独立的观测站,它的供水系统是因为找到了这片绿洲的地下河,建立了一个独立的系统。可是今天看到的那个庞大的地下工程,那绝对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亚布里艾尔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可疑。 她不知道卡斯托尔让自己解析这个系统的目的,而在心里把自己此前关注的有关于这方面的信息再捋了一遍,她确认自己确实没听说过这种系统——但是,自己不知道不代表完全没有,如果自己解析这个系统是与某种重大的研究有关联、而卡斯托尔与她背后的组织有意要利用这个系统做什么事情的话…… 亚布里艾尔出了一身冷汗。 她不可能去问卡斯托尔或者阿帕托——“就算我问出来,卡斯托尔也未必会给我答案。”她很清楚这一点。 抬起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亚布里艾尔让自己冷静下来……反正自己也是死路一条。 深呼吸,放松;深呼吸,放松…… 亚布里艾尔又重新投入到工作当中。
“亚布里艾尔博士,请您休息一下。” “嗯,等一下。”亚布里艾尔只是哼了一声,眼睛盯着屏幕。等程序跑完,她才站起来。阿帕托已经将点心放到了桌子上。 “阿帕托。”亚布里艾尔随手拿了一小块鸡蛋三明治,几乎是毫无风度的塞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问道:“你为什么一直呆在我这里?你不是卡斯托尔教授的助理吗?” “教授那边暂时不需要我的帮忙,所以我过来照看您。” “你的工作就是照看我们两个?”亚布里艾尔看着她。 “这只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你这位助理还真是全能啊。” “那么,博士您是否也需要申请一位助理呢?” 亚布里艾尔愣了一下:“我吗?我不需要。”她马上拒绝了。 “但是,我觉得您很有配备一位助理的必要。” “你为什么觉得我配备助理很有必要呢?” “您目前正在进行的工作,如果有一位助理帮助您处理杂事,您可以提高24.6%的工作效率;其次,在您对观测站进行日常巡视的时候,可以减少您45%以上受伤的机率……” 阿帕托侃侃而谈。 亚布里艾尔吃着鸡蛋三明治,安静地听完了她的意见。 从口袋里拿出干净的手巾,亚布里艾尔擦了擦嘴角,微微一笑:“阿帕托,你可真是一个统筹安排工作的能手。不过,我还是更喜欢一个人工作。” “您不愿意提高工作效率?” “不,能够提高工作效率的话,我并不反对。但是,人总是有自己的习惯。或许卡斯托尔教授和你习惯于以高效率工作,但我则宁可慢一点。” 阿帕托似乎对亚布里艾尔的话感到了兴趣。 “亚布里艾尔博士,您为什么愿意‘慢一点’?” “因为我手中掌握的信息跟你们的相比,太少了。”亚布里艾尔直率地说道。 “信息不足?所以您打算以更长的时间来获取信息?” “也有这个原因。但我更愿意说这是我个人的习惯。” “您是否需要我们提供什么帮助?”阿帕托想了想,问道。 “不需要。”亚布里艾尔摇头。她吃完了作为点心的三明治,起身回到自己的终端前,继续忙碌。阿帕托便收起了盘子,离开了这里。
“是吗?她这样说了?”卡斯托尔听完阿帕托的报告,不由得笑了。 “卡斯托尔大人,我们是否还需要向亚布里艾尔博士封锁信息?” 卡斯托尔拿起了自己手边的咖啡:“阿帕托,这件事我来处理就好。” “可是……” “没什么的。”卡斯托尔笑了:“她没有能力逃离这里的,放心吧,阿帕托。” 这句话似乎安慰了阿帕托,她随后便切断了通信。 “信息不对等啊。”卡斯托尔一笑,然后放下了手里的咖啡杯。 仅是给她一点小小的权限,她却可以借由观察、推论来接近这个观测站下面埋藏着的诸多真相——亚布里艾尔没有抱怨,她虽然知道眼下的任务是卡斯托尔给她的,但她恐怕也已经在心里预演任务完成后的下场了。 可是,她还是没有显出慌乱的样子。 或许如她所说,经历过九死一生,懂得了生命的脆弱,加上又在这样一个信息的孤岛上,像她这样,已经不再把自己的生死看得那么重了吧。 但人终究是人。 求生是生命的本能。 人对于死亡的恐惧源自对于死亡的一无所知。 因为没有活人知道死亡之后人会怎样。 就算世界上有不少濒死体验,但真正的死亡是如何的,还是没有人知道。 亚布里艾尔在空难中被救到这里,又独自度过了一段时间,结果她并没有疯狂。 而她现在的工作状态也很正常,而且,还用了这样的方式向自己发出了抗议。 这个女人的神经真是坚韧到不可思议。 但是,亚布里艾尔的抗议毕竟还是小事。 卡斯托尔在自己的平板上看着阿帕托为她解密后给她送来的材料。 是几段视频。 视频中是一个穿着实验服的女人,她的五官有中东女人那种风情,卷曲的黑发,眼神却很温和。背景是在某个实验室里。 卡斯托尔认识她。 “……丽玛博士。”——那是卡斯托尔的前辈。 这段视频是丽玛自己记录的。 “好了……今天是5月5日。实验在一个月前已经开始,塞伯罗斯激烈反对这个实验。他依旧坚持他的观点,人类倘若触犯到生命未知的禁区,则必将承受灾难性的后果。组织外曾有过类似的事件,他对此深恶痛绝。但对于控制极一事,他的态度要温和得多,反而是里狄普斯对此嗤之以鼻。这是机械工程学家与基因学家的态度。只是,这个实验室是里狄普斯主导,因此塞伯罗斯最终只是向上面提出,他只做一些工程技术上的支持。” 丽玛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里狄普斯之前询问了我的想法。然而我并未实际回答……我是否应该如实告诉他,我赞同塞伯罗斯的想法?” 第二段视频还是在实验室。 “哥哥今天来了,他已经知道了……我告诉了哥哥我的想法,希望他能帮帮我。” 这段视频被打断了。 第三段视频,卡斯托尔发现拍摄的地方变了,不再是办公室。 画面上出现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阿尔蒂娜夫人,不过,她看起来比现在要年轻得多。 “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支持我丈夫的想法。”阿尔蒂娜夫人少有地露出了严肃的表情:“组织的研究成果如果被外界利用,那后果是灾难性的。因为我也知道,组织有太多的成果过于超前了。丽玛博士,我也是一位母亲……我不希望我的孩子们会被波及。” 卡斯托尔感到有些窒息。 不仅是塞伯罗斯总监,阿尔蒂娜夫人果然早已经知道了其中的一些事。 ----
第 7 章
凌晨四点四十分,茶水间。 亚布里艾尔给自己倒了杯温开水,手里捏着十来张草稿纸,顺便用脚挪过来一张高凳,然后一边看着草稿一边坐到高凳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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